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褐色的戰(zhàn)馬登上山坡，斥候翻身下馬，疾馳到完顏宗翰馬后跪下：“稟報大殿下，前方苦戰(zhàn)！完顏活女將軍的二萬鐵騎，五千騎弓手和完顏婁室將軍的三萬騎兵已經(jīng)匯合，敵我雙方的兵力相當，完顏銀術可將軍的二萬五千騎兵已經(jīng)馳援，但是敵軍的步軍四萬人已軍壓上，與我軍死命纏斗！其陣堅固難以撼動！其中軍也已部上陣！我軍現(xiàn)下傷亡慘重，死傷已近四萬人！”

    完顏宗翰微微點頭：“宋軍援軍的動靜如何？”

    “還沒有探查到宋軍援軍出現(xiàn)，現(xiàn)下宋軍主力已經(jīng)部進入戰(zhàn)場，總計騎兵一萬人，步兵四萬人，率領這支軍隊的是河北、河東宣撫使張叔夜，我們的斥候已經(jīng)看見了他的旗幟。”

    “格圖肯，你是我親衛(wèi)中最精干的人，傷亡慘重的五萬五千人，加上完顏銀術可的二萬五千騎兵，對五萬宋軍步騎，勝算有多少？”完顏宗翰轉(zhuǎn)頭看著一名叫格圖肯的親衛(wèi)，問道。

    “沒有勝算，必須立刻催促剩下的騎兵出戰(zhàn)。”格圖肯回答，“如果有人要在太原城大難臨頭的時候保存實力，大殿下就該砍他們的頭！”

    “太祖皇帝阿骨打立國之初，面對遼國二十七萬大軍，各大家族都帶著他們的人口和武士離開了，太祖沒辦法逼他們，只能靠著一萬人和遼軍死戰(zhàn)。當年太祖沒有辦法的事，現(xiàn)在我也沒有辦法。”完顏宗翰淡淡地，“但是有些事，我還是能做到的。”

    “什么事？”格圖肯一愣。

    完顏宗翰從馬鞍上緩緩拔刀：“陛下把他的精銳騎兵交到我手里，現(xiàn)在我要帶著他們沖下這個山坡，很快我們就會進入戰(zhàn)場，面對宋軍主力。你去告訴宗望，去告訴將軍們，告訴他們我已經(jīng)突前！如果他們不想被冠以‘叛逆’罪名，就跟著我沖鋒！”

    “主子！”格圖肯顧不上禮節(jié)，策馬上前，張開雙臂擋在完顏宗翰的馬頭前，“主子不要沖動！”

    完顏宗翰筆直地看著格圖肯的眼睛，眼神平靜而堅定。忽然，他揚起手，響亮有力地抽打在格圖肯的臉上。

    格圖肯愣了，勒馬后退幾步，捂著發(fā)燙的面頰，怔怔地看著完顏宗翰。

    完顏宗翰的眼神依舊平靜：“格圖肯，在你的眼里，你的主子就這么懦弱么？帶著臉上這個印記去給每個將軍看，告訴他們，不要擋在我的馬頭前！”

    “主子……”格圖肯呆呆地看著完顏宗翰，“那個妖人……妖人還未現(xiàn)身啊！”

    完顏宗翰猛揮長刀，迎著長風俯視大地，扯緊了戰(zhàn)馬的韁繩：“格圖肯，我在金帳，這一次要讓宋人把骨頭也埋在太原城的城墻下。你以為我的決心只是么？我早就期待著這么一天，讓整個完顏部看我消滅敵人的決心！”

    他仰頭看著天空，低聲：“叔叔，我總要向你證明，你最后選了我，沒有錯！”

    他抖動戰(zhàn)馬的韁繩，抽打在馬脖子上，那匹北地駿馬嘶鳴著人立起來，完顏宗翰挺直身體，舉刀指空。他的背后，一名武士抖開了大旗。

    “主子，別拼命啊！”格圖肯的聲音惶恐。

    完顏宗翰亮出了自己的大旗，等于告訴那五萬個想殺死他的宋國人，金軍的主帥就在這片戰(zhàn)場上。

    “想殺死我的宋國人……就讓他們來吧！”完顏宗翰隨手從背后的武士手里奪過了大旗。

    戰(zhàn)馬的兩只前蹄落下，后腿猛地踏地向前竄，躍出了山坡，大隊護衛(wèi)他的武士拔出刀緊隨在后。格圖肯呆呆地看著這支騎兵部隊踏著煙塵狂奔而下，大旗獵獵飄動。

    此刻，交戰(zhàn)雙方都將主要兵力投入到了戰(zhàn)斗中，但在戰(zhàn)場東面，還有二萬八千人的金軍鐵鷂子騎兵仍然列隊待發(fā)。二太子完顏宗望站在大旗下，平靜地看著西邊，一位完顏宗翰派來的親隨立馬在他旁邊，急得滿臉通紅。他以為完顏宗望是第一個會去救援大太子的人，卻沒有料到在部騎兵都出動之后，完顏宗望依然下令待機不發(fā)。

    完顏宗翰沖入戰(zhàn)陣的消息并未令完顏宗望震驚，聽到的時候，他還淡淡笑了一下。

    “格圖肯，不用著急，那是我的哥哥，更是我的主帥，在他危急的時候，我怎么可能無動于衷。”完顏宗望背著手，在勁風中緩緩踱步，“但你知道一個領軍大將，他對戰(zhàn)場的判斷是不容置疑的。在我看來，我軍出戰(zhàn)的時機還未成熟，所以就算陛下下令，我的鐵騎也不會挪動哪怕一匹戰(zhàn)馬。”

    “那……二殿下需要什么樣的時機？”

    “你知道弓箭的秉性是如何的？”完顏宗望微微一笑，看著格圖肯。

    格圖肯一愣。

    “弓箭的秉性，是一發(fā)而置敵死命！我平生每一次領兵，當我自己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就是這一戰(zhàn)結束的時候！”完顏宗望用力拍著格圖肯的戰(zhàn)馬，“所以，當我命令我的鐵騎出戰(zhàn)的時候，他們的刀會清洗整個戰(zhàn)場，這五萬宋國男人會死去，宋國最后的軍力積累，會在瞬間抹掉。”

    他揮手指向西面：“我的一擊，會徹底結束這場戰(zhàn)爭！”

    “而那一刻，”他一字一頓地，“就快要來了！”

    宋軍步兵的盾陣讓金軍騎兵的沖鋒至少失去了一半的威力，戰(zhàn)馬奔馳的速度不夠，雙方一旦接戰(zhàn)就分不開，只能帶馬揮刀面對面地砍殺。數(shù)萬人在煙塵彌漫的戰(zhàn)場上混在一起，兩軍的服色都不容易分開，戰(zhàn)旗已經(jīng)起不到指揮的作用，每個武士都是為了活命而力砍殺。戰(zhàn)場上彌漫著血的腥氣，無處不是人和馬的尸首。

    宋軍領兵的將領毫無疑問是冷靜而兇狠的人，在混戰(zhàn)中他依然組織了幾次重騎兵突擊，把金軍幾萬騎兵切斷開來，每一塊數(shù)千騎兵各自為戰(zhàn)，完顏宗翰的命令已經(jīng)無法送達他們。

    完顏銀術的心里充滿了不安和憤怒。自從馳援殺入戰(zhàn)場后，他的騎兵一直在損耗，其他幾位將軍也都率軍加入了戰(zhàn)斗，但完顏宗望卻一直不見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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