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帶來焦臭的氣味。
凌晨到天亮的這個時間段里,蓋尤烏斯從毛毯上被士兵叫了起來,沖出軍營的時候,城墻上,大量的軍官、士兵擁堵、來去,延綿的火把光芒里指著西邊的天空大喊大叫,形成嘈雜的喧囂,也有人沉默的望著這一切,隨后看著過來的軍團(tuán)長,主動讓開過道,蓋尤烏斯按著劍柄,拖著披風(fēng)走到西城墻,遠(yuǎn)方的天空渲染出一片紅光。
那是山火造成的跡象,但這樣的季節(jié),不可能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他心里泛起了一絲恐慌,唯一的可能就是亞美尼亞行省的援兵被人半路攔截了,甚至可能在這場大火里燒的渣都不剩。觀望了片刻,他咬牙:“讓士兵們回營,只是一場山火,難道驕傲的羅馬戰(zhàn)士連一場大火都感到懼怕?”
待城墻上人少了些許,蓋尤烏斯低聲道:“派人立即出城,通知美索不達(dá)米亞行省過來的第四軍團(tuán)不要過去…….也不要過來……塞留斯人布置了陷阱。”
“將軍閣下,我們的人沒辦法出城……”騎兵掌旗官焦慮的回應(yīng)。
蓋尤烏斯捏緊了劍柄,眸底里映著天邊的火光,許久,喉結(jié)滾動,聲音低沉的擠出來:“但愿奧林匹斯眾神能將我的聲音傳達(dá)給我的同胞,免除這場厄難。”
離天亮已經(jīng)不長了,西南方向疾馳的馬蹄聲、腳步聲隨夜風(fēng)掠過大地。
奔行的馬隊、步卒朝著火光的方向飛快的趕過去,為首的將領(lǐng)著半身甲,戴高盧式的紅鬃鐵盔,半張臉都在鐵片的覆蓋范圍里,露出的眼睛望著泛起紅光的方向,回頭大聲的呼喊,片刻之后,有數(shù)十騎兵先行離開,沿著這邊一直到那邊燃火的丘陵過去。
到的地方,天色青冥,有了微微的光亮,映入他們視野的是一片片燃燒殆盡的樹木,焦黑的立丘陵上,有些還在燃燒著,他們再過去一點(diǎn),靠近山體,發(fā)現(xiàn)了一具已經(jīng)完全燒焦的尸體,從焦黑、燒融的胸鎧,還辨認(rèn)出是第五軍團(tuán)的一名重步兵。
一名騎士翻身下馬去檢查尸體,剛一觸碰,頭骨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下顎陡然斷裂開來,黑色的骨屑都濺在他臉上,騎士放下尸骸,與其余同伴再往前走,空氣中的溫度還很高,迫使他們停在陡坡下方,視野隨著天光漸亮,對面的景象變得清晰,整片丘陵都成了黑色,尸體越來越多,漫山遍野的密布在焦木之下,或擁抱著、蜷縮著,呈出各種各樣燒死的形狀,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讓人惡心的臭味。遠(yuǎn)方,一面尚完整的鷹旗被捏在已烤熟的掌旗兵里,泌著油脂的臉上,是無法合攏的雙眸,片刻后,有風(fēng)刮過來,鷹旗拉動尸體從坡上倒了下來。
沒有活人了…..那騎士腦袋嗡嗡的一片空白,隨后嘶吼:“快走!”轉(zhuǎn)身跑回去,翻上馬背,數(shù)十人活像見到鬼怪一般,瘋狂的往來時的方向奔跑,想要遠(yuǎn)離這片恐怖之地,將這邊第五軍團(tuán)覆滅的消息,匯報給軍團(tuán)長。
曠闊的原野的另一頭,一支皮甲、鐵盔,環(huán)首刀,背負(fù)弓弩的輕騎盯上了他們,迂回出一個弧度,齊齊暴喝:“是大秦人的騎兵,殺!”朝這邊直撲而來…….
…….
來自西南的美索不達(dá)米亞行省,羅馬第四軍團(tuán)還在微微天光里行進(jìn),一雙雙鑲釘涼鞋走過小腿高的草地,配有羽毛的鐵盔下,滿臉汗?jié)n,對于羅馬士兵來講長達(dá)數(shù)百里的徒步行軍,是家常便飯簡單,但連續(xù)晝夜不停,身體多少會出現(xiàn)極大的負(fù)擔(dān),更何況身上還背負(fù)鎧甲、大盾,長短投矛以及弓弩等隨身之物。
隊伍中,米諾烏蓋爾勒住韁繩,朝著遠(yuǎn)方望去,延綿的隊伍邊緣有斥候飛奔回來:“天亮之前派出去的騎兵有沒有回來?”
然而沒等那名斥候來得及說話,號已經(jīng)吹響了號角,前方有聲音歇斯底里的吶喊:“敵人!列陣——”行軍的隊伍極快的轉(zhuǎn)向,做出反應(yīng),朝某一面迅速的集結(jié)。
“塞留斯人?”
米諾烏蓋爾迅速回到近衛(wèi)中間,“讓散兵先上去不知緩沖地帶,青年軍列為第一陣,成年軍第二陣,老兵……”
命令還未完全下達(dá),腳下的大地竄起了劇烈的馬蹄震動,他停下聲音,目光所及的東北面,泰西封的方向,一條黑線蔓延上來。
鐵蹄瘋狂的翻騰,帶起無數(shù)草屑、泥塵,飛奔的大馬上,孫策端起了鐵槍:“變陣——”
猶如一面橫推的鐵墻,漸漸收攏形成鋒矢陣。
“殺!”
兩千江東騎兵齊齊發(fā)出大吼,端平了長矛,夾緊在腋下,在他們身后是指調(diào)而來的五千荊州步卒,魏延、黃忠二緊隨其后,周圍背負(fù)弓箭的荊州弓步,邊跑邊拉開弓弦,挽上箭矢,仰上天空的一瞬,高舉的鳳嘴刀高舉:“射——”
箭雨黑壓壓一片升上天空,然后覆蓋而下。
奔跑在第一線的投擲散兵并沒有裝列盾牌,箭雨落下時,血花大片大片的濺起,奔走的一道道身形捏著還沒來得及擲出的短矛,捂著中箭的部位慘叫著倒了下去,還未死的在地上痛苦的扭動,而下一秒,鐵蹄蔓延而來——
“塞留斯人——”米諾蓋爾呲牙欲裂的盯著這一幕,急的大叫,本就是行軍的隊伍,前后收縮回來列陣,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晝夜的行軍本就讓大部分士兵疲憊不堪,反應(yīng)上多少有些滯緩。
趕過來的青年軍在并沒有多少戰(zhàn)斗經(jīng)驗,通常是被當(dāng)做消耗來使用,活下來的,才有可能編入成年軍,或者功勛卓著的則加入老兵隊伍,此時頂盾提矛趕到可能遭受騎兵撞擊的位置,列下陣型,然而沖鋒過來的塞留斯騎兵,陡然轉(zhuǎn)向,繞過了這里,為首的塞留斯人將領(lǐng)一桿鐵槍猛的朝著米諾蓋爾所在的衛(wèi)隊中央撲了過去。
迎面有短矛投擲而來,揮槍呯的打偏。
揮舞的槍頭隨后落下,槍尖傳出轟的巨響,釘在對面的盾牌上,將盾牌及盾后的士兵推的后退,孫策“吾乃江東孫伯符——”的怒吼,雙臂用力向前一探,吱嘎的扭曲聲,盾牌嘭的裂開,槍尖穿了過去,他“啊——”的咆哮里,盾牌翻飛上了天空同時,戰(zhàn)馬不停,直接越過了對方,沉重的槍頭打碎那羅馬重步的臉,鐵盔都飛了出去。
他身后的是兩千江東騎兵,都是曾經(jīng)跟隨他起家的家底,在打開一道缺口后,猶如決堤的洪水,頃刻間,以最野蠻的方式?jīng)_了進(jìn)去。
轟轟轟——
那是人、馬血肉撞擊的聲響,延綿拍開而去,長矛穿過長矛,防御的身體帶著盾牌被沖刺的戰(zhàn)馬撞倒,隨后卷入翻騰的馬蹄,殘肢被撕裂出去,也有人被刺下馬背,無主的戰(zhàn)馬還在朝前飛奔,推著人群向后擠壓。
孫策在前揮舞鐵槍:“敵將,納命來——”
揮槍打開刺來的長矛,身子踩著馬鐙直直的站了起來,槍頭斜斜向下兇狠的扎入一人鐵盔,腦漿爆裂從間隙中飆了出來。鷹旗下,米諾蓋爾還在指揮軍隊布防,倉促的陣線陡然被撕開,清晨柔和的光里,有人被扎爆了腦袋,他轉(zhuǎn)過頭看見沾著粘稠紅白的臉孔猙獰朝這邊看過來,那人還在笑。
“野蠻的塞留斯人……”
他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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