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報！”

    一名傳令兵急匆匆地來到楚軍營壘的中軍高臺，表情詭譎地高呼道：“埕君熊商大人熊商大人戰(zhàn)死！”

    聽聞此言，中軍高臺附近仿佛聚集千萬只蜂蠅，一時間人聲鼎沸，幾乎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驚駭之色。

    “埕君”

    “熊商大人戰(zhàn)死？”

    “怎么可能？！”

    也難怪這些人驚駭莫名，畢竟埕君熊商乃是楚國三天柱之一，是楚國首屈一指的名將，誰都無法想象這位君侯竟然會戰(zhàn)死在這里。

    “是何人何人殺害了熊商大人？”一名楚將用顫抖的語調(diào)質(zhì)問道。

    “據(jù)稱是商水游馬的百人將，石進。”傳令兵回答道。

    聽聞此言，中軍高臺附近驚呼陣陣，這些楚將們原以為殺害埕君熊商的必定是魏國知名的將軍，比如韶虎、龍季、羿孤、趙豹、百里跋等人，卻萬萬想不到，竟然只是區(qū)區(qū)一名百人將。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軍高臺附近的楚軍兵將們不禁出現(xiàn)了騷亂。

    就在這時，在高臺上，壽陵君景舍的副將羊祐見底下太過于吵鬧，忍不住出言喝道：“收聲、肅靜！”

    被羊祐呵斥了一通，高臺底下的楚軍兵將們這才安靜下來。

    “景舍大人”

    羊祐轉頭看向壽陵君景舍，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之色。

    壽陵君景舍其實猜得到這位副將此刻的想法，但實話，他也不知該什么——埕君熊商戰(zhàn)死沙場，這是足以讓整個楚國震動的大事，其中利害關系，豈是三言兩語就能簡單化解的。

    大概過了一炷香工夫后，又有一名傳令兵前來報訊：“報ｔ君熊商大人戰(zhàn)死，埕軍戰(zhàn)潰，擊潰此軍的是魏國的游馬軍”

    這次前來報訊的傳令兵，所了解的情況明顯比前一名多得多，在高臺下原原地將所了解的情況告訴了高臺上的壽陵君景舍等人，只聽得后者等人深皺眉頭。

    游馬軍就是那支魏國騎兵么？

    站在高臺上，壽陵君景舍眺望著戰(zhàn)場，只見在戰(zhàn)場的西側，確實有一支魏國騎兵在擊潰了埕軍后，一分為三，繼續(xù)朝著此地中軍的方向奮進。

    雖然這支騎兵估測約只有四五千之眾，但不知為何，沿途阻擋的楚軍皆被這些騎兵殺潰，簡直是毫無還手之力。

    “景舍大人”副將羊祐走近了壽陵君景舍，壓低聲音道：“那支魏國騎兵，商水游馬”

    他在話中刻意加重了商水兩字的讀音。

    好似是猜到了羊祐的想法，壽陵君景舍立刻抬手阻止了前者繼續(xù)下去。

    原因很簡單，商水游馬，是顧名思義是魏公子潤的封邑、商水邑的騎兵，按理來，這這支騎兵不用出現(xiàn)在雍丘——要知道，此時他們楚國的拓公子、即暘城君熊拓，正揮軍猛攻商水邑，商水邑怎么可能仍有余力將如此可怕的騎兵調(diào)援雍丘？

    除非只有一個可能：暘城君熊拓，暗通商水邑！

    這個猜測，并非空穴來風，縱使是壽陵君景舍也聽，暘城君熊拓視為親妹妹的堂妹、已故的汝南君熊灝的長女，似乎就嫁到了魏國，嫁給了魏公子潤。

    有這層聯(lián)姻關系在，誰能保證暘城君熊拓與魏公子潤私底下一定沒有密約呢？

    畢竟從利害分析，楚國攻亡魏國，對暘城君熊拓其實是沒有絲毫利益的，因為他的妹夫、魏公子潤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支持他。

    壽陵君景舍唯一沒有想到的是，暘城君熊拓居然真敢這么做——難道那位公子就不怕事后被問罪么？

    還是你賭我此戰(zhàn)必敗？熊拓公子。

    皺了皺眉，壽陵君景舍心中著實有些憤慨，畢竟暘城君熊拓確實是拖了楚國大軍的后腿，雖然他也明白那位公子為何要這么做。

    搖了曳，壽陵君景舍將心中的這些雜念拋之腦后，再次聚精會神注視戰(zhàn)場，思忖著這程的前前后后。

    此時他已經(jīng)意識到，他被那位魏軍主帥、禹王趙元佲給蒙騙了：對方在去年時故意一次又一次退讓，讓他誤以為對方是一個謹慎膽怯之人，沒想到，對方只是故意表露膽怯的一面——要知道，正是因為誤以為對方是一個謹慎膽怯之徒，他景舍才會采染敵以弱的戰(zhàn)術，想一步步地將北一軍引誘到中軍，然后將其圍殺。

    可禹王趙元佲，似乎是算準了他這個打算，趁此機會，先是讓北一軍強攻中軍、又是讓那支可怕的商水騎兵接替前者，繼續(xù)攻擊中軍，以至于壽陵君景舍此刻雖仍然捏著十幾萬尚未投入戰(zhàn)場的楚國正軍，但是整個戰(zhàn)場上的勝勢，卻已逐漸倒向魏軍。

    勢，這在戰(zhàn)場上是最為關鍵的，簡單地解釋起來，就是交戰(zhàn)雙方的士卒們的信念與意志的直接體現(xiàn)，是一種仿佛滾雪球似的勝敗走勢。

    倘若每一名士卒都堅信己方能夠擊敗敵軍贏得勝利，那么，幾千人亦能擊敗數(shù)萬乃至數(shù)十萬的大軍；反過來，倘若絕大多數(shù)的士卒斗志已失，認為己方的潰敗已無法挽回，那么，縱使是幾十萬之眾，亦有可能被遠遠少于他們的敵軍擊潰。

    比如此刻的魏軍，雖一個個近乎精疲力盡，但為了心中保家衛(wèi)國的信念，依舊頑強作戰(zhàn)；反觀擁有數(shù)十萬之眾的楚軍，明明局勢還未到潰敗的地步，但因為十幾萬糧募兵被擊潰◆軍被擊潰，使得這數(shù)十萬大軍真正的核心——楚國正軍的士氣也出現(xiàn)了滑落。

    而造成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只在于兩點。

    首先，是壽陵君景舍錯估了禹王趙元佲的性格，采取了錯誤的示敵以弱的戰(zhàn)術，使得魏軍在開局就營造出了「難以匹敵」的聲勢，對幾十萬糧募兵的心理造成了極大負擔。

    當然，單單只有這一點的話，其實還是可以挽回的。

    只要按照壽陵君景舍原的戰(zhàn)術安排，即埕君熊商率領十萬精銳截斷北一軍的后路，聯(lián)合其他幾支楚國正軍，一鼓作氣將六萬魏國北一軍殲滅，楚軍仍然一舉扭轉局勢。

    然而要命的是，禹王趙元佲暗中埋伏了一支叫做商水游馬的騎兵，趁埕君熊商襲擊北一軍時，驟然殺出，殺了埕軍一個措手不及，非但一舉瓦解了楚軍的誘敵圍殺戰(zhàn)術，居然還趁機擊潰了埕軍，就連埕君熊商亦不幸戰(zhàn)死沙場——這就是第二點。

    這使得楚國失去了原計劃中「扭轉局勢」的機會，導致整個戰(zhàn)場的勝勢，一下子就偏向了魏軍。

    失策！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壽陵君景舍暗自捏了捏拳頭，心中萬分悔恨。

    若早知禹王趙元佲其實是崇尚進攻、崇尚冒險的魏軍主帥，他景舍絕不會瘍示敵以弱這種戰(zhàn)術——這種戰(zhàn)術，分明就是在給魏軍創(chuàng)造機會。

    不過，此時用還不晚。

    想到這里，壽陵君景舍沉聲下令道：“傳令下去，著諸軍圍擊北一軍與游馬軍，羊祐，你親自率軍督戰(zhàn)，但凡臨陣怯戰(zhàn)者，無論是誰，立斬不赦！”

    “遵令！”

    副將羊祐抱拳接令，幾步走向高臺，率領部人馬前往戰(zhàn)場。

    待等楚將羊祐抵達戰(zhàn)潮，正好遇到一股烙的糧募兵與楚國正軍，見此，羊祐拔出腰間佩劍，高呼道：“諸軍卒聽令ｓ逃者、怯戰(zhàn)者，立斬不赦！”

    聽聞此言，羊祐麾下的壽陵軍楚兵，當即舉起手中的長戈，對準了那些從戰(zhàn)場上烙的潰兵。

    “前進！”

    隨著羊祐一聲令下，排列成整齊方陣的壽陵軍士卒，一步步向前邁進，用手中的兵器，推攘著從戰(zhàn)場上后逃的那些潰兵，強行逼迫他們轉身再次踏足戰(zhàn)場。

    或有些冥頑不靈、仍試圖從空缺處逃離的潰兵，紛紛被這些臨時成為督戰(zhàn)隊的壽陵軍士卒殺死，或被后續(xù)的弓弩手射死。

    “不許后撤０進！”

    “退后者，就地格殺！”

    在壽陵軍士卒那不近人情的逼迫了，數(shù)以萬計的潰兵只得再次轉身，誠惶誠恐地握著兵器，在督戰(zhàn)隊的逼迫下，硬著頭皮再次步上戰(zhàn)場，正面迎擊游馬軍那支可怕的騎兵。

    期間，羊祐注意到了一證步不前的軍隊，仔細一看，卻是前來投奔他們楚軍的铘軍。

    皺了皺眉，他立刻派人去催促，命令铘軍協(xié)助迎擊魏軍。

    當這道命令送到铘軍主將南宮垚這邊時，南宮垚恨地牙癢癢。

    要知道在此前的廝殺中，他早已見識到了商水游馬那支魏國騎兵的可怕，怎么可能舍得讓麾下的士卒去當阻擊這支騎兵的犧牲品。

    但問題是，楚將羊祐，乃是壽陵君景舍的副將，此人的命令，南宮垚不敢違背。

    畢竟，目前南宮垚已與魏國反目，又被宋云的宋地叛軍奪了大部分地盤，更要緊的是，日后無論是魏國還是宋地叛軍，皆不會輕易放過他。

    是故，南宮垚唯一的生機就是投奔楚軍，只有楚國戰(zhàn)勝了魏國，他才有活命的機會。

    因此，南宮垚必須在這程中討好楚軍。

    但話回來，雖然楚將羊祐的命令無法拒絕，但讓麾下铘軍作為犧牲品，南宮垚亦是非常不情愿，想想也知道，若失去了铘軍這是精銳的原魏軍，楚國還會這般看重他么？

    正因為這樣，南宮垚此時的心情十分復雜，即希望為楚軍力挽狂瀾，擋孜馬軍，又害怕麾下铘軍因此損失慘重，使得他在楚軍中的地位大跌。

    最終，南宮垚做出了決定：派兵協(xié)助，那是必須的，但是究竟派那些兵卒，還不是他了算么？

    想到這里，南宮垚的目光投向了麾下铘軍的其中一個營曲，吩咐左右道：“傳令下去，令桓虎率其部曲出擊，協(xié)助楚軍迎擊魏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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