菜園是州宮墻內一個獨特的所在，里面有一個白發老嫗。
宮中的老人都知道老嫗很早就來了，然后就負責菜園。
菜園種的菜不賣，也不供給哪個公主王子，有人曾經打過菜園的主意，后來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消失了。
到后來，宮人才知道這白發老嫗竟然是一個妃子。久而久之，菜園就成為州宮墻內的一個禁地。
吳法天很少來菜園，一來他事情多，二來他近人心怯，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般，倚門站立，望著那背佝僂著的老嫗，心里依然止不住少年般的激蕩。
當年游歷天下的第三人——秋意水。
在吳法天與秦有道眼里，什么州第一美女，帝都第一美女在秋意水面前都被虐成渣渣，即便現在秋意水雞皮鶴發，背佝僂著，按照世人的眼光沒半點美感，但在吳法天心里就是最美的，一顆心臟跳動得有些亂。
要知道，吳法天真是的修為已經是中武神，一只腳已經踏入大武神，控制氣血皮膚氣孔已達隨心自如的境地，然而見到秋意水，這些都沒用。
秦有道與秋意水之間更親近一些，但是兩個人都是有大抱負的人，最終沒在一起。
這些吳法天都早已料到，秋意水哪里愿意做宮廷深鎖的最尊貴婦人？秦有道也不會讓他心愛的女人變成那樣。
吳法天當然也愛秋意水，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所以當秋意水武道修為盡失找到他，要嫁給他時，吳法天滿心歡喜答應了，即便是知道秋意水只是找一塊安靜的地方呆下來拿他做借口也一點都不介意。
紅顏易老，失去武道修為的秋意水迅速的老去。
吳法天卻一點不覺得她難看，反而高興。吳法天并不常去菜園，但常常掛心，有時候在菜園附近的偏殿安寢還會覺得特別心安。
秋意水在鋤草，動作跟一般農婦沒什么區別，但是吳法天就是覺得好看。并不是吳法天這么大年紀依然“花癡”，而是他覺得秋意水一舉一動真好看，透著韻味。有時候他會覺得，秋意水的武道修為并沒有喪失，而是以另外他不知道的方式在修煉。
如果是這樣，秋意水現在的修為絕不僅僅是大武神，而是大武神之上的神尊。不過，吳法天又不確定，因為實在看不出秋意水神在哪里？尊又在哪里？
三十年前，秦有道，秋意水以及他吳法天游歷天下一年后統統邁入武神境界，很快秦有道與秋意水都成就中武神，而現在秦有道，也就是今上的修為更是高深莫測，至少是神尊，甚至修為還要更高。
五雷門的王鳴武道七重修為擊敗云昊天，就這樣的妖孽在吳法天心里跟秦有道與秋意水依然沒法比。
“來了。”秋意水背對著吳法天，淡淡地道。
吳法天邁步進入菜園，黑衣人緊跟其后，朝秋意水恭恭敬敬深施一禮，道：“姐。”
菜園圓月木門自動關上，菜園宛若自成一個世界。
秋意水轉過身，臉上盡是蜘蛛一樣的皺紋，朝黑衣人點點頭，道：“法天，有什么難決之事？”
吳法天訕訕一笑，道：“沒事，就是想來看看你。”
秋意水一雙渾濁的雙眼盯著吳法天。
“好吧，是有道兄又頒發了一詔令。”
“哦，來聽聽。”
吳法天把神堂都祭祀人皇的詔令的事了一遍。
秋意水道：“法天你怎么看？”
吳法天無奈的笑了笑，道：“天下香火信力，人皇分去百分之二十。”
陰神立世修煉，以世間香火與信力為資糧，甚至上界神界與此大關聯，人皇圣牌立于每個神堂之上，自然要分去部分香火與信力。
一個世家、宗門的底蘊之中，祖神是很重要的一張底牌。昔日海妖來犯，一直殺到雷城，最后還是被雷城各世家、宗門的祖神殺退。
所以，自家的香火與信力平白分去一部分，誰個暗地里沒有怨言？
“你真這樣看？”秋意水微微一笑。
吳法天一愣。
“沒那么簡單。”
“我也這樣認為，但實在想不出有道兄是為了什么。”
“你一直都知道的。”秋意水道。
吳法天神色數變，道：“我知道，三千年前的五雷宗就是為這樁大事件而遭傾覆之災。”
“有道兄為九五之尊，法天兄你為六五之尊；有道兄一如過去，而你卻變了。”
吳法天聞言神色頹然。
三人天賦、勤奮、氣運都差不多，不同在于眼光與氣魄，吳法天自問就是這兩點比有道兄差。
然而就是這兩點差異，兩個人現在的距離來遠。
以前能并肩作戰，現在還有這個資格嗎？
即使有心，吳法天也不敢，他有太多的桎梏。
祖宗家業他要守，家人要守護，為這個甚至還有跟秦有道發生明里暗里的較量，暗戰的激烈程度一點都不比其他宗主國差。
他吳法天已經過了那個激情澎湃，無所顧忌的年歲，現在的他是國國君，執掌三國四十八府縣。
秋意水臉上露出緬懷之色，道：“還記得人皇墟嗎？”
吳法天就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冒出，直沖頭頂，道：“我怎么會忘記呢？”
“記得那是參天石碑上面的四個字嗎？”
吳法天面色肅然，雙目隱隱有火光在閃耀道：“人！定！勝！天！”
吳法天一字一句出來，身上的氣息蓬勃而出，如龍如虎在菜園上空盤旋。
黑衣人想上前隔著主子與秋姐之間，怕傷到秋姐，結果秋姐好像無影響。
“你原沒有，但看石碑后生出一絲念頭；而有道心里原就有，看到石碑后更加堅定。”
吳法天長呼了一口氣，神色微變：“是人皇墟發生什么變故了嗎？”
秋意水原渾濁的目光好似清風吹開遮擋明月刀烏云，一下明亮起來，道：“也許。”
吳法天道：“那有道兄為什么不明示？”
“大事件即是大因果，只有你心里真正想了，做了才無怨無悔，有道不會勉強你。”
吳法天陷入沉思。
秋意水并未話，知道法天在做一個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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