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疾風知勁草,亂世出英雄()
“孤立無援”，這四字形容吟兒此刻再貼切不過。
不但再無人能救她所領(lǐng)的這路兵馬，也就沒有誰能和她有立場上的共鳴——金國公主抗金，如何不是孤立？
也許人生的前二十年，還可以解釋成無知可笑；隴陜，青杏，她決意留在林阡身邊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如陳鑄所是個混賬東西。
好，那就讓林阡征伐吟兒治內(nèi)吧，吟兒答應(yīng)了能不上陣就不上陣，林阡也確實總是把她刻意留在守位。即便這樣，四哥，二哥，大哥，三哥，仍然每個都與她正面交鋒過了。
“如果有一天，在戰(zhàn)場上遇到的是父親……”這兩年，隨著林阡打北父女已來近，每次她一想到這個問題就立即將它回避。樂觀主義、得過且過、僥幸心理，結(jié)果，這天不該來也還是來了。兵臨城下，劍拔弩張，迫在眉睫，父親真的在殺她，快得她無法招架。這時的她，沒有林阡在身邊，，偏也不在那個剛失去向清風、胡水靈的激憤心情下，這時的她，對父親滿心滿意都是愧疚，面前是超強引力、背后卻沒人拉一把……
回避不了事實，就只能逃避自己。不見面就行，不在風口浪尖就好，她想，正好姜薊發(fā)威，正好杜華善守，正好祝孟嘗彪悍……一切交給他們——鳳簫吟，沒勇氣和柳月一樣表明立場，該是個怎樣的懦夫……
然而，便就像現(xiàn)在這樣陷在懦弱、慌張、愧疚、負罪、僥幸、無助、恐懼的情緒里了，她竟然都沒有一絲的矛盾、動搖、遲疑或后悔，一絲都沒有！是啊，若不是對林阡死心塌地，怎會有上述所有的情緒？
幾天過去，林阡的消息遲遲不來，應(yīng)是王爺出現(xiàn)后包圍更緊，林阡自也不想信使落在金軍手上，故而比往常迂回不少——這幾天吟兒與外界基是完隔絕的，卻斬釘截鐵“林阡沒消息是因信使貽誤”，從未擔心過他戰(zhàn)敗了他死了諸如此類妖言惑眾。
信使的不出現(xiàn)也許對軍心會有輕微打擊，其實對吟兒的抉擇才應(yīng)是最強撼動，如果這時候吟兒擔心林阡安危、胡亂揣測他已經(jīng)傷重死了，加上父兄就在身邊，只怕要情緒崩潰、真可能認祖歸宗。但此刻，她冷靜地站在寨墻，堅信著林阡沒危險，等候著信使突破重圍……
如此驚人地堅韌，卻對親人們絕情。
夜深人靜，難免要反復(fù)拷問，鳳簫吟，何以這般冷血，執(zhí)意和自己的家國對立……
破曉時分，微光散落在寨墻內(nèi)外。
這是箭桿峪的第一道屏障，天剛蒙蒙亮，杜華便在城樓處巡防，天外村時期他還只是一個人，如今身邊無論早晚都有個魚秀穎姑娘，雖然這種特殊時期即使在一起也是為了職務(wù)，但真的就算這一天所有的交流都圍繞著巡防，也是在一起就好的啊……
吟兒眼圈一紅，感慨萬千，轉(zhuǎn)頭再看，山路上有空曠處，姜薊、星衍、飄云他們，大早便起來在練武。箭桿峪一帶據(jù)點，防御設(shè)施是先人留下，內(nèi)外關(guān)卡一應(yīng)俱，少年們發(fā)揮的空間都很了，但各自都還在以自身的努力，換了法子構(gòu)筑著一座最堅硬的堡壘。
吟兒看著他們激烈卻友愛的刀光劍影，淚中酸楚忽而化為欣慰，隱隱有些想徹，支撐著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就是他們吧。與他們一起時，吟兒眼里心里就只有他們，連林阡都無法企及。出生入死，患難與共，互相捍衛(wèi)著尊嚴和理想，彼此見證著失去與成長，因為苦難，所以深刻。經(jīng)過這番歲月，吟兒終可以自豪地對林阡，我鳳簫吟，也和誰有著過命的交情。
這感情，卻是個超國界的存在……吟兒復(fù)嘆一聲，難怪會對別的事都冷血，一腔熱血，盡付于斯。而真正生死相托了，哪還管得了自己姓甚名誰。
不過多時，時青、祝孟嘗業(yè)已出現(xiàn)在視線里，這里真要好好地夸獎一番祝將軍了，隴陜時期就總見他邊穿衣邊啃干糧邊去聽林阡授命，從沒這么早就自動自覺地厲兵秣馬，也許是濡染自時青寨主的“日夜枕戈待發(fā)”？
吟兒看著這一對“老將”，跟彼處少年相映成趣，不由得心情漸漸好轉(zhuǎn)，對了，視線里，怎少了兩個美麗活潑的影子？聞因和妙真，此刻又是在何處？
問了飄云才知，這幾日聞因妙真組織了一些戰(zhàn)力低下的民眾，一直在演武場附近緊鑼密鼓，可別瞧了這些羸弱男女，他們也一樣在為攻防出力，且還是有針對性的——
上回那凌大杰強攻扇子崖時，由于防御工事多不堅牢，鐵甲騎兵剛一靠近就有柵欄嚴重潰裂，真正接觸上來還把某處撞出了個窟窿，若非姜薊拿命去拼，只怕大軍早已淪陷。
妙真，這教訓(xùn)當真不，提醒我軍防御力亟待提高，不可能每次有缺口了殊死一搏，而該從根上杜絕缺口的出現(xiàn)。
結(jié)合情境來看，箭桿峪此地寨墻柵欄堅實，顯然不是昔日扇子崖臨時砍樹修建可比。不過，圍裹了幾個山頭那么廣，總會有防守虛空處。
再者，未雨綢繆，總有可能會遇到火燒眉毛、不得不隨地取材、倉促重建之時。故此，當?shù)馗鞣N樹木，盡該先行試驗。如妙真所言，樹木固有的堅硬度不能改，自要尋找如何排布才足以牢不可破。
是了，固有的水準不能更改，那就只能尋找最好的排列組合。的是樹木，更指的是人……吟兒這樣想。
不愧是楊鞍之妹，這般的重視守御，吟兒不知不覺便追尋過去，由遠及近，正巧看到路成的身影，臘月廿九楊鞍叛變前便暌違，他正是隨在南部楊致誠軍中、上次守著扇子崖東南要隘的。岳離清掃楊致誠出局，他碰巧在那之前與吟兒等人會合，但就此與他們一起被困重圍。
吟兒一笑，被困就被困了，路成應(yīng)該甘之如飴，因為妙真就在這里。心里愈加暖和，責任感更重：嗯，又是一根待我來牽的紅線。
才剛到場，卻聽一聲弦響，循聲望倏忽有“敵”侵犯，吟兒思緒早不在路成身上而轉(zhuǎn)向那“千軍萬馬”，原是魚秀安、魚秀芹的拋石射箭、策馬沖馳而來，且看她們的協(xié)力進攻，可否將楊妙真撼動。
“在工事身堅固的基礎(chǔ)上，再努力尋求對抗強攻之法。”那不是妙真空談，金軍不來強攻那就宋軍自己先來實戰(zhàn)！當下魚家姐妹為攻，不讓須眉，楊妙真等人為守，略勝一籌，教吟兒看到了這等絕好較量，到感覺自己不是來尋人反是來閱兵的。尤其那楊妙真，不僅深得其兄長教導(dǎo)，儼然更從袁若處學(xué)來精髓，盾槍箭鉤，各類防御，盡為所用，寨墻上一干人等配合得當，“抵得過一個‘徂徠猛虎’否？！”妙真笑問，不無豪氣。
“好一群宋匪，大言不慚！”原是聞因，學(xué)著凌大杰語氣，驀然出現(xiàn)在戰(zhàn)局，雖遲于愈加姐妹卻是壓軸登場，策無法無天英姿颯爽，飛星般沖到最前面箭矢密集處。
吟兒渾忘了這是演習，剛還為她揪心，便看她左手連打數(shù)十根箭，右手猛一擲出個長繩來，直往柵欄上套，末端一旦與柵欄接觸，吟兒猛然悟出聞因此舉是要借此武器拉倒寨墻！
原來，聞因是來驗收成果的啊。吟兒笑看妙真等人，遇到這么個棘手敵人，她們確實比先前吃力多了，但柵欄并沒有如聞因所愿被輕易拉倒，聞因笑贊一聲：“比前幾日牢靠多了！”她胯下無法無天都沒事，平常坐騎又能奈妙真何。
吟兒看魚家姐妹跟聞因一伙，記起了她曾是她倆的心儀對象，現(xiàn)在雖然換了女裝，倒也沒反目成仇……愣了一愣，就又走神了，因想起這是在演習故有所放松，卻驟然心弦再緊、臉色大變，只看“敵軍”中還是有人趁亂登上了寨墻！作為唯一一人成功入侵不就是岳離、邵鴻淵那類狠角色？
楊妙真最先發(fā)現(xiàn)，即刻持槍上前與他交鋒，吟兒遠觀那人也攜鐵槍，原是將李。一直以來負責火器的他，其實槍法也如此敏捷，真令妙真棋逢對手。
妙真與李過了五十余招，一人動靜皆宜暴雨梨花，一人奇正互變銀蛇矯龍，身走影錯，奮疾如飛，恍惚不知是實是虛。他二人彼此戰(zhàn)力相近，故雖無仇恨卻激烈非凡，銀光爍爍，聲如雷震，一時難辨到底誰占上風。
圈***刺，卷纏格擋，進則鋒銳，退則神速，李楊兩人在寨墻上打得是互不相讓險象環(huán)生，把內(nèi)行如柳聞因等人看得如癡如醉。吟兒雖對槍不內(nèi)行，卻覺他二人互有所通，不過李稍微要精湛一些，這當兒他鐵槍扎挑楊妙真力有不逮，敗中求給出一式“不動如山”，雖將李截住，槍纓卻掉了下來。
楊妙真雖然未敗，氣焰上卻落下風，李下一槍繼續(xù)搬殺掃追，楊妙真敗局已定。眼看好姐妹頻繁涉險，聞因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倒戈，躍上寨墻去給她助陣，直被下面正好來此的祝孟嘗斥為“叛徒”。霎時李與楊、柳二人形成以一敵二之勢，聞因的寒星槍比李要更厲害些，攻防兼?zhèn)洌瑲鈩萘枞耍顔螒{槍法自然不及，正好遇上妙真從右路追刺，李臨危不亂右手繼續(xù)與聞因交戈、左手發(fā)火器抵擋妙真，霎時火花濺起于妙真槍纓旁，燎原之態(tài)，威力無窮。因是演習，李不曾加多少火藥分量，發(fā)射位置也離妙真身體極遠，所以給人感覺，倒像妙真槍上所發(fā)，正好取代了適才掉下去的纓子，不同的是適才是雪白梨花，如今卻如火噴灼，燦然生輝。
吟兒就近看著這三桿槍縱橫交織各有所長禁不住拊掌，八年前云霧山上的龍騰虎躍你來我往，換了場景，換了人物，不換是精彩絕倫、酣暢淋漓。
“兩位姑娘好槍法。”楊柳二人終逼得那李認輸，一干將士們也跟他們仨一樣握手言和。祝孟嘗原是把信使帶來找吟兒的，現(xiàn)下吟兒一邊觀戰(zhàn)一邊也把三月初五月觀峰之役聽完了，于是告訴妙真、聞因等人，林阡已然扳平了月觀峰。
“當真！”妙真喜不自禁，聞因亦微笑道，“沒事便好。”
“當真。天驕和宋賢，領(lǐng)著一群年輕的將士們，幫林阡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一仗。”吟兒，她知道月觀峰一戰(zhàn)牽連甚廣，豈止當?shù)氐呐砹x斌石珪李思溫必須賣力，還有龍角山、馮張莊的王敏袁若等等需要恪盡職守。
姜薊江星衍的早起練武、楊妙真魚秀芹的未雨綢繆，聞因李的實戰(zhàn)演習，已經(jīng)讓吟兒看見了南宋未來的希望，而傳聞里的他們，跟在林阡身邊的，相信更加會是日后山東響當當?shù)娜宋铩?br />
如此，局面于吟兒而言，是疾風知勁草。于阡，是亂世出英雄。
“尤其石珪石將軍，‘刀槍不入，銅筋鐵骨’！”吟兒聽到是石珪打敗高風雷的，嘆長江后浪推前浪之時，已經(jīng)給人家想稱號了。
“這么長，太難記了。”祝孟嘗瞇著眼，“而且，都被主母你形容成神了，刀砍不進槍刺不穿的，那他以后還不知怎么死啊。”
“去去去，烏鴉嘴！”吟兒鄙視著他。“祝叔叔純粹是嫉妒。”聞因笑著愛將他打趣。
“差點忘了，信使，彭將軍一個人就奪了金兵五匹馬，留在月觀峰據(jù)點里等著送聞因。”吟兒看著聞因，忽然想起了信使額外附加的那句話，原與戰(zhàn)局無關(guān)，但卻是那幫大老爺們一致要求添上的，林阡竟也沒反對，柳五津居然默認了？
吟兒對聞因和義斌的情況不熟悉，但一點就通、知道這五匹馬的意義何在，卻對聞因心意不甚知曉，于是問她，“聞因，對這五匹馬將軍意下如何呢？”
聞因臉上一紅，原還在笑祝孟嘗的，現(xiàn)下表情有些不自然，妙真嬉笑摟住聞因脖子：“怎樣怎樣，五匹馬將軍，聞因姐姐喜不喜歡。”
“別了，仗還沒打完呢。”聞因趕緊避開她，妙真嘖嘖道：“真像我宋賢哥哥的辭，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吟兒亦覺眼前的聞因和妙真，像極了當年的兩個人——洛輕衣和自己。聞因語氣雖輕些、沒像洛輕衣那么冷漠，卻令吟兒聽出了這是句拒絕。
心道，實不知這一戰(zhàn)之后，自己能否幫彭義斌了。
人群散開后，祝孟嘗追前來問，主母，若凌大杰再發(fā)強攻，我等需要做些什么？
吟兒答，只需堅壁據(jù)守，等待外援即可。
“主公會救我們，是吧！”祝孟嘗問。
“嗯。”她微笑。
“主母，跟您個事。”
“什么？”
“彭將軍那個稱號不好，什么五匹馬，五馬，不吉利，唔，石將軍那個稱號也不好……”唧唧歪歪了一路。
“祝孟嘗你這人。”她笑起來，終于體驗到當年林阡罵祝孟嘗時的自然了。
“啊，主母怎么跟主公一個調(diào)子了！”孟嘗一愣，這語氣，好熟！這神情，也真相似。
“主公要是給彭將軍和石將軍起稱號，一定會起得很不一樣吧。”吟兒想。
“那可不！一定是叱咤風云、氣吞萬里的，起碼貼切。”祝孟嘗立刻報仇，“反正，不會這么吊兒郎當?shù)摹?br />
“祝孟嘗你這人！”吟兒氣呼呼地瞪著他。
斗著嘴，想到林阡，心中陰霾也已完空了。
那時的祝孟嘗，也完想不到，眼前這談笑風生的主母，竟是個忠孝兩拋之人。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