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否召齊王回京，崇禎并沒有明確進行表示，就那么的不顧而去。
群臣恭送崇禎離開之后，卻都沒有急著離開，而是三五一群竊竊私語，低聲議論著崇禎會有什么樣的態(tài)度。
一直以來，大明朝堂之上絕不可少的就是黨爭，凡事有人支持就必然有人反對。
然而今日，對召齊王陳越還京一事，朝堂上竟然表現(xiàn)出眾人一志，幾乎沒有多少反對之聲，這點不能不讓人感到詫異。當然，這事若是掰開來說也能理解。
叛軍的背后有齊王的影子這件事雖然沒有擺到明面，卻也是眾所周知。而叛軍悍然攻下浙江，對全省士紳開刀，這件事造成的影響自然十分之大。要說出身浙江的官員們不恨陳越，那是根本不可能。
然而恨又能怎樣？他們的家人和財產(chǎn)都在叛軍手中，要想家人活命，要想要回自己的財富，他們不得不對齊王陳越妥協(xié)。
而對江東四府的士紳和出自江東的官員們來說，浙江的叛軍就像一柄巨大的寶劍懸在他們頭頂，若是這個時候敢反對陳越，下一個受到傷害的便是江東。
只是一支背后有著東番軍支持的叛軍，便縱橫捭闔接連攻下兩省只是區(qū)區(qū)江西暴兵作亂，便殲滅了鄭森三萬大軍，逼得堵胤錫五萬軍隊不得寸進。而此時，坐擁數(shù)十萬強軍的齊王陳越還并沒有動手！
若是陳越自己動手，那又是何等的雷霆霹靂？若是陳越公然向天下士紳開刀，又有誰敢保證自己能夠幸免？
現(xiàn)在的局勢已經(jīng)十分明顯，齊王陳越驅(qū)逐滿跶之后，功勞蓋世名望無人可比，其勢力也已經(jīng)達到了頂點。數(shù)十萬軍隊都是其一手組建，便是連朝廷也無法調(diào)遣。
而整個黃河以北都在齊王控制之下，山東、河南、東番、福建、浙江還有江西，直接或者間接控制在齊王之下的地盤如此之龐大。
這一切都說明，一個實力強大的強藩已經(jīng)出現(xiàn)，這個強藩的實力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朝廷。若是陳越愿意，可輕易傾覆朝廷自立新朝！
這一切，除了身為皇帝的崇禎還處在自欺欺人的狀態(tài)，朝廷的官員哪個不是心知肚明！
這個時候，還有誰敢公然和陳越為敵？而明朝官員的品行也是眾所周知，要是他們有太多的忠心，李闖入北京城時就不會一個個哭著喊著跪在大順吏政府門前求錄用若是他們有太多忠心，也不會在多鐸率兵過江之后，在還有著南京堅城以及十多萬軍隊之時，主動開城跪迎滿跶入城！
當然，任何時候，都會有一些對朝廷忠心的臣子，可這些真正忠心的官員數(shù)量實在太少，他們的聲音也實在太小！
錢謙益臉色灰敗，強行和圍攏過來的官員們說了幾句，揮手令這些人離開。而他則向內(nèi)宮行去。他知道自己必須向崇禎解釋，方能消除崇禎怒火，方能使大勢不出乎自己的掌握。
而面對喜怒無常剛愎自用的崇禎皇帝，錢謙益不知道自己的話又能起多少作用，能不能勸服。
若是不能勸服的話，恐怕自己就得繼史可法之后，被趕出內(nèi)閣！
乾清宮內(nèi)，喝了一碗?yún)螅绲澋哪樕讲啪徚诉^來，輕輕地吁了口氣，手腳恢復(fù)了正常。
“皇爺，錢閣老在外面跪著請見。”摸著袖中的銀票，田成一咬牙向崇禎輕輕稟告道。
聽了錢謙益的名字，崇禎臉色頓時又浮現(xiàn)出了怒色，用力的一揮手，桌案上一柄玉鎮(zhèn)紙被拂到地上摔了個稀碎，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皇帝暴怒，滿堂的太監(jiān)宮女都嚇得跪倒在地上。
良久，崇禎終于止住了怒火，深深的吸了口氣，抬手讓田成宣崇禎進來。事情到了現(xiàn)在，崇禎深感已經(jīng)脫離了自己的控制，即便他罷免了錢謙益又能怎樣，也無助于問題的解決。
自己可以像在北京時那樣頻繁的換首輔，可換到最后還不是如魏德藻那樣事事裝聾作啞不肯擔(dān)負任何責(zé)任？最起碼錢謙益還敢表達自己的看法。
“微臣叩見陛下！”剛進入殿中，錢謙益便跪倒在地，這一刻他心中充滿了恐懼。
崇禎和大明以往的皇帝不同，這可真的是個狠人，二十年來，死在崇禎手里的大臣足足有好幾十位，雖然錢謙益是東林黨魁，平時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可面對崇禎他沒有一點安全感。特別是大病后的崇禎，更是充滿了危險。
“說說吧，為何同意陳越回京？”越是盛怒，崇禎神色越是平靜，沒有讓錢謙益起身，而是直接問道。
“回陛下”錢謙益抬起頭來，正要說出心中盤算已久的話。
“我要聽真話！”崇禎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只要是你真心的話，我便恕你無罪！”
錢謙益愣了一下，沉默片刻，他知道若是再按照剛才計議好的說出，恐怕會引起崇禎更多的怒火。
終于，他決定“實話實說”！
“回陛下，臣支持齊王回京有私心的。”
“哦？”崇禎頗為驚訝，驚訝于錢謙益敢直認自己的私心，“說說看，你的私心是什么？”
錢謙益重重的磕了個頭：“陛下您知道，臣的老家在常熟，蘇州府常熟縣。現(xiàn)在叛軍攻占了浙江，下一個目標必然是蘇州府，也許用不了多少時日，臣的老家便會遭到叛軍荼毒。
為了家鄉(xiāng)父老的安危，也是為了臣老家的田產(chǎn)財富，臣便只能支持齊王回京，因為天下能制叛軍者，非齊王莫屬，這便是臣的私心。”
“呵呵，哈哈”笑聲從崇禎口中發(fā)出，良久方停歇下來。
“瞧瞧，這就是朕的內(nèi)閣大學(xué)士！”崇禎對著站在一旁的田成道，雖然面帶笑意，可語氣卻比寒風(fēng)還要冷厲。
“這便是朕的大學(xué)士，當國難來臨之時，想的都是他自己！”
“錢謙益，朕問你，你吃朝廷俸祿多年，深受大明國恩，你心中可能有一絲為朕、為大明著想？”
崇禎的話如同炸雷一般在錢謙益耳邊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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