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鞭子抽在空氣脆響，青冥的天空，云與云之間繁密的星辰逐漸隱去，東邊泛起了天光，清晨的微風拂過人的臉頰還帶著些許的涼意，一道道騎著戰(zhàn)馬的身影劃過平原、山坡、丘陵，遙望前方的大山。
隊伍偶爾會停下歇息，馬匹甩動著尾巴在山坡啃食帶著露水的嫩草，為首的身影站在山坡斷崖的位置望著東邊云層吐露出的一縷金輝，慢慢在大地鋪開，照了過來，然后瞇了瞇眼。
“曹石……一個蠢貨�！�
唇微微張了張，呢喃出聲，金色的光芒照在臉上，驅(qū)走微寒和露水，早在趕來的途中，原緩緩而行的隊伍，一天前接到曹石被人剁了的消息，便是加快了行程。
他原名叫褚燕，已經(jīng)三十多歲，當年黃巾爆發(fā)時，糾結了一批人聚眾為盜，縱橫山水間，四處出擊，在混亂的世道聚集了萬人，后來黃巾被平定后，他再次回到北方，與張牛角一起霸占黃河以北的山區(qū)。
那時候他很喜歡用武力看待事物和人，可隨著張牛角死后，數(shù)十萬人的擔子壓過來，有些看法漸漸變了，他開始看書識字，性格也變得沉穩(wěn)起來，為了籠絡眾人，也改姓張，畢竟這世道會逼著人變得，不變的大多已經(jīng)死了。
幾年后，他聯(lián)絡、并了常山、趙郡、中山、上黨、河內(nèi)等地的賊匪，勢力膨脹到了極致，就連朝廷也無力爭剿他們，然而皇帝死了，新皇帝被控制，各路諸侯沒有解救的意思……張燕很清楚的知道，亂世快要來了，剩下路的該怎么走，已經(jīng)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外來并入的賊匪，有部分與他并不是一條心的，比如中山的雷公曹石，原是用來試探公孫止的一枚棋子，可惜還沒發(fā)揮作用，就死了，這讓他下一步舉起的棋子無法落下，就像一盤棋，對方二話不陡然把棋盤給掀飛，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對于掀了棋盤的人，張燕心里其實有頗多的復雜情緒，早前依賴于對方交換的戰(zhàn)馬，讓自己山中也湊夠了數(shù)千騎兵，理所當然的，他該是感謝對方的，可當那個叫公孫止的人真正從草原到了這里，他又是不愿與對方過多的糾纏。
這人是頭狼，在草原上兇戾、自由慣了，一旦受不了約束，會怎樣呢？或許是一灘死水里蕩起漣漪，也或許就像塊巨石轟的砸進水潭掀起巨大的水花，把所有站在水邊的人淋一頭濕。
“但愿……是我多想了。”他望著那片天光，輕聲的呢喃。
休整了一陣后，馬隊再次馳騁起來，快馬先去了大寧山通報、約見那個人，天光西斜，下午的風吹起來，變得涼爽的時候，在山外的一處拱起的山坡上，兩人再次見面，后方各自帶來數(shù)百人守衛(wèi)警惕。
倆人在山坡擺起了凳子，坐下互相拱起了手，“曹石他……”雙方沉默了一陣，張燕還是先開了口。
“他這里……”公孫止將一個包裹扔在地上滾過去，“……你不方便動手，我替你殺了�！�
張燕拱手，點了點頭，至始至終沒有看過腳邊包裹里的人頭一眼，“公孫首領仗義出手懲治黑山軍中不成器的家伙，飛燕先謝過……”
“平難將軍先不要言不由衷的話�！蹦沁�，身影抬手直接打斷對方的話，臉上露出笑容，一只手放在膝蓋上，身子微微前傾：“……將軍不喜我到你的地頭，但我公孫止還是來了，可我來，并非想與將軍爭奪什么�！�
西斜的天光柔似流水，鋪砌二人身上。張燕被人打斷話語并不惱，沉默了片刻，朝對方拱手：“愿聞其詳�！�
“平難將軍大概也知道，我是被人逼到了這里。”公孫止抬頭看了看彤紅的天空，“其實我想往東回去投靠父親，總會比現(xiàn)在過的輕松，但有些事讓我不愿回去，內(nèi)部的勾心斗角，互相攻伐，并非我所想看到的，那樣只會讓草原上的異族趁機壯大，你是不是？”
微風撫動青草，卷過一縷發(fā)絲在視線里搖擺，張燕微微點頭：“公孫首領想的周到，不過……一來就殺人，張燕也在其他眾兄弟面前也不好做。”
“他們沒時間表態(tài)了�！钡噬希碛罢酒饋�，負著手走了幾步，聲音低沉下來：“將軍大概也知道袁紹已經(jīng)坐擁冀州的消息吧，你他與韓馥相比，誰更厲害一點？”
凳上的身影沒有過多的思考，搖頭：“自然是袁紹，韓馥不過守家之犬罷了�！�
話音出口，張燕顯然已被引到了問題上，闔眼嘆了一口氣：“看來公孫首領不僅僅想在中山站穩(wěn)腳跟，還想讓黑山軍與袁紹拼殺一場�！�
他到這里，那邊走動的身影也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見張燕閉著眼睛，回走大氅一掀，重新坐下來：“袁紹初得冀州，人心、根基尚未穩(wěn)固，若是等他真正站穩(wěn)，豈能允許身旁還有一支黑山軍藏匿山中�！�
張燕睜開雙眼，盯著公孫止許久，終于開口：“……他袁紹也未必能鏟平我黑山數(shù)十萬之眾，公孫首領太過危言聳聽了�！�
“四世三公遍地門生故吏，加之威望，很快就能拉起大軍，何況他身邊有謀士、猛將，你黑山軍有誰能拿的出手？比人嗎？他有冀州百姓為基礎，比糧？你以山中貧瘠之地與冀州富庶能比嗎！論兵甲，幾年后他能虐你十遍不止�！�
公孫止坐在他對面，話語連貫的出。張燕想要反駁，閉著的嘴張了又合上，想來他也明白其中關鍵。
“容我再想想�！�
手指頭捏的關節(jié)發(fā)白，整理下衣袍，張燕站起身往坡下走去，“改日再答復公孫首領�！�
公孫止站起來，望著他走回數(shù)百人當中翻身上馬，隨后拱起手，對方也拱手告辭，帶著隊伍翻身去了東面的某個駐地。
風拂過人群，山坡下有人上來望著遠處那邊離去的人影，“……張燕心里有些動搖，但他家大業(yè)大，自然有了顧慮，一旦開戰(zhàn)，不知會死多少人�！�
“……他沒有選擇的。”公孫止瞇起眼簾了一句，便是轉(zhuǎn)身大步往回走，大氅掀起時，他翻上馬背，發(fā)下命令。
“讓華雄、高升準備，打著黑山軍的旗號，先把中山國的世家大戶虐一遍練練兵，讓這些世家去逼袁紹開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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