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兩棋子相爭,必然要一生一死,否則棋局怎能算落定。
“帝姬殿下甩開了眾人,調(diào)安利永靜兩軍潛行黃沙道,分明是要將黃沙道諸人一舉殲滅。”一個男人凝眉說道。
“再加上宋元掌控的順安廣信軍,踏平黃沙道不成問題。”另一人道。
“當(dāng)然,那薛青孤膽英雄,擒賊擒王去刺殺帝姬殿下,也未嘗做不到。”又一人道。
總之兩方必然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棋盤上廝殺,從來沒有共存。
“我是看好薛青的,此等小人物紅了眼,什么人都敢殺,什么事都敢做。”秦潭公道。
“那四大師是護(hù)住了帝姬殿下?”有人問道。
這意味著什么,不妙啊,諸人看向秦潭公。
秦潭公神情溫和笑了笑。
“這沒什么,大師到底是慈悲,不忍心看年輕人互相殘殺而已。”他站起身來,“那就由我來做這件事吧。”
室內(nèi)諸人應(yīng)聲是,剛要轉(zhuǎn)身離開,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進(jìn)來施禮。
“公爺,宮門被圍住了。”他道,語氣些許緊張。
屋子里的人們聽到了微微一怔。
宮門被圍住了?
“被誰圍住了?”有人問道,神情驚訝,或者說誰敢圍宮門。
先是王烈陽去黃沙道驗證地宮門事件,接著宋嬰親赴黃沙道,御史中丞閭閻陪同,朝中留下陳盛坐鎮(zhèn),維持朝會安穩(wěn)朝堂百官。
但宋嬰離京不久,秦潭公就將陳盛禁錮,借口有疾對外暫停朝會。
朝中的官員們雖然對陳盛的稱病有疑,但一來因為有秦潭公的黨眾在其中安撫,二來也因為王烈陽閭黨眾趁機(jī)爭權(quán),陳盛的同黨們孤掌難鳴,所以并沒有鬧起來。
無聲無息的怎么今日突然圍住了宮門?
.....
.....
“老師既然有疾,我等怎能不探視?”
曲白說道,看著宮門前擋路的皇城司首領(lǐng)。
“曲大人,陳相爺?shù)牟⊙该停覙O有可能傳染他人,所以才吩咐不避人。”首領(lǐng)說道,“有太醫(yī)們照料大家盡可放心。”
“相爺病體要緊,我等知道,只是朝事不可耽誤。”又一個聲音響起。
首領(lǐng)的視線看去,宮門們聚集了七八十人,年紀(jì)不等但多數(shù)都是年輕人,除了曲白等寥寥十人,很多面孔都生疏,顯然是不入流的小官,此時說話的是個年輕人,穿著低等的官袍,相貌俊秀。
“朝事遞交內(nèi)閣,各有分派定奪便是。”首領(lǐng)道,看著這年輕人,“各司其職,各有大人負(fù)責(zé)。”
委婉提醒你這種低級官員并不需要關(guān)心這種事。
張蓮塘道:“正是有各位大人遲遲定奪不了,我們的政事無法進(jìn)行,所以還是要相爺決斷。”
首領(lǐng)的臉上浮現(xiàn)冷笑。
“哪位大人定奪不了?”他問道,“咱家來定....”
他的話沒說完,就見張蓮塘眉頭一豎。
“大膽!”他喝道,“爾等竟然要定奪朝事,什么時候我大周閹人當(dāng)政?”
皇城司禁衛(wèi),又名親軍指揮使司,隸屬司禮監(jiān),首領(lǐng)由內(nèi)侍擔(dān)任,這就是宮中內(nèi)侍可以擔(dān)當(dāng)?shù)奈渎氈弧?br />
內(nèi)侍們雖然可以擔(dān)任武職,還可以外派領(lǐng)兵,但在這些文臣面前還是不入眼,更被提防弄權(quán)。
那首領(lǐng)沒想到自己一句口誤被這小官抓住呵斥,面色頓時青紅一片。
“我是說我可以代傳給陳相爺,由他定奪。”他亦是拔高聲音。
張蓮塘沒有絲毫的退步,道:“我不信你,我要親自面見相爺。”
身后數(shù)十官員們齊聲附和。
“我等不信你們,我們親自見相爺。”
眼看眾人上前涌涌,首領(lǐng)不由后退一步,旋即站住喝道:“你們這些人有什么大事需要相爺定奪,逐級上報便是。”
論級別他們距離面見相爺還遠(yuǎn)呢。
有人聲音淡淡道:“國事無大小,臣子無高低,都是圣人子弟天子之臣,需不需要見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就連天子也不能。”
伴著這一句話,人也站出來邁步。
“你可要攔我?”
又是一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首領(lǐng)倒認(rèn)得,蔣顯的親戚,裴禽,這可是當(dāng)著文武百官寶璋帝姬的面質(zhì)問四大師的家伙。
上次冒失之后在家關(guān)了一些時日,如今放出來越發(fā)以諫臣自居了!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身后官員們齊齊邁步。
“你們可敢攔我等!”他們亦是喝道。
這群...家伙!首領(lǐng)握住了腰刀面色變幻。
“你們膽敢闖宮!”他喝道。
站在前列的曲白道:“天子在宮中病了,臣子還能探望,更何況今日陳相爺。”
嘩啦一聲,首領(lǐng)佩刀拔出,在他身后的禁衛(wèi)們也紛紛拔出腰刀。
“你們,是要違禁嗎?”首領(lǐng)喝道。
張蓮塘沒有憤怒也沒有驚懼,神情平和道:“錯了,這只是為人臣子的本分。”說罷將頭上的官帽取下,一手握著笏板,“如果這是違禁的話,臣愿意一死。”
隨著他的動作,其他官員們也紛紛摘下官帽手握笏板在身前,一步一步上前。
幾十個官員在皇城禁衛(wèi)面前毫不起眼,但不知是官袍的威壓還是他們神情的肅重,讓禁衛(wèi)們不由后退。
“別以為我們不敢動手!”首領(lǐng)喊道,面色鐵青,將腰刀對準(zhǔn)了張蓮塘的胸口,“擅闖皇城,其罪當(dāng)斬。”
張蓮塘道:“賊子攔門矯詔,為臣者當(dāng)死社稷。”輕輕邁一步。
噗嗤一聲,刀尖刺破了官袍。
首領(lǐng)反而嚇的后退,腰刀憤怒又羞惱舉起。
“將他們拿下!”他喊道。
不殺他們,拿下他們關(guān)起來,總可以吧。
宮門前禁衛(wèi)們齊齊應(yīng)聲涌上,遠(yuǎn)處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要拿就把我們都拿下!”
伴著喊聲又一群二三百人烏壓壓的涌來,亦是年輕人居多,不是官吏,穿著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衣袍。
而在他們身后此起彼伏的聲音不斷的響起。
“秦潭公勾結(jié)西涼賊人禍亂。”
“帝姬離京,相爺被困。”
“秦潭公勾結(jié)西涼賊禍亂!”
不止是身后,城中各處也正嘈雜一片,無數(shù)人在奔跑。
“真的假的?”
“真的,陳相爺已經(jīng)被抓了,宮門鎖上。”
“秦潭公已經(jīng)把控了朝廷!”
“西涼人要打過來了!”
“快去解救陳相爺!”
“守住朝廷,就是守住京城,守住大周。”
站在高高的皇城城墻上可以看到,京城四面八方人潮涌涌向皇城而來,戰(zhàn)事尚未停,寶璋帝姬不在京城,陳相爺被控制,這讓京城所有人都變得驚恐。
皇城前如溪流匯聚成海,宮門前的禁衛(wèi)人墻變得東倒西歪。
這要是殺,可殺不過來,只怕會引發(fā)更大的騷亂,那京城就要血流成河了。
“怎么會走漏了風(fēng)聲。”身邊官員們聲音緊張。
秦潭公依舊神情平靜,道:“事情既然做了走漏風(fēng)聲不足為奇,我們的人在朝廷中,朝廷中自然也有有心人察覺。”
“只是這煽動鬧事沒有察覺!”另一個男人道,神情驚訝?wèi)嵟昂稳藶槭祝渴Y顯嗎?還有曲白,真是好膽。”
秦潭公看著皇城門下的人群,有官有士子有平民百姓,甚至還有一群群花枝招展的女妓.....
“不知不覺這朝堂跟以前不一樣了。”他道,笑了笑,“除了王黨陳黨秦黨以及潔身自好黨,還有新黨了。”
那是什么黨?何人為黨首?
“大概是年輕人為黨首吧,最近年輕人多了,年輕人做事總是想的少一些。”秦潭公玩笑道,看著前方,“既然如此,我就先不出面了。”
原本按照計劃秦潭公會走出來,宣稱自己受到了污蔑,推翻先前的罪名,當(dāng)然會引起喧嘩質(zhì)疑,不過控制朝堂對秦潭公來說也不是什么難事。
但現(xiàn)在有人比他們更先一步煽動了民眾,散播秦潭公與西涼賊勾結(jié)的謠言,人心驚懼,事情就有些麻煩。
“京城血流成河我也并不是不敢。”秦潭公道,“只是這些人死活并無所謂,他們不過是棋子任人擺布而已,今日被他人擺布,來日亦可為我所用,就等皇寺四大師昭告天下之后吧。”
拂袖轉(zhuǎn)身。
“我先去蒼山。”
......
......
哐當(dāng)一聲,值房緊閉的門被撞開,門外的官員們一涌而入。
“老師。”
曲白跪倒在床榻前,看著其上面如金紙的陳盛。
短短時日雖然瘦但結(jié)實的愛好勞作的老者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陳相爺!”
其他人的喊聲也亂亂響起,伴著太醫(yī)們被推過來。
陳盛醒來看清眼前,并沒有讓太醫(yī)近前,而是抬起手抓住了曲白,抬起的衣袖上有血跡斑斑。
“秦潭公勢大,一切都是他的陰謀。”他干澀急聲,“快去救帝姬殿下。”
說罷再次劇烈咳嗽,噴出血沫。
曲白眼中含淚喊太醫(yī)。
張蓮塘上前道;“相爺無須擔(dān)心,皇寺四大師在黃沙道,宣告會將手書交予帝姬,此事可落定。”
四周的官員們也紛紛點(diǎn)頭寬慰。
“相爺安心,有皇寺四大師在。”
“一切無憂。”
“秦賊罪名天下皆知,人人得而誅之。”
陳盛面容沒有絲毫的欣慰,帶著血跡的嘴邊浮現(xiàn)苦笑。
“你們有沒有想過,皇寺四大師,如果是秦賊一黨呢?”他道。
皇寺,四大師,是秦賊一黨?
這,還真沒有想過。
如果真是這樣.....值房里頓時一片安靜。
張蓮塘放在身前的手握緊,面色凝重。
如果真是這樣,也沒有事吧。
對于薛青來說,從來都沒有什么皇寺和四大師,與她無關(guān),無關(guān)也并不依靠。
只是又多了一個敵手而已。
是吧?
......
......
“這就是蒼山啊。”
薛青抬手搭眼遮擋秋日的炙陽,看向前方。
“真是一座大山!”
然后放下手。
“這種地方能打獵才見鬼呢。”
這座山不是郁郁蔥蔥,樹木茂盛鳥獸成群,而是巨石險峰矗立,恍若巨斧從天而落,歪歪扭扭光禿禿嶙峋面目猙獰突兀的出現(xiàn)在大地上。
“嚇人。”薛青從馬上收回視線看向身邊的諸人,“要不再跟那位四大師說,換個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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