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火花閃爍濺出。

    晦暗天光下，廝殺的吶喊聲中，火把昏黃的光芒映出倒飛的人影摔在地上，片刻間，夏侯淵抓著雁雀刀從地上爬起，急去翻爬馬背。

    搖晃的視野之間，赤紅戰(zhàn)馬邁動蹄子飛馳起來，沖來的兵卒當(dāng)中一名都尉沖入畫戟揮舞的范圍，馬蹄沖來，他揮起環(huán)首刀，“啊”的揮斬。

    噗

    那是血肉撕裂的聲響，那都尉高舉的刀尚未來得及斬下，整個人都泛起了血光，身上的皮甲爆出長長的豁口，碎片四濺。尸體朝人堆那邊砸去兩丈遠，砸倒數(shù)人后，摔在地上還在翻滾，猩紅灑了一路，他整個胸腔被撕出巨大的傷口，胸骨盡斷。

    “滾開！”

    那都尉的沖殺只是讓沖刺的身影停了半息，馬蹄轟然踏碎地面，越過地上滾動的尸體，呂布一戟掃去前方數(shù)名曹兵，像破布玩偶般一一打飛，“曹賊，來殺我啊”

    披風(fēng)揚在空中，身后數(shù)千并州鐵騎橫掃過去，到處都是噼噼啪啪的撞擊聲。之前退卻的樂進提槍縱馬反殺回來，而距離最近的名叫李典的將領(lǐng)也在攔截，沖上去，畫戟輕描淡寫的劈過來，抬起的槍桿格擋的一瞬，嘭的彎曲，貼到胸口。夾攻的騎士沖上來，前方受傷噴血的身影從他身旁連人帶馬都在后退，然后身體摔落下來，鐵槍一抖，樂進咬牙叫了一聲。

    “曼成”嘶吼中，槍頭刺出去，噹的一聲釘在畫戟上，隨后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了數(shù)下，槍頭陡然被套進畫戟耳枝內(nèi)卡住，樂進雙臂發(fā)力扭動槍桿，力道上終究不如對方，被拽的在馬背上踉蹌不穩(wěn)。

    此時，翻騰的馬蹄之上，呂布陡然發(fā)力，方天畫戟吱吱嘎嘎摩擦槍頭的瞬間，“啊啊啊！！”的吼叫，下一秒，將側(cè)面這名握槍的曹將連人帶槍甩飛上天空，遠遠的砸去一頂帳篷上，濺起塵煙，他吼道：“殺穿曹營”

    后方，五千多名并州鐵騎并不理會兩側(cè)涌來的曹卒，在前方主公挑翻三名曹將的瞬間，以驚人的爆發(fā)徑直貫穿過人堆，直接推開一道口子，大量擁擠的士卒被推倒兩側(cè)，首當(dāng)其沖的曹洪歇斯底里的吶喊他們“頂住！”也被排山倒海而來的巨大沖勢給擠出側(cè)方，搖搖欲墜差點掉下馬背。

    沖刺的前方，也有人和戰(zhàn)馬在人堆的沖撞里掉下來，有的并州狼騎傷的并不重，爬起來還想再戰(zhàn)，被蜂涌而來的槍林扎成了刺猬，后方更多的騎兵和徐州步卒殺入這里，兵器呯呯呯交擊，混亂廝殺的戰(zhàn)場上，就像一條涌動的河流淌過一望無際的沙漠，劇烈的碰撞朝更深處蔓延過去。

    呂布沖在第一線，他與身邊的親衛(wèi)騎兵一直奮力砍殺，撕扯出更大的缺口，他在用兵之道上頗為厲害，雖然在政治、謀劃上有難以彌補的短板，若是作為一員將領(lǐng)來看，呂布無疑是最為合格的。

    劈殺刺砍中，戟下幾乎沒有撐過一合之人，有的地方被撕開了，沖殺的方向改變，還有無數(shù)的人涌過來，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他抬起目光，遠處的箭塔似乎簇擁著一道人影，呂布咧嘴有了笑容，照直撲了過去。

    “情況有些不對……”

    箭塔上，荀攸皺眉盯著那片廝殺的戰(zhàn)場，兵鋒隱隱朝這邊蔓延過來了。他身旁，除了幾名持弓的侍衛(wèi)外，就只有曹操拳頭壓在木欄上眺望戰(zhàn)事，緊咬牙關(guān)的表情，看得出，他對戰(zhàn)局也感到了一絲不妙。

    他一生崇尚勇武，但也從不將自己置身險境。

    “下去，此地不能久待。”曹操轉(zhuǎn)身輕說了一句，就朝樓梯攀爬下去。

    夜風(fēng)微冷拂過燃起大火的軍營，沸騰廝殺的吶喊、大量的馬蹄聲朝這邊沖過來，拉長的戰(zhàn)線還在不斷延伸，火紅的披風(fēng)、戰(zhàn)馬依稀可見了，箭塔下，胖大的身形握著虎頭金背大刀，瞇起細眼，刀身高舉。

    “盾牌在前！”

    虎衛(wèi)營的千余士卒，縮攏陣型，轟的將沉重的盾牌扎在地上，長槍探出斜上，形成槍林。營地之中，殺穿了厚厚一層人海的并州騎兵，怒潮般的蔓延過來，以飛快的速度沖向箭塔下拱衛(wèi)的方陣。

    “曹孟德！我看到你了”

    “呂布，我來戰(zhàn)你！”

    兩道截然不同方向的聲音咆哮而起，怒潮撞上礁石，瞬間轟然聲響，許褚雙手握刀，與劈來的方天畫戟硬橋硬馬的磕上，倆人手臂的甲胄嘩的抖響，鋒口之間，火星都迸出來，許褚?guī)缀跏鞘芰藨?zhàn)馬沖刺和對方的全力，雙臂都顫抖，虎口撕裂般的劇痛。對面，被擋下一擊的呂布，披風(fēng)灑開，朝那邊一戟刺去，一名親衛(wèi)持盾頂上，呯的破碎，戟尖扎進身體，那親衛(wèi)含血嘶吼，雙手死死握住刺進身體的畫戟，側(cè)面，許褚怒吼一聲，再次持刀縱馬殺上來。

    呂布哼了一聲，不予理會，一夾馬腹，持著畫戟推著那親衛(wèi)的身體沖進人堆，赤兔的腳力奮力向前邁進，將其身后的數(shù)人抵翻，一插到底，畫戟扎進箭樓木柱上。

    “主公快走”

    荀攸大吼著拔出腰間佩劍斬偏一名并州騎兵刺來的槍頭，讓曹操先行上馬，兩人迅速朝營外沖出去奔上原野的小道，曹操回頭看了一眼，沖刺在人堆里那頂束發(fā)金冠，披百花戰(zhàn)袍的身影狂舞那桿方天畫戟，將密集的陣列撕裂的情景。

    凄慘的叫聲、喊殺聲不斷從后方傳來，曹操帶著荀攸以及數(shù)十人倉惶的奔逃。對于那個呂布，往日在兗州一戰(zhàn)多有較量，但如此近距離的真真切切目睹感受，又是另一回事，那是無法匹敵的個人勇武，仿佛對方一根手指就能殺死他。

    “曹操跑了！魏續(xù)、成廉，你二人去追殺，我來攔住這胖子和那邊的紅臉賊！”百花戰(zhàn)袍揚起一角，戟鋒削過人的腦袋，沾滿鮮血的呂布回過頭，朝那邊飛馳過來的二將吩咐，后者齊齊點頭，帶著身邊數(shù)百騎沖出西面轅門。

    “賊將休要追襲，來與我許褚再戰(zhàn)三百回合”

    “放火，殺人，不要管曹將！”

    “胖子，呂布在此”

    “啊啊啊啊”

    刀槍劍戟、吶喊、暴虐、悲愴在這個夜晚殺成一片，廝殺延伸自原野上，黑色里到處都是互相劈砍的人的影子……

    夜空東方漸漸發(fā)白，追襲的騎兵四處出擊，搜索著一道身影，不久之后，天光漸亮?xí)r，原野上爆發(fā)出歡呼，有人高舉著一顆頭顱馳過大地，“曹**了，曹賊授首”

    廝殺一夜，已回營的呂布看了那顆人頭一眼，嘭的一腳踹了出大帳，回身坐下：“一夜廝殺，殺的曹孟德心驚膽顫，早知如此不堪一擊，我何需等到現(xiàn)在。”

    “溫侯廝殺中可見到公孫止的人馬？”陳宮問道。

    “天色昏暗，到處都是人，哪里知曉有沒有他的人……不對……”呂布翻下酒觴，抬起目光此時想到了什么，看向那邊的軍師，“曹軍營中騎兵甚少，一時殺的性起忘了，如今細細想來，似乎并沒有公孫止的騎兵……”

    “壞了，下邳！”陳宮臉色陡然一變，嚯的起身：“曹賊半月不戰(zhàn)，乃是佯兵，公孫止可能已另尋路徑偷襲下邳去了。”

    呂布臉色變幻，正要說話，外面有人大步掀簾進來：“啟稟主公，文遠來消息，公孫止……迂回偷襲袁術(shù)，又突破他防線徑直去了下邳，那邊形勢危急。”

    酒觴在手中捏的粉碎，呯的砸在地上彈開，呂布幾乎瞪裂眼眶，咬牙切齒：“立即拔營回援下邳，各兵將家眷俱在城中，不能有失……傳令駐守彭城的臧霸斷后，若是曹操敢追襲，半道伏擊，然后一起撤往下邳合兵一處，我要殺了公孫止”

    他想到昨日做的那個夢，此刻想來已是靈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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