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乍起的鏘然之音就將蔡州城從清晨的寧靜中驚醒。盤踞在蔡州城周圍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數十萬蒙古大軍在今兒個清晨就動了起來。
無數披堅執銳的蒙古兵卒如狼似虎的沖入還在熟睡的百姓家中,將一個個衣衫不整的宋人亦或是從宋人變成金人如今又變成蒙古人的百姓從被窩中趕出家門,帶到蔡州城南城門處集中。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的功夫,原還一片祥和的蔡州城已經是變成一片人間地獄之景。無論是宋人降兵還是金人降卒,稍有不順就是一頓馬鞭上前,至于蒙古兵則是看到什么拿什么,看到什么搶什么,看到姿色稍佳的女子當街行暴者更是比比皆是。
女子的哭喊聲,男人的哀鳴聲,孩的哭聲,蒙古兵卒肆無忌憚的狂笑聲,在這一刻成為這座宋蒙相交城池中的主旋律。
蔡州城南門的城樓上,華蓋招展,一個巨大的寶石王座被安放在城樓最上方,一個身材高大壯碩身穿蒙人服飾的半百老人端坐在寶座上,在他下方兩側逾百名身著金銀等各色鎧甲的將領依次而立。
老人豹眼闊鼻,眼眸幽深,開合間精芒四射,頜下無須,不怒自威,顯然是久居高位控人生死之人。這就是此次為應對大宋襄陽之戰而專程從開封府趕來督戰的蒙古宗王口溫不花了。
口溫不花是成吉思汗同父異母的弟弟別里古臺次子,同如今的蒙古大汗窩闊臺是堂兄弟關系。也是如今蒙古國內少數極具賢名的宗王,在皇親國戚遍地走的蒙古國內,口溫不花也是威望甚重。
蔡州城內哀嚎遍地,城墻下打罵聲哭嚷聲各種聲浪匯聚在一起,不斷的涌入寬敞豪奢的城樓大堂內,同死寂一片的大堂形成鮮明的對比。
口溫不花對這些傳入耳中的嘈雜聲浪似乎根充耳不聞,微閉著雙眼,斜靠在寶座上,兩根手指輕輕的敲打著座位的扶手,臉上神色古井無波,任誰也看不出這位位高權重的宗王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口溫不花下方左右兩側的逾百位各色將領中,身穿蒙古服飾做蒙人打扮的只有寥寥不到三十人,剩下的還有十余位著金人發飾一看就知道是金人降將的將領,剩下的五十余位將領,放眼看去,卻是大多都是宋人模樣。而在如此眾多的宋人模樣的將領中,處于口溫不花寶座下方左右兩側首位的兩個宋人模樣的將領顯得格外突出。甚至那些桀驁不馴做蒙人打扮的將領也只能位居兩人之后并且還沒有露出多少不滿之色,卻是更顯得兩人的不同尋常了。
官場上論資排位,軍中卻要比官場上更為嚴格。
這兩人既然能夠站在靠口溫不花最近的位置,顯然只能證明,在這城樓內的逾百位的將領中,兩人在軍中的地位卻是最高的了。
站在口溫不花左手首位的將領明顯要比右側的那個將領要年輕不少。面龐白凈,長相****,神情剛毅,穿著金甲,頗有幾分儒將之色;在他對面的那位將領,膚色黝黑,面向普通的就如那鄉間老農一般,只有那眼神開合間偶爾露出的精光,才告訴所有人,這位主兒顯然不是什么善茬,任何覷他的人,最后下場都是極其的凄慘。
這兩人,正是如今在蒙古人軍中混的最好的史天澤和張柔了。年紀的是史天澤,那個有些像老農的則是要比史天澤大上十二歲的張柔。
史天澤如今已經是真定、河間、大名、東平、濟南五路萬戶,而張柔則是以窩闊臺授金虎符領漢軍萬戶,節制河南諸翼兵馬征行事,河南府境內三十余城諸事盡是張柔管轄,也可以是一方封疆大吏了。
口溫不花積威甚重,他不話,堂中逾百位各級將領卻是無一人敢出聲,甚至大氣都不敢出上一聲。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過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員風塵仆仆的蒙古騎兵信使出現在大堂門外,單膝跪地高聲道:“稟宗王千歲,王子殿下大隊人馬已經到了城外三十里。”
聽到這信使稟報,先前一直閉目養神的口溫不花陡然睜開了眼睛。隨著口溫不花睜眼,堂中眾將無不齊齊神色一肅,面上露出凜然之色,口溫不花之威,由此可見一斑。
“傳話下去,今日曲出王子將至,讓下面兒郎們收斂些,見了血光者……斬!”
口溫不花揮手示意那信使退下,然后隨意的掃了一眼堂中諸將,尤其是在一干蒙人將領的身上多停滯了幾分,輕飄飄的開口道。同大宋朝打交道這么多年,大多數蒙古高官或多或少都會宋人語言了。至于口溫不花,更是其中佼佼者。
聽到口溫不花的話,堂中那些蒙人將領無不心中一寒。這邊自有人下去傳令去了。堂中的宋人將領,臉上神色各異,有出身蔡州城的將領眼中不自覺的流露出悲哀之色。有了口溫不花這番話,可以料想到的是,今天蔡州城內人也許不會死上多少,可是這一劫卻是注定無法躲過去了。
這位宗王爺雖已經發話不要弄出血光,可是顯然卻也是沒有禁止那些搶劫奸淫擄掠之事,顯然,無論這位宗王再如傳中的那般甚少擾民,可是始終還是蒙人,為了安撫安歇躁動的蒙古兵卒,根未曾將宋人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如果不是那位曲出王子將到,怕是根不會出這樣一番話。
即便心中再哀,可是卻無人敢插嘴上一句話。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僅此而已。
“曲出已經到了蔡州城外三十里,史都帥和張都帥就代王領著眾將前去迎曲出進城吧。”
完先前那句話,口溫不花分別看了看身前的史天澤和張柔,再次淡淡的開口道。
“末將領命!”
“謹遵宗王千歲之命!”
史天澤和張柔聽到口溫不花招呼,齊齊出列單膝跪地應道。
曲出,如今的蒙古大汗窩闊臺第三子。按照輩分來,曲出應該叫口溫不花一聲王叔的。這也是為什么,口溫不花能夠直接叫曲出名字,而不用帶王子兩字的原因。而以口溫不花的宗王身份,輩的曲出雖是大汗之子,可是畢竟還不是正兒八經的汗位繼承人,所以他自然不會如此自降身份的親自出城迎他。
史天澤和張柔打頭領著百余位將領離開,偌大的城樓大殿內就剩下口溫不花一人。良久,口溫不花突然笑著自言自語道:“這孩子,竟然不放心我,還將曲出給找來了……呵呵。”
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之后,口溫不花笑著搖搖頭,再次開始閉目眼神,偌大的大殿再次陷入沉寂。
……
蔡州城行宮,占據了蔡州城南風景最為秀美的一塊地方,是當年大宋朝皇帝為出游所修筑的行宮,如今卻已經成為口溫不花的下榻之所。
行宮大殿,熱鬧非凡。無數的侍女行走在其中,不斷的將一盤盤珍饈美味放在各個桌上,在大殿正中央的漢白玉地面上,三團巨大的火堆被點起,煙火升騰處,一頭烤牛、一頭烤羊、一頭烤豬正在幾個蒙古壯漢的侍弄下在火堆上不斷翻轉,大滴油脂不斷的從牛羊豬身上滴落,浸入火堆中發出嗤嗤的聲響。
口溫不花端坐在大殿左首上側,大殿右首上側則是一個穿著蒙人服飾的壯碩年輕人,腦袋最頂部所有的頭發都被剃光,油光發亮的腦殼極其顯眼,一圈腦門處卻是留著被扎成數十個辮子的毛發,腦門最前面的頭發上掛著塊紅光閃閃的數寸菱形寶玉,看起來很是有些滑稽。
不過這個年輕蒙人雖看起來滑稽,可是大殿下方分兩列而坐的近兩百余位文官武將,卻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表露出分毫,一個個正襟危坐的在各自的位置上端坐著,恭恭謹謹的聽著上首處兩位大王爺閑談。
“曲出你匆忙從濟南趕來,益都府一切可還好?”口溫不花斜倚著軟塌,隨意的撕下一塊金黃的肉條放進嘴中,邊咀嚼邊看著對面的曲出笑著道。
曲出自然知道自己這位手握重兵的王叔話語中的意思,恭謹的欠身笑著道:“勞王叔掛念,益都府一切都還好。只是不知道王叔這邊準備的如何了?”
兩人之間這莫名其妙的對話,讓堂下一眾將領無不聽的滿頭霧水。
“呵呵,曲出你都來了,王叔若是沒有準備好,怕是你就要告狀了吧?”
“曲出怎敢?”曲出嘴上著,臉上卻是完一副正是如此的模樣,完這句話后,曲出似乎想到什么笑著道:“今日進城的時候如此多的宋人來迎接,王叔果真是手段非凡,這么短的時間內就讓那些宋人如此心向我蒙古!曲出這一次一定會好生跟著王叔!”
口溫不花聽到曲出的話,笑笑沒有接口,扭頭看著下方一眾將領輕聲道:“傳令下去,大軍晚間盡數開拔,三日內進抵襄陽城!延誤軍機者,斬!”
“末將領命!”
短短的沉默之后,史天澤等人應命之音轟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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