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一愣,心誰沒事在皇帝面前嚼這種舌頭根子?這是嫌大明朝的麻煩還不夠多么……多半又是那只瘟生!不過在這個問題上他可不敢公然欺君,只得低頭奏道:
“確實……是要強一些的。”
接下來如果皇帝順理成章來一句“那為何不肯獻于朝廷?”,錢謙益就要傻眼了,好在朱由檢畢竟是以信王登基,此時做皇帝時間不算太長,倒還沒有完的不通人情事故,把那門火炮模型拿在手中把玩半晌,方才自失一笑:
“難怪他們敢于抗拒天兵,又屢屢口出狂言……果是有所仗恃啊。”
錢閣老悄悄抹了抹額頭汗珠,低聲道:
“以老臣之見,他們當下還是對天朝心存畏懼,方才敝帚自珍。只要我朝以誠相待,假以時日,終究能慢慢歸心的。”
想了一想,錢某人覺得有必要再為南方盟友多兩句——對方當下和他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況且短毛一直以來辦事都頗為靠譜,不是那種賣隊友的貨色,為他們些好話不用擔心會被坑。另外,趁著這個機會,也可以透露一些“事實”給皇帝,免得日后再被人暗中捅刀子——那只瘟生肯定不會就此罷休。
“臣前番初至瓊州時,髡人尚十分驕橫,臣以大義責之,方才有所收斂,但對朝廷仍是頗為提防。凡與軍器相關,無不藏諸暗室,秘不肯宣。后雖有進貢,也無非吃用玩物,與人與己皆無害爾。”
聽錢謙益這么一。朱由檢也微微點頭,其實當初在看到那群短毛進貢的東西時他心里就有這種感覺——連玩意兒都如此精巧,想必是下了許多工夫,這些心思若用在軍國重器上又當如何?
現(xiàn)在看來對方并非目光短淺,而是游刃有余。軍械武器和他們的生活用具同樣精良,只不過不肯泄漏給朝廷罷了。
下面錢謙益又奏道:
“據(jù)臣所知,這數(shù)年來,也頗有不少人愿意出高價從瓊鎮(zhèn)購置軍器,卻從未成功過——哪怕是瓊鎮(zhèn)擊敗了西夷后繳獲而來,自己根用不上的銃炮。他們寧愿回爐或廢棄也不肯賣出。此番進貢,還是瓊鎮(zhèn)第一次愿意向外提供軍械。”
“哦?他們倒是心謹慎……”
皇帝手撫船模,一副若有所思模樣,過了片刻,忽然道:
“昔日招安之時,朕應卿之所請。賜髡人中所有男子以同舉人出身,然聽聞彼輩中愿意受此天恩者僅有半數(shù)?”
錢某人一愣,幾乎就要忍不住破口大罵——毫無疑問,又是那只瘟生在皇帝面前下的眼藥,乍一看是針對短毛,其實是沖著自己來的——皇帝的好惡對那些短毛其實沒啥影響,卻絕對關系到自己的興衰榮辱。
“……當日一百零五人中實有八十六人受了朝廷恩旨。半數(shù)之論,不知從何起!”
錢謙益有些著急了,溫體仁那家伙實在太不要臉,居然連這種公然造謠的手段都拿出來,簡直沒有一點文人體統(tǒng),難怪自己當初斗不過他……氣急敗壞之下,他也泄漏了一些“事實”:
“臣不敢欺瞞君上:哪怕時至今日,瓊鎮(zhèn)那百余人中也并不是個個都愿意為朝廷效命的。聽聞彼輩在議事之時,仍常會有桀驁不馴,希圖自立者大放厥詞。然瓊鎮(zhèn)體制。乃以眾人所推之公論為號令,縱有一二人心懷私意,亦不得逆之。今雖偶有狂悖之語,然觀其大勢,終是與我大明日益親近——昔日招安之時。朝廷賜其官位名爵,諸髡中僅有一人愿入京師,而今卻有十余人自求進京,便可為明證。”
到這里時,錢閣老向著天子免冠長拜:
“老臣以為,只要朝廷鎮(zhèn)之以靜,待之以誠,他日瓊鎮(zhèn)必為國之柱石,伏望陛下明查。”
朱由檢臉色陰晴不定,背著雙手來回走了幾步,又問:
“他們十多人入京,要帶多少護衛(wèi)?”
這個問題事先倒沒商量過,不過錢某人頭腦靈活,略想了想便回奏道:
“今有欽天監(jiān)陳某一人在京,隨同其南來之家丁護衛(wèi)共三十余人。若以此論之,那十余人中有男有女,還有一名首腦……臣以為三四百人總是要的。”
“三百……”
朱由檢自動選了個下限,在經(jīng)過一番考慮之后,終于點頭:
“回復他們:允其所請,可護送貢船至天津衛(wèi),令兵部著人接之。準許使者從津門上陸進京,令沿途官吏盡心接待,務要顯示朝廷之寬宏善意。”
總算是過關了……錢閣老在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氣。
“臣——遵旨。”
在得到明朝方面的回電之后,委員會和參謀組這邊便開始為派遣一個正式代表團出發(fā)去北京而做準備了——其實還是原先“相親團”那些人,但現(xiàn)在可比原先要名正言順得多。
郭逸,林漢龍和胡雯三人分別擔任了代表團的正副團長。郭是名義上的代表團長,不過無論委員會還是參謀組都沒對他抱太大希望——這伙子畢竟年輕,在根據(jù)地內(nèi)部開辦學校,應付一幫子土佬兒還湊合,指望他去跟明朝最精英的那批人勾心斗角,實在勉強了一些。只是因為他如今身為委員會成員,算是管理層之一,這個身份端出去明朝人應該會多給些面子。而且郭逸人也希望這個身份能夠幫他在相親過程中多加點分——他看中的那個目標可是競爭激烈。
真正被參謀組委以重任的乃是林漢龍,作為早就習慣了經(jīng)營施工一把抓的前包工頭,林漢龍有著豐富的從政府部門手中拿項目的經(jīng)驗——在他看來這次談判也無非就相當于從明朝政府手中拿項目:你把鹽業(yè)和錢政項目委托給我們,我們保你獲得多少多少利潤。比起后世那幫子吃拿卡要樣樣精通的老油子公務猿,明朝的官兒沒準兒還更好對付些。
至于胡雯,則仍然專心負責操作相親這一塊,順帶也能幫幫林漢龍的忙——作為第一屆委員會中唯一的一位女同志。胡雯的名字在明朝那邊也是掛過號的。雖然眼下委員會普遍換了一茬子,但據(jù)周晟透露:當初第一屆的這十幾號人在朝廷要員心目中份量還是很重的,因為他們這一批是開創(chuàng)者,即使現(xiàn)在退到了二線,但只要人還在。隨時都有可能東山再起——搞政治的人就是敏感,雖然明朝官員到現(xiàn)在還不太理解瓊海軍的所謂“委員會”為何會突然大換血,但他們至少能意識到:能夠輕易就讓人放手的權力,要取回來想必也不會太難。
最近這一段時間,胡雯可以是整個代表團中最忙的人了——除了公務之外,整個代表團的所有雜項事務都是由她負責的。好在帶團就是胡雯的長項——想當年她在省總工會的主要工作內(nèi)容。就是每年組織各種名目的勞模休養(yǎng)團,老干部參觀團,以及黨員學習團之類國各地到處游山玩水。而當初之所以會坐上瓊海號,也是幫工會組織的一個勞模團打前站,為了趕時間才登上這條非正規(guī)的客貨兩用船……一晃眼四年多過去,到如今又重操舊業(yè)。當年的業(yè)務水平總算還沒丟下。
統(tǒng)計團隊人員,計劃行進路線,安排沿途食宿……如果是在現(xiàn)代社會,幾個電話一打就能解決的事情,至不濟多帶點現(xiàn)鈔也就啥都不怕,可在如今這個年代出門旅行一趟卻是繁瑣無比,樣樣都要考慮周。雖明朝那邊已經(jīng)同意放船直奔天津。從天津到北京的路程也有沿途官府照料,但胡雯這邊還是要做好預防萬一的準備——倒不是怕明朝官府翻臉,而是擔心他們提供的生活條件不能滿足這邊要求。據(jù)一干去過大明土的男同志反映,這年頭明朝的客棧旅社,哪怕是大明朝專門用來招待外賓的國賓館,其衛(wèi)生狀況也是其差無比,虱子臭蟲到處亂竄,很多人寧肯自己在野外搭帳篷也不肯去睡客棧。男人都尚且如此,這個女性眾多的代表團到時候面臨的麻煩肯定更多。
而最讓胡雯頭痛無比的,便是她手下那幫姐。名義上是擔任她的助手,可實際上除了能添亂,添亂,還是添亂……
“等我們到那邊,估計都十二月份了!北京已經(jīng)是冬天。你們還帶這么多露胳膊露腿的衣裳去干什么?有皮裘大衣的倒是可以多帶幾件。”
“沒有好皮料?去找茱莉要啊,上次解席從山東回來不是帶回來好多高檔皮毛么?據(jù)還是吳三桂送的正宗東北皮貨……實在不行,就去北京買,再帶個好裁縫到那邊去現(xiàn)做。”
“可別忘了帶足衛(wèi)生紙啊,上了大陸沒處買的!”
——足足數(shù)天,胡雯都在忙于處理這些事情,而當她好不容易剛把隊伍中幾位預定出發(fā)的姐給安排停當,卻又遭遇了新問題。
“什么?你們夫妻倆也要去?”
被胡雯的目光注視著,安娜塔茜婭?德?美第奇,或者現(xiàn)在應該稱為漢德森太太——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男人身后縮了縮,讓她身材高大的丈夫頂在前頭。但胡雯完能猜出來,這多半是她的主意。酷愛游歷的安娜想要去明朝京城看看,這并不稀奇,但老杰克作為丈夫肯定要陪同,這就比較麻煩了。
“杰克醫(yī)生,按理是我是無權干涉你的行止。可是你的醫(yī)術對我們這里所有人都太重要了,萬一有個什么意外……”
“我已經(jīng)向委員會以及主席宋女士都報備過了,他們同意了我們夫婦的請求。”
杰克不慌不忙笑道,望著對方的笑容,胡雯無可奈何點點頭:
“好吧,那么再增加兩個名額……”
——這回可真成旅游團了。(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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