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念自然是搖頭的。

    在戴口罩的事情上，四個孩子的意見達到了空前一致的盛況。

    “那就隨他們吧。”林微放下手中的包，“外公給他們準備了清肺護咽的食療方子，也沒什么大問題。”

    說完，林微問了馮念清明節準備的東西都有哪些，知道有瓜果之類的東西，心里便有了數。

    趁著馮念去外面跟四個孩子玩，她跟汪洋叮囑了幾句，這才到院子里，加入到孩子們的活動中。

    外公馮老爺子最近找了一些黃泥和橡皮泥，又弄了一些有各種圖案的鏤刻木板，還弄了四五十公分長款的木板，和爺爺唐老爺子沒事兒就跟孩子玩搭房子建家園的活動。

    有時候，聽著他們說那么復雜的建筑知識，林微就有些頭暈。一個是國醫圣手，一個是部隊退休的老革命家，怎么就知道這么多建筑知識的？

    但是后來，看著他們趁孩子睡覺抱著大部頭看，三五不時便邀請一些科學界人士來家里做客，便什么都清楚了。

    后來，她也加入進來，各個學科都開始看。當然，這些都是跟生活中息息相關或者常見的。

    ————

    四月五日，清明節。

    一大早，林微便給孩子穿上黑色小中山裝。等吃過飯，要出發的時候，輕輕在他們胸口別了一朵小小的白色花。

    “媽媽，是要去看大伯了么？”拂曉摸摸胸口的花朵，眨眨眼，“可是都沒有花花。”

    媽媽昨天晚上說了，大伯是英雄，要給英雄獻花。

    三小一歲七個月，有拂曉帶著他們玩，跟他們說完，現在已經能夠說四五個字兒的短句。

    這會兒聽見拂曉說話，也仰著小臉兒跟著學了一遍。

    “等到了地方再給你們。”林微稍稍后退了一些，看著他們胸口整齊的白花，點點頭，“走吧。”

    “媽媽，太姥姥的花花準備好了嗎？”拂曉一邊把小手遞給小唐元，一遍仰著小臉認真問林微。

    “嗯，準備好了。”林微看拂曉抓著小唐元的手，小唐元也學著去扯弟弟，微微笑笑，“記得問太姥姥和大伯好。”

    “嗯嗯。”

    林微叮囑好幾個孩子，這才帶著他們往院子里走，馮念和馮老爺子，還有唐政和唐老爺子已經在了。看見四個孩子胸前的小白花，怔了一下，隨即長長嘆了口氣。

    他們沒想到林微準備的那么細致。

    “太姥爺。”拂曉見到馮老爺子，眼睛彎彎，喊了一聲，上前輕輕抓住馮老爺子的手，搖了搖，“曉曉跟你坐一起哦。”

    說完，回頭看林微，“媽媽，曉曉回來再跟你坐一起。”

    林微點點頭，“你做主。”

    她能看得出來，外公馮老爺子嚴重的肅穆和懷念，還有掩飾不住的孤單落寞。叫曉曉陪著他，會好一些。

    至于三小，被唐政和唐老爺子，還有馮念承包了，林微只拎著一個包，亭亭地走在他們身邊。

    等出了門，上了車，越往墓園走，越能見到路上神色悲傷不能自抑的人。

    下了車，拂曉小心牽著馮老爺子，走了一會兒，忽然停住，眼里含著淚，撅著小嘴，鼻翼翕動，紅著眼眶，仰著小臉看著馮老爺子，“太姥爺想哭就哭，不要忍著。曉曉不笑話你，你哭吧。”

    眾人一怔，馮念眼淚陡然冒了出來，急促呼吸了幾下，面向唐政，把背部留給眾人，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

    而馮老爺子張張嘴，強扯出一個笑，“太姥爺沒有……”

    話還沒說完，便聽拂曉哽著小嗓子道，“媽媽，你們轉過去好不好？”

    林微點點頭，轉過身。

    馮念和唐老爺子他們也趕緊轉過身。

    “太姥爺，給你。”拂曉想了想，把口袋里的一個小手帕遞給馮老爺子，“擦擦。”

    林微也有些難受，她聽到馮老爺子隱隱的抽氣聲，隱忍又悲傷。

    馮念這會兒被唐政擋著，但看她抖動的肩膀，也知道拂曉這句話對她的沖擊有多大。

    有往墓園走的人，看見他們這一家子，本來還能忍住的情緒也破閘而出，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哽咽著往墓園里面走。

    林微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們，耳里聽著拂曉帶著哭腔跟馮老爺子說“不哭不哭”，眼里水光也有些彌漫。

    有熟悉的人看到，嘆了口氣，沒敢上前打擾，朝著他們點點頭，便踽踽往里走。

    “走吧。”

    馮老爺子調整好心緒，抱起拂曉，低低說了一聲，便率先往里走。

    幾個人落后他兩步，才跟著往里走。

    他們已經在墓園里面，只是離門口比較近，這會兒往里走著，幾乎每隔幾米遠，便能聽著隱忍的抽泣。那是來掃墓的人，無處安放的悲傷……

    林微和馮念他們跟馮老爺子只隔了兩米遠，等馮老爺子停下，緊走了幾步。

    還沒說什么，就見拂曉抱著懷里的花，正正放在中間，哽著小嗓子道：“太姥姥，曉曉和太姥爺來看你啦，你跟太姥爺說，叫他別難過好不好？”

    “曉曉跟你親親。”她湊近幾步，撅著小屁股親了親照片上的人，小小退了幾步，從口袋里掏了掏，“太姥爺說太姥姥跟曉曉一樣愛干凈，還漂亮。那曉曉就把最漂亮的手帕送給你……”

    馮念捂著嘴，淚眼朦朧地看著拂曉，整個人哭得渾身顫抖。

    她明明每年都來祭奠母親的，可卻不像拂曉這般細致，能看懂父親的情緒，能叫父親宣泄出悲傷。甚至，她都沒有像曉曉一樣，親吻過母親的遺像……

    林微抱過馮念懷里懵懵的小唐周，撫了撫她的肩膀，算是給她無聲的安慰。

    看著拂曉把那條她不舍得用的手帕放在花束上，林微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這些，都是拂曉自己想到的，做到的。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準備了這些……

    “太姥爺，曉曉親親太姥姥了，她叫你快快樂樂。”拂曉拽拽馮老爺子的衣擺，“你也親親太姥姥，好不好？”

    拂曉知道，太姥姥和太姥爺是一對，就像爺爺和奶奶，媽媽和爸爸一樣。

    馮老爺子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摸了摸墓碑，蹲下，湊上去，親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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