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地藏子走進山洞,在不遠處咳嗽一聲。
天機子抬頭看了一眼,對太歲道:“太歲啊,你出去玩吧!”
“喔!”太歲乖巧地點點頭,起身從石臺上下來往外走,從肅立的地藏身旁繞過,當他與地藏錯身而過時,眼神一閃,才露出一絲精明味道。
地藏緩步上前,在天機子身旁并肩坐了。
兩個人都沒話,只是雙手撐著石臺,出神地望著前方。
過了許久,地藏緩緩開口:“師弟,還記得你我初相識時情景么?”
天機子思索了一下,微微一笑:“怎么不記得?我蜀人,孟知祥在成都稱帝,占據兩川后,我隨爹娘為避戰亂離開家鄉,一路輾轉,在洛陽遇到了你,幸虧你家接濟,我才吃飽肚子。”
地藏子也微笑起來:“那時候,我是大家少爺,你是個乞丐,旁人都,咱們倆能一見如故,一定是前世結下的緣份。”
天機子點頭,似乎想到了當初情景,眼神有些恍惚,輕嘆道:“可惜,好景不長。石敬塘向契丹人割讓幽云十六州,借了契丹兵殺進洛陽,我的爹娘死于戰亂中,你的家也被亂兵劫掠一空,只剩下咱們兩個,四處流浪。”
地藏嘆了口氣,道:“是啊,幸虧恩師帶大師兄游歷江湖,遇到你我,從此你我就成了碧游宮的人。”
到這里,他扭頭看向天機子,感慨道:“從你我相識那一天到現在,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有多長了?”
天機子手指算,輕輕地道:“八十八年!”
地藏默默地看著前方:“八十八年……八十八年啊……”
他看向天機子,眼神中透著復雜:“朝廷想找出《推背圖》,或加以利用或付之一炬,自有朝廷的道理。咱們想讓它靜靜地躺在祖師存放它的地方,直到地老天荒,那是咱們碧游宮人一代代的堅持。師兄身為一宮之主,之前未免顧慮太多,無論如何,不要傷了咱們師兄弟間的情誼。”
天機子有些動情:“師兄,方才是我脾氣不好……”
地藏子打斷了他的話:“誒!八十多年的老兄弟,還用這樣的話?你安心修行,朝廷這邊,我來應對!”
完,他舉步往外走,身形似乎有些憔悴。
天機子看著他蒼老模樣,突然有些不安,起身叫道:“師兄……”
地藏子腳步不停,揮了揮手:“不必多慮!此事我自有打算。”
看著他漸行漸遠,天機子呆怔半晌,終于長嘆一聲,沉默下來。
碧游宮大殿。
柳隨風和瑤光、洞明三人站在一起,正在低聲商議。
地藏舉步走進大殿,在中間昂然站定,眼神掃過從人,沉聲道:“諸位,老夫方才與師弟已經仔細計議過了。《推背圖》乃我祖師遺寶,祖師將它藏起,就是既不想它面世,又不想它毀去。我等后輩豈可悖逆祖師遺愿?故而,由我和天機子師弟所持的銅牌,我們是不會交出去的。“
洞明神色冷峻:“前輩……”
地藏衣袖一拂:“我可以向諸位承諾,但凡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歹人得逞,從我手中奪去銅牌,朝廷盡管放心。如果朝廷仍舊有所疑慮,執意撕毀我大師兄陳摶與你朝太祖皇帝的君子協定,地藏也無話,碧游宮就在這里,你們只管派兵來吧!”
洞明怔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勸。
見此情形,瑤光不由焦急,低聲詢問道:“大人,怎么辦?”
洞明定了定神,微微拱手,神情苦澀:“前輩執意如此,晚輩甚是遺憾。碧游宮與我大宋皇室淵源甚深,與我北斗司也是大有關系,晚輩豈會向前輩動手。”
他嘆了口氣:“既如此,晚輩只有如實稟報天子了,告辭!”
地藏子目光一閃,沉聲道:“且慢!”
洞明止步回身,看著他眼中露出驚訝:“前輩還有什么吩咐?”
地藏子放緩了語氣:“雖然,老夫不能交出銅牌。不過,空桑觀與我碧游宮一向交好,沖玄道長臨死又向我碧游宮求援,他的事,我碧游宮不能置身事外。諦靈子、玄玄子!”
諦靈子和玄玄子同時上前一步,抱拳聽命。
“你二人依舊隨洞明先生下山,協助擒拿殺害沖玄道長的兇手。”
“弟子遵命。”
洞明眼波一閃,嘆了口氣,朝柳隨風瑤光擺了擺手:“走吧!”
眾人下山后,一路來到古吹臺,通過層層守衛盤查后,大家來到一幢院子前。
“我北斗司內不能留客,諸位就先住在這古吹臺吧,待我回稟了天子,再來與諸位相見。”
諦靈子頷首:“有勞洞明先生。”
太歲看了瑤光一眼,脫口喚道:“瑤光……姑娘!”
瑤光聽他只喚自己瑤光,雙眼不由一亮,待聽完句,神色微微一黯。強打笑容對他道:“太歲,你先和你師父住在這兒,不要淘氣,待我辦完公事,就來找你。”
太歲點點頭:“喔。”
眾人又客套幾句后,北斗司眾人離開。
太歲站在那兒默默地看著他們的背影,眼中似有不舍,瑤光走了一陣,突然回頭看去,正好看見太歲還在凝視著她,心里微微一顫,臉上露出笑容。
眾人分別后,三人走進房間,諦靈子四處察看。
“玄玄師弟,你和太歲就住在樓下吧,我喜靜,住樓上。”
“好!”
諦靈子向樓上走去。
玄玄子帶著太歲從大廳拐到一側一間房,玄玄子打量著房中環境,隨口道:“太歲啊,你就住這間吧。方才洞明先生了,這古吹臺住了外使,你可千萬不能淘氣了,要不然,會被官府捉去打屁股的。”
太歲定定地看著玄玄子,目中有淚光,閃閃發亮。
玄玄子沒有聽到太歲回答,急忙回頭,看見他還在,又松了口氣。
“你這子,師父還以為你又溜出去了呢。”
太歲凝視著玄玄子,目光瑩然:“師父,為何你不叫我不死兒了呢?”
玄玄子吃了一驚,趕緊向外邊看看,急忙把太歲拉到身邊,聲斥責:“你這孩子,師父再三叮囑你,千萬不許提起不死兒這三個字,要不然人家問起,你如何解釋,你這孩子再不聽話,師父可要擰你耳朵了。”
玄玄子著作勢要擰太歲的耳朵。
太歲一動不動,凝視著玄玄子:“時候,師父一直叫我不死兒的。”
玄玄子的動作忽然停止,驚訝地看著太歲,慢慢張大了嘴巴顫聲道:“你……你方才什么?”
“徒兒,從,師父您就叫我不死兒的。直到有一天,元元子師叔帶了他的徒弟德妙找到師父。”
太歲著,淚水流了下來:“徒兒醒來后,沒找到師父的尸首,所以一直告訴自己,師父你還活著。可徒兒心里知道,這太不可能。從那以后,徒兒就成了孤家寡人,再也沒人叫我‘不死兒’……”
玄玄子激動地道:“太……太歲,你都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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