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西域武士的長矛突然揚(yáng)起，徑直向完顏宗弼刺去。

    完顏宗弼完沒想到對方會向自己下手，猝不及防，給一矛刺穿了身體，掉落馬下。

    金軍騎兵們見主帥被殺落馬，登時大亂，西域武士則一揮矛，象軍立時開始向金軍射出了箭雨，一頭頭身披堅鎧的巨象也被驅(qū)動，向金軍撲去。

    山谷里殺聲震天。

    蕭斡里喇又夢到了她。

    他又夢到自己在森林里跌跌撞撞地走著，黑色的樹影被星光投射在地上，如怪獸般猙獰。開戰(zhàn)時身上穿的盔甲早已脫掉了，那種鐵甲在逃亡的時候不會有任何幫助。后面的人聲來遠(yuǎn)，漸漸聽不到后，蕭斡里喇靠著棵樹坐下大口喘氣。懊惱與絕望像充斥在四周的夜色一樣撲上來，幾乎讓他窒息。身體還在為剛才的殺戮顫抖，他狠狠地捶打著無力的雙腿。他憎恨自己的膽怯，竟然在戰(zhàn)斗中逃跑。所有人都被他丟下了，親衛(wèi)，士兵，還有跟隨他的仆役們。記得誰曾過，作為軍隊的將軍，在外面，他的話可以決定整支軍隊的生死。而自己根沒意識到這句話的分量竟如此沉重，重到他的肩膀根擔(dān)不起。

    “我原來是個怕死的蠢貨。”蕭斡里喇在心中冷笑著，“頂著蕭家武將的軀殼，到底，不過是一個紈绔公子罷了。”

    他拔出劍來，在脖子邊比了比，然后扔掉了。求生的能使他愈加憎恨起自己來。

    人聲退去，森林里的各種動物開始出沒。夜鶯詭異的叫聲在林間回響，地上的葉子被某種生物摩擦著，發(fā)出沙沙的輕響。一雙雙綠色的光點在樹后窺視著闖入它們領(lǐng)地的人類。一股寒意從心里升起，蕭斡里喇連忙去摸地上的劍，卻不知剛才扔到哪里去了。

    蕭斡里喇沒有在野外生活的經(jīng)驗，無法在夜里分清方向。平時跟先生學(xué)習(xí)的縱橫術(shù)與兵法完派不上用場。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咬住一個方向不停地走下去，一定能走出這林子。所以很幸運的，在天明時，他走出了林子。沒有在夜里被林中的猛獸襲擊，也算是奇跡了。

    蕭斡里喇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群人，他們約有數(shù)百，絕大部分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應(yīng)該是正在逃避戰(zhàn)亂的燕云百姓，而對方則警惕的盯著他。雖然經(jīng)歷了一場戰(zhàn)斗，又在森林里被勾出無數(shù)破口，蕭斡里喇的衣衫仍能一眼看出質(zhì)地上乘，其價值足以令平民的三口之家半年吃喝無憂。

    清秀的臉上雖有血漬，但仍淹沒不了富家子弟的特殊氣質(zhì)。他正怔怔地看著這伙人。

    終于有人忍不住走上前問道：“喂！你是誰？怎么從林子里冒出來的？里面的猛獸沒吃了你么？”

    蕭斡里喇看看這位連珠炮似向他發(fā)問的少女，大約十三四歲的年紀(jì)。頭發(fā)應(yīng)該是因為營養(yǎng)不良而顯得焦黃，不過那雙大眼睛倒是顯得挺有神，正充滿懷疑地瞪著他。蕭斡里喇沒有回答，他回頭看了看身后的森林。

    “原來真的有猛獸啊……”完，昨夜帶來的驚恐與疲勞一齊涌上來。他的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正對著天空。秋天的天空顯得很遠(yuǎn)，稀薄的云彩在天幕上緩緩飄過。太陽明亮而刺眼，照在身上卻很舒服。

    “我這是死了么？能這么平靜地看著天空？”他自言自語著，卻被一個聲音冷冷的打斷，正是他暈倒前向他發(fā)問的少女。

    “沒死真是太遺憾了，醒了就趕快給我下來！！！”

    “啊？！”蕭斡里喇疑惑的撐起身子，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輛平板車上。一位身材結(jié)實的年輕人正趕著拉車的毛驢，在流民的隊伍里走著。

    “要你下來沒聽見嗎？我家衛(wèi)可不是用來拉你這種有錢人家的公子的！”

    “不要鬧，琳兒！夫子不是公子受了驚嚇，又染了風(fēng)寒，需要休息么？去，把夫子請來，就公子醒了。”

    琳兒還想點什么，但只張張嘴，便一臉氣惱地跑掉了。年輕人回過頭來對蕭斡里喇歉意地笑笑。

    “公子莫怪，我家妹子就那個脾氣。”

    蕭斡里喇連連擺手：“不妨不妨，在下才要感謝諸位的救命之恩。”

    著他就要掙扎著下車，但軟綿綿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年輕人見狀連忙阻止道：“夫子公子要靜養(yǎng)，快快躺下。”

    蕭斡里喇只好依言躺下，不一會兒，琳兒便回來了，她身后還跟著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中等個子，身材削瘦，一件灰色長衫，中間系著一條白色麻繩。想來他就是這對兄妹口中的“夫子”了。他急忙在車上拱手道：“多謝夫子搭救之恩。”

    那夫子笑道：“救人乃積德之舉，公子不必言謝。在下李溫，請問公子是……”

    蕭斡里喇愣了一下，忽然想起琳兒知他是富家子弟后，臉上憤恨的表情，決定隱瞞他那赫赫有名的家族姓氏。

    “在下王俊堯，隨家父出來行商時碰上了劫匪，與商隊失散了。”

    “哦，原來如此。”李溫點了點頭，“那么接下來公子有什么打算？”

    “不知諸位要去哪里？”

    這次回答他的，是那名叫琳兒的少女。

    “逃命啊！能去哪兒？不就是去個能活命的地方么？！”語氣依然那樣充滿憤恨，看來她對蕭斡里喇這種有錢人，是不會有什么好臉色了。

    不過在兄長眼神的制止下，琳兒沒再下去。李溫向蕭斡里喇明了他們的狀況。

    燕云之地疊經(jīng)戰(zhàn)亂，又遇大旱，而富戶索要的租稅分文不少。活不下去的百姓們只好背井離鄉(xiāng)，長途遷徙這一帶，希望找到一處能夠耕種的土地。一路上雖不至于食不果腹，但艱苦的路途卻令流民中老弱者病死極多。琳兒兄妹的父母便在其中，也難怪琳兒會如此痛恨富人。

    “我們打算向西去白沙城，公子到了那里也可以聯(lián)絡(luò)家人了。”

    “多謝夫子。”

    “連野菜都不會挖，真是笨蛋！”琳兒搶過蕭斡里喇手中的鏟子，給他做起示范來。手中只握過筆和劍的他只能呆呆的在旁邊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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