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寒山飛虹
“著火啦！”“不好了大人……”夤夜，駐地莫名失火，寨口亦有騷亂，有傳混入奸細，又外敵來犯。尹若儒思忖林阡剛敗不可能反擊，但又因濟南之戰(zhàn)而對他存三分顧忌，故驚而不慌、問明情況，覺察出真是宋匪突襲，方要發(fā)號施令，驀地一聲刀響——
明明還在帳外，卻是震透耳膜，尹若儒豈能不知那是飲恨刀到訪？！他跟那武器從濟南一直打到了大崮山，或者幾十年前的隴陜就建立了關系現(xiàn)在林阡正給他機會復習……是以在刀聲出現(xiàn)之初，尹若儒就能立即捕捉并判定。這感覺，最熟悉，也最新鮮……
尹若儒何等速度即刻出招，一絲微弱朦朧的藍色，甫一飛出袖口劍端，陡然沖出數(shù)十股強烈氣流直打帳外，轟一聲巨響雙方戰(zhàn)力隔帳相遇。
這一回合從戰(zhàn)場抽離，不過是林阡出刀在尋找尹若儒，而尹若儒以劍氣回應了這個暗號而已。
而放回這戰(zhàn)場中來，卻是林阡飲恨刀剛殺入挑釁，尹若儒劍氣便訇然飛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換常人，顯然來不及應變武器都要被擊飛，林阡的反應卻已被尹若儒練得夠快。劍氣打到近前雖猛，刀中勁力也早就蓄足，手一翻轉(zhuǎn)，隨即便將那攻勢壓了回去。不過這還手看似簡單，實卻也費了林阡七八成力，第一回合而已。
雪光充斥了眾人視線，如橫著沖涌的瀑布，洗盡了劍氣而直往尹若儒軍帳沖刷。頃刻間帳外金兵作鳥獸散，而帳內(nèi)眾金將都已被外面看見——錯，還分什么帳內(nèi)帳外！此等攻勢，即便石筑都成碎渣，何況區(qū)區(qū)營帳，霎時被掀翻了過去、里面人也東倒西歪。就連地面之上，都被硬生生扯出道溝壑來……
當然，這電光火石之間有且只有尹若儒一個沒敗給飲恨刀——他袖里劍氣反擊更快，身形翩然，手中輕捷，撥出的幽藍卻猖狂暴漲，美如飛花流螢勢卻激射蒼穹！這般速度，驚神泣鬼，仿佛將時間都撥了回去，讓人難以分辨，這營帳的毀滅是林阡造成，還是他尹若儒導致？！
尹若儒這一擊，業(yè)已八成力。
等閑之輩根來不及見到的萬道劍氣，攜帶著劇烈的破空之聲直襲林阡，令人能設想出那該有數(shù)丈粗廣，而彼時，林阡上一回合才剛完成、八成力量方從攻擊狀態(tài)撤回，卻恰好追上尹若儒的速度，是以無暇休整調(diào)控，即刻就迎著尹若儒劍氣猛攪！飲恨刀中無垠戰(zhàn)意，強橫卷動著所有劍氣，回旋、墜落、毀滅，使之被迫失去威脅，失去形態(tài)，失去、命……
尹若儒和林阡，其實此刻都已是力以赴，卻知道下一刻自己會被對方激出更高潛能，所以，只能，這一刻尹若儒力有九成，林阡，九成！
主將打得如此激烈，麾下軍兵自是不甘示弱。肝膽俱懸，萬箭之間、千鈞之下、百刃之上。風流云散、土崩瓦解、人仰馬翻，只在剎那。
由于金兵剛戰(zhàn)勝還防守薄弱，而宋匪事先潛入里應外合，故這番夜襲火燒，打得金軍是措手不及。犬牙交錯的情形很快消散、金宋雙方孰優(yōu)孰劣趨于明顯……不消多時，塵土焦紅，天色枯黑，不知是被火燒，或是被血熏染，還是被戰(zhàn)意烤。旌旗連城也倒，兵甲滿山也銷。
十七日，寅時一刻，尹若儒部忽然起火，凌亂中百余宋騎沖馳而入，原是繞開了徒禪勇部趁夜偷襲。尹若儒正待領兵抵擋，自身卻先遭飲恨刀林阡單挑。僵持千招，又一路宋匪涌上山嶺，擊潰尹若儒部駐入其間……
寅時三刻，尹若儒軍倉皇四竄，帶給徒禪勇這突然大敗。徒禪勇眼看明炬四山、耳聽鼓聲震地正自心驚，聽到敗報才知背后橫插了一方勁敵。當聽尹若儒還身陷宋軍圍困，副將們紛紛對徒禪勇請戰(zhàn)：“將軍，我等愿去救尹大人！”這些花帽軍中的年輕將領，原先都是瞧不起徒禪勇的，經(jīng)此一役，卻個個對他馬首是瞻，換以前，恐怕都是先斬后奏了。
眾將士激得誰都想去，徒禪勇卻舉手平息：“慢著。都別去。”
“將軍？”
“你等都在此地留守，嚴防宋匪正面沖擊。”徒禪勇深知，林阡敢到背后發(fā)難，正面就一定有謀算，“尹大人由我去救。”
徒禪勇料得絲毫不錯，卯時一至，海便立刻領軍出擊，若非徒禪勇事先穩(wěn)住軍心，此地金軍定然已被尹若儒敗仗連累、明明不占劣勢卻偏亂了陣腳、反而捉襟見肘被那海輕易沖亂……而不像此刻這般，嚴陣以待，固若金湯，完不給正面那些宋匪贏仗的機會。故此，雖然腹背受敵，眾金將也十分相信，有徒禪勇去增援尹若儒，定能聯(lián)手挫敗林阡，最終緩解危局……
徒禪勇領軍一路向戰(zhàn)，視線從上而下，只見天中裂縫、鳥雀驚散、山走石飛、林木搖撼，坐騎由遠及近，只見駑馬彷徨、斷箭無主、血污亂濺、殘肢噴灑……嘆只嘆亂世中人不如馬，任由踐踏。
欲救尹若儒，欲戰(zhàn)林阡，太簡單，只需向著死尸最多、煞氣最重、萬物最亂處闖，因尹若儒犀利的劍氣，與林阡磅礴的刀象，只符合那些境況……方向感稍縱即逝，白天或黑夜斷續(xù)經(jīng)過身旁，光影與聲動剪接般掠過眼前耳畔。徒禪勇策馬臨近他二人戰(zhàn)局之時，有感自己身處的時空失控：空間正被林阡擴張，時間亦由尹若儒壓縮，或者，空間正被林阡倒逆，時間亦由尹若儒撥轉(zhuǎn)。
毋庸置疑，尹林二人還在僵持——也不能僵持，戰(zhàn)局早就從第一現(xiàn)場轉(zhuǎn)移，好一段路了。大帳內(nèi)外，塵煙之間，高臺，平地，山林，半空，一輪輪彼此震撼，一招招相互為難，纏斗得如此緊湊，教旁人沒法插手。
這里沒有過多活人能夠靠近。除卻雙方主將之外，只有寥落尹若儒心腹，被一些林阡的兵圈在一隅打。那幫尹若儒心腹之所以還能撐，完是因為手上有人質(zhì)。或許尹若儒人并不愿犧牲那個幼女，但那些金兵為了保命竟將她劫持——茵子。他們這群精兵也真精，一看彭義斌戰(zhàn)斗到一半忽然抽身往茵子的藏身之處走，立馬知道茵子是他們逃出生天的關鍵故而加緊以她為人質(zhì)……
然而，余光掃及這幫怕死鬼竟用茵子覓活路、打斗過程中還然不顧茵子生死，尹若儒自是怒火中燒，喝叱無效難免膽戰(zhàn)，生怕傷了她再也找不到水赤練，這一分神當然落了下風，好在林阡也心神被分，命令彭義斌“救人要緊”“切忌傷她”，才總算沒教尹若儒落敗。兩大戰(zhàn)局相互牽制，倒也維持了好一番平手，到此刻徒禪勇臨近，卻終于有了突變——那些金兵見徒禪勇到來即刻猖獗，竟打得彭義斌等人連退數(shù)步，便這當兒茵子慘呼一聲不知是否受傷，尹若儒一驚之下，衣袖頓時被飲恨刀割斷，眼看著半個身子都被籠罩在刀光中……
徒禪勇未想到自己到場會引起諸多變故，吃驚看見茵子被牽連受傷，出于能幾乎立即就要上前打斷，然而瞬間卻看尹若儒破綻畢露性命攸關，徒禪勇豈會分不清輕重緩急，刀鋒一轉(zhuǎn)即刻來救尹若儒，而把那邊的情勢都交給了尹若儒親自去做。
他的選擇當然是對的，誰不想以飲恨刀為對手？適才是沒辦法插手，現(xiàn)在尹若儒輸了自然他來……車輪戰(zhàn)，尹若儒是飲恨刀的第一關，攻克了之后還有徒禪勇等著，如此才能救金人手里的人質(zhì)……
這個場景，依稀哪里有過？隴南之役，金營……飲恨刀林楚江，人質(zhì)林阡……
一幕幕往事，一段段重演，世事輪回之感，滄海桑田之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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