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理想，沒有淘汰
傍晚，眾位志同道合者圍著篝火在海邊上聚餐賞景。鳳簫吟和金陵兩位吃得無數(shù)且太不雅觀，闌珊則鮮明對比吃得很少，而云煙，無論是舉手投足還是彎腰抬首，都明顯一種大戶人家的風(fēng)范，想來也奇怪，為什么有些人就算身世并不顯赫，卻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都透出高貴呢？
吟兒明白，女子之中，論才貌，玉澤是天下第一無疑，到高貴之最，就非云煙莫屬了，唉，可是自己呢……好像只會投機取巧去沖一沖武功榜了，真是悲哀……
“咱們來一咱們最初的理想吧�！睏畎疤嶙h。
“最初的理想？”李君前一愣。
“二大爺迫切想現(xiàn)在的理想是吧？”吟兒笑著，“我知道，是幫秦淮站穩(wěn)腳，然后娶瀟湘姑娘對不？”勝南趕緊阻攔她，吟兒一愣：“怎么了？”
君前苦笑：“她復(fù)姓完顏，你知道么？那不可能了……咱們?nèi)S天蕩攔截的金國公主，卻出現(xiàn)得那么出乎意料……”他喝酒，吟兒終于發(fā)現(xiàn)他為什么會改變。
沈延拍拍君前的肩：“過去的事情就不想了吧，我先——其實以前我的理想很簡單，是做一個任何捕快都捉不住的偷。”
吟兒哈哈大笑：“那我的理想是做一個任何偷都逃不脫的捕快！”
沈延氣得瞪她，勝南笑著幫沈延：“結(jié)果怎樣，還是做了偷啊……”眾人齊笑，吟兒也樂。
云煙笑著：“那么我就做任何捕快都要服從的總捕頭�！币鲀盒χ骸安缓玫煤�，你可知道臨安城那個叫冷逸仙的總捕頭，他一見到女子，就讓別人彈琴脫衣的，早晚要喪于此�！痹茻熋媛扼@奇：“冷逸仙有這等毛病？”“你也聽過他？我跟你講吧……”云鳳二人氣味真相投，一個愿，一個愿聽。
下一個就輪到闌珊，她柔和地一笑：“萬事其實都有例外，哪里可能有‘任何’呢，我的理想，就是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生。”
總算有人吐了真言，風(fēng)聲：“從前我沒有理想，現(xiàn)在我的理想是去淮南，成就一番事業(yè)�！本耙汇叮L(fēng)行先道：“索性到我們南方義士團來如何？”
金陵看出君前有意，笑著拉了風(fēng)行一把：“那天哥你先必須把南方義士團遷到淮南去了……唉，我曾經(jīng)的理想，是成為這世上最聰明的人，現(xiàn)在大了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的想法幼稚得緊……”
厲風(fēng)行笑著領(lǐng)會了金陵的意思：“其實我時候的理想，是能夠出一果樹大的，哈哈，現(xiàn)在也沒能夠?qū)崿F(xiàn)，不過我也想明白了，不管從事什么，都要盡心盡力，而且最重要的，就是認(rèn)清自己的定位，自不量力只會一腳踩空，妄自菲薄更易自取滅亡�！�
“天哥真的很與眾不同，講理想也能講出一番道理來……”吟兒有感而發(fā)。
野亦贊嘆著：“南方有了你們就好，不過我很滿足的是，我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自己的理想，我創(chuàng)建的野山寨，是插進金國的一把利刃。”
人生最滿足事，莫過于有生之年理想與現(xiàn)實接軌，眾人都嫉妒他，于是都面帶一種“他欠揍”的表情。
君前微笑著聲：“我人生中第一個理想，是戰(zhàn)，我最初的理想就是要純粹地發(fā)動戰(zhàn)爭，那時候還，不知道到底有幾個立場幾個敵人，也不知道世上其實根難定誰正誰邪，可是看見一些不平等，看見無辜的人流血犧牲，總希望自己能幫他們解決這一切，唯一的方法，就是為他們復(fù)仇，以血還血。可是后來，發(fā)現(xiàn)這一切談何容易，這世上，不可能所有人都一個目標(biāo)，因為生活環(huán)境的不同，他們要保衛(wèi)的要爭奪的都不一樣，你要戰(zhàn)爭，可是有的人卻極力地阻止戰(zhàn)爭，你崇拜戰(zhàn)爭，有些人卻嘲諷戰(zhàn)爭，麻木戰(zhàn)爭，痛恨戰(zhàn)爭，戰(zhàn)爭可以拯救苦難的人世，也可以讓世界生靈涂炭……”
“來也慚愧，我最初的理想，只是要讓家里人填飽肚子，吃上飯啊，只是要讓妙真過得好些，卻忘記了一些最重要的事情……”楊鞍提及失蹤多日的楊妙真，臉上難免會有難過流露出來，他們兄妹倆的感情勝南是知道的，不由得也引起感傷，安慰了幾句，才去回憶勝南自己最初的夢：
“我覺得世間最凄慘最寒心的情景，就是看見亡國孩的一滴眼淚，也許他們什么都不懂，也許他們不是因為悲痛國家滅亡。我的理想，就是不要看見這情景，不要看見來多的孩變成亡國奴，或者國家半壁還一無所知，有什么可以阻止這情景發(fā)生，我就會為之奮斗一生。”
君前默默地聽，許久才：“可是，眼前這敗落的情勢，也許就算戰(zhàn)爭也挽回不了……”
“曾經(jīng)有人告訴我，命運就是一次次地走向毀滅……可是我雖然相信人生最后會毀滅，不意味著我活著就是為了毀滅！其實每個人的命怎么都是一條死路，可是這條死路很奇怪，它在每個絕境都有延續(xù)下去的機會，從來看不清楚它到底何時完結(jié)，就看你自己怎么把握，怎么把這條軌跡留下來，怎么和后人連接。薪盡火傳，前仆后繼，理想，才會實現(xiàn)它真正的價值。情勢在敗落，可是我們在敗落的趨勢里活著，不是為了看著它敗落。”
風(fēng)聽見一陣沉寂和他自己的聲音：“是啊，也曾經(jīng)有人告訴我，躊躇有兩種意思，一種是滿志，一種是猶豫。生活的路上，允許猶豫著走，可是，志向不可以輕易地淪喪�！�
云煙聆聽著，許久才聲：“這兩個問題，都好像是同一個人的。”風(fēng)勝南四目相對，這個時候，他們是朋友，甚至，是戰(zhàn)友。君前微微笑，風(fēng)真的值得他留意。
柳五津笑著：“其實，咱們的理想不一樣，大理想?yún)s一樣，求同存異�！彼痪湓挘徒器锏匕汛蠹业睦硐胝紴榧河��？墒沁@求同存異，就是君前的同舟異向啊。
篝火燒得更旺。
真的很高興，圍著篝火的他們，都不后悔。
楊鞍忽然輕聲問：“對了勝南，你可認(rèn)得一個叫莫非的少年？”
勝南云煙皆驚，勝南點頭：“他自‘決勝淮南’后就沒了蹤影，令人有些擔(dān)心�！睏畎耙恍Γ骸八軈柡Π。易罱娺^他，他一路跟蹤著金國使團，要救出他的師父，因此現(xiàn)在就在金國，除了劍法，他還有一點很厲害，你要留意�！�
“什么？”
“識人�！睏畎耙恍Γ八摹凵裥g(shù)’，可不是騙人的，我和他相處了幾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練就的，他的條件，其實很適合做‘海上升明月’的首領(lǐng)，等以后落遠空前輩退了位，給他領(lǐng)導(dǎo)也不錯�！�
勝南微笑點頭：“莫非真是個與眾不同的人，他和江湖的關(guān)系斷了五年，所以從他嘴里出來的江湖，是從前的江湖，和我們經(jīng)歷的不一樣，聽的時候，可能都會有種時過境遷之感。五年中，新生了多少英雄豪杰……”
柳五津嘆了口氣：“五年，也有多少人就在這五年里剛剛新生就消亡、都沒來得及讓莫非知道的……像我們短刀谷的九分天下寒澤葉，是我們短刀谷的奇才，可是，卻在最近生了一場重病，不能像你們一樣，好好地闖蕩江湖，你們在云霧山比武的時候，他卻要被病魔纏著……他以前是誰，九分天下啊，可是現(xiàn)在……卻要臥病在床不能出門不能日曬……”的時候，柳五津眼中噙淚，原來，短刀谷內(nèi)部的事情，就是這一件。
柳五津繼續(xù)：“莫非不僅不知道澤葉的存在，應(yīng)該也不知道另一個九分天下陳羽豐的存在，羽豐原先是川蜀的第一劍，可是就在去年，和萱萱莫名其妙地失蹤了，至今生死未卜！”當(dāng)年的九分天下，屬于短刀谷的三個人，著實令人心焦，寒澤葉病危，陳羽豐失蹤，穆子滕的記性太差，實在是一大硬傷。
“對啊，剛剛新生就消亡了……”厲風(fēng)行亦嘆息，“世上最令人傷感的事情，不就是一件東西還沒有來得及普及就被淘汰？”
想不到連風(fēng)行這樣的天才，也會有如此這般的窮途之嘆。
勝南搖搖頭：“不，就算這世上只有一個人知道你的存在，那就不是淘汰�！�
人生很奇怪，有的時候賴之生存，卻會因之而死，有的時候依靠其成事，有的時候又緣其而敗事——前面的路似乎一片模糊看不清楚，而理想其實可以幫著他們，探清楚前面的哪怕一段路。
抱定理想，沒有人可以輕言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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