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舞動,映照少年的臉,少年的面容如往常一樣略帶羞澀,又與往郴同,眼角醉意些許,膛頭眼睜圓似乎要用力看清眼前的人。
“不要酒了。”少年擺手,“我該回去了!
春曉腰肢一扭,將滑落的衣衫拉起掩住裸露的剪,神情驚訝又歡喜。
“。请p桐少爺!啊!蓮塘少爺們都來了!彼暗溃徊阶谏倌晟磉叄潘募珙^椅,“青子少爺,是蓮塘少爺他們。”又掩嘴一笑,“怎么都來了?你還不要告訴他們!
燕也看清了門口的人,略有些驚訝的起身,道:“雙桐哥,蓮塘哥你們來了啊!庇值溃拔襾磉@里”左右看,“給春曉幫忙寫首詩詞!眮y看一番一旁妝臺上扔著的一張紙,忙拿起來,“寫首詩詞!
春曉坐著嘻嘻笑,又認真的點頭:“是扒啊,我請青子少爺幫我寫首詩詞,青子少爺最近寫的詩詞又出名了。”
少年們沒有進來,也沒有像以往那樣見到少年男女在一起而擠眉弄眼的怪叫嬉鬧,他們擠在門口神情古怪,似喜似悲。
張雙桐道:“三次郎,要考試了,你不是還要考狀元嗎?我們不考狀元還沒日沒夜的讀書,你竟然跑來青樓喝花酒!鄙袂猷嵵貨]有往日的調侃。
燕笑道:“因為我不用沒日沒夜的讀書啊。”
這是她與少年們慣常的玩笑,但這一次張雙桐沒有怪叫楚明輝也沒有大笑,少年們寂靜無聲。
燕收起了笑,看著少年們,視線落在其間夾雜的黑甲衛,神情凝重:“出什么事了?”
春曉也收起了嬉笑在她身后不安的探看,將衣裙束緊。
張雙桐要什么,張蓮塘從后走進來,道:“寫的什么詩?”
燕將手里的紙看了眼,道:“沒什么,就是一首應景的琵琶曲。”遲疑一下遞給張蓮塘。
張蓮塘接過,念道:“多情多感仍多病,多景樓中。尊酒相逢≈事回頭一笑空,停杯且聽琵琶語,細捻輕攏。醉臉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紅!
念完外邊有隱隱的躁動,夾雜著好詞的稱贊,這邊的動靜已經引得醉仙樓很多人圍觀。
張蓮塘點點頭,道:“好詞!碧ь^看燕,“青霞先生過世了。”
此言一出,外邊躁動一靜,旋即響起更大的聲響。
“他什么?”
“青霞先生?”
“哪個青霞先生?”
“廢話,還有哪個青霞先生!”
嘈嘈雜雜聲音來大,過樓道里擁擠的少年黑甲衛,擠過堵著的門,涌進狹窄的室內。
燕看張蓮塘,笑了,又整容,道:“蓮塘哥,這個可不能笑!
張蓮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頭,沒有話。
燕將他的手撥開,后退一步,眉頭凝起,再次道:“這個可不能笑。”
楚明輝撞開門口的少年跳進來,攥著拳頭瞪著眼,呼哧呼哧,喊道:“誰跟你笑;有你知道先生不能笑嗎!”要什么又似乎不出來,只直著嗓子,“先生死了H生死了!”
除了張雙桐,原來楚明輝的聲音也這么大。
屋子里嗡嗡滿耳響。
燕眼角最后的酒意散去,身子捅,倚在她身后的春曉也站直了身子,神情驚駭又茫然。
“先生,怎么死的?”燕道,聲音和面容一樣平靜,視線過楚明輝,看向門邊少年們中站著的黑甲衛。
為首的黑甲衛亦是看著她:“燕,你什么時候來的這里?”
“青樓嗎?”
陳盛道,點點頭。
其他人不像他這般自持,屋子里響起低低的吐氣聲。
“聰明!
“機敏!
“不虧是殿下!
陳盛道:“那就先靜觀其變!庇挚聪騺砣耍白硐蓸悄沁吙捎邪才?”
來人應聲是。
“這些不重要!睗櫇上壬,“現在他們想抓人可沒那么容易,秦潭公不要這天下,王相爺還要呢,事可以亂,這天下不能亂!
“燕!”
張蓮塘伸手喊道,但還是沒有擋住,那瘦弱的少年過他沖向了黑甲衛。
“你問我這話什么意思?”燕站在這黑甲衛面前,貼近他的臉,一字一頓,“你問我這話什么意思?”
黑甲衛看著貼近的少年,道:“問話就是問話,你只要答話!
燕道:“不!笨粗@黑甲衛,神情平靜無畏無懼,“我不答,你要抓我嗎?或者你也要殺了我嗎?”
黑甲衛亦是無畏無懼,道:“未嘗不可!
燕猛地抬手,那黑甲衛也立刻抬手,站的近的人只聽得砰的一聲,二人已經扭打在一起,撞在門上,門不堪重擊倒地發出巨響,樓道里擁擠的人群頓時就亂了。
“動手了!”
“不他娘的活了!”
少年們一涌而上,黑甲衛們自然不可能乖乖被打。
“黑甲衛殺人啦。”
“青霞先生被殺了,現在要殺他的學生了。”
罵聲撞擊聲女人的尖叫聲哭聲掀翻了醉仙樓,有人往外逃,但又有更多的人要沖過來,這些人跟黑甲衛相比一看就是文弱書生,甚至還有垂垂老者,走路都走不穩也跟著舉著拳頭,隨著逃出醉仙樓的人大喊大叫,街上有更多的人涌進來
站在高處看十幾人的黑甲衛竟然漸漸被人群淹沒。
“要了命了!闭驹诟吲_上俯瞰這一切的李會仙臉色白的如同擦了三層粉,扶著欄桿的手指甲掐斷,“跟黑甲衛打架,黑甲衛可不是好惹的,我這醉仙樓要血流成河了!”
但這種場面并沒有出現,因為很快有官兵涌進來,將纏打在一起的雙方分開。
除了醉仙樓里,此時京城四面城門打開一隊隊官兵疾馳而入,城門又在后關上。
腳步聲也踏亂了皇城。
比大朝會謝些的宮殿里燈火通明,從床上叫醒穿上龍袍送過來的惺子坐在椅子上被殿內的大喝嚇的睡意無。
“秦潭公是要天下大亂嗎?”
“你是要殺眷下讀書人嗎?”
明亮的燈火下一向溫和的王烈陽怒目高喝。
秦潭公神情一如既往道:“當然不!
宋元在一旁憤怒的喊道:“王相爺你不要血口噴人,這可不是我們挑起來的!
王烈陽道:“不是你們?那刑部在干什么?黑甲衛又是在做什么?”再次拔高聲音,“青霞先生又是怎么死的!”
宋元道:“我已經過了,有人告房覽會試受賄,而房覽供出青霞先生參與其中,所以我們才要請青霞先生來問問,誰知道他竟然一聽就自己跳樓了!睂⒁滦湟凰呗,“我看是畏罪自盡!
蔣顯一步踏出,豎眉道:“青霞先生畏罪自盡,宋元,你這話去與天下人,看誰人相信?”
宋元哼聲道:“他現在死了,死無對證了,你們怎么都是你們的對。”
一個官員淡淡道:“宋大人,你現在也是跳個樓,也來個死無對證,看看天下人信不信你也是冤枉的。”
宋元對他呸了聲:“有話話,罵什么人,罵什么人!”
朝堂上兩人頓時擠在一起。
“行了,外邊打起來了,朝堂也要打起來。”一直沉默的陳盛道,“你們眼里還有沒有陛下?”
吵鬧的朝堂頓時一靜,諸人轉身躬身齊聲臣有罪。
惺帝在龍椅上眨著眼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等待繼續講下去,又有人死了啊,這次還有爆竹放嗎?
“你們刑部要問案沒有錯,但是宋大人,青霞先生死在你們手里,又只有你們在場,這一點你們無可否認!标愂⒌溃霸趺匆驳媒o天下人一個交代,尤其是會試馬上就開始,青霞先生可是主考啊。”
宋元道:“正因為他是主考,我們才要查啊,這也是對會試負責!
“你們這叫查嗎?”王烈陽豎眉喝道,“查一個死一個?你們這叫殺人!”他上前一步,看著秦潭公,“還有,殺了一個兩個還不夠,還要黑甲衛抓青霞先生的學生,秦公爺,主考受賄尚且能過去,學生呢?”
宋元道:“學生可以行賄啊。”
王烈陽冷冷一笑:“宋大人,不如先讓大理寺查查你們刑部有沒有行賄受賄,如此你們再逼死哪位官員學生也免得受冤枉!
有內侍從外急匆匆進來。
“陛下,大人們,不好了,外邊要抬棺游街了!彼吐暤溃扒嘞枷壬膶W生們,還有考生們都來了,人太多了,不好攔啊。”
這些文人們鬧起事來,難不成官兵真要動刀槍嗎?那可就真亂了。
朝堂里嘈雜議論。
陳盛道:“當務之急安撫考生們,否則今年的會試就完了。”
王烈陽看了眼秦潭公冷冷道:“已經完了,秦公爺毀我大周朝廷基業是不是很高興。俊
秦潭公道:“先安撫考生吧,這是與他們無關的事。”
望星樓前人群一陣涌動,密不可破的人墻分開,一群人走進來,與先前出去時的整潔不同,現在的少年們形容狼狽,衣衫撕破發鬢散亂不少人臉上都帶著傷,看上去很是嚇人。
傷的最重的是走在最前頭的瘦少年,他的眼角被打破了,口鼻的血擦過但還是偶爾流出來,然后他抬手擦去,在臉上留下道道憂。
一條白布被張雙桐摔過來,有風吹過跌落在地上,燕彎身撿起來,認真的束扎在腰間,看向面前的棺材。
青霞先生的尸首已經移入棺槨中,棺槨尚未蓋上。
“再看先生一眼吧!币粋年長的男人道,聲音又哽咽,“不太好看了!
燕忽的笑了。
這個青霞先生的學生怎么沒有像其他學生那樣大哭,反而笑了?四周的人不由都看著他。
張蓮塘知道他為什么笑了,命運真是有意思。
當初燕第一次進六道泉山拜師被要求做文章,攜出的題是問對青霞先生怎么看,當時燕答的是長的很好看,現在是見青霞先生的最后一面,結論是不好看了,張蓮塘扭開頭看向一邊,燃燒的火把濃煙刺目辣辣。
燕沒有上前,道:“那就不看了。”
不看了嗎?年長的男人楞了下,年紀笑怕見這場面嗎?跳樓而死的人是很嚇人。
“你不看先生,就讓先生看看你,看看你這個能在青樓里吟詩作詞的好學生。”張雙桐在一旁冷冷道。
燕沒有惱怒也沒有反駁,道:“不用現在看,等我中狀元的時候,我再讓先生看吧!绷T上前站在棺材的前方,屈身背對伸出雙手扳住棺槨底,看向前方。
“抬棺吧。”她道。
(三千五,一更,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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