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登回憶著他閱讀過的資料。
荷蘭人剛抵達東印度時,奉行的政策是聯合土勢力盯著西班牙、葡萄牙人猛打。但隨著他們在東印度介入的來深,也不可避免地走上了如今的帝國主義道路。
荷蘭人在沒有競爭對手的情況下成為殖民力量。在歐洲和亞洲部分國家,聯合東印度公司表現的像那個時代的大型私人公司一樣行事,但在東印度群島,它已經發展成一種特殊的混合結構。部分是公司,部分表現成一個海上強國。公司需要承擔的國家義務,與它作為上市公司需要用短期利潤支撐股價和投資人信心,這兩者目標之間不可能避免出現了巨大裂痕。實際上,這種矛盾貫穿了東印度公司的一生。在大部分時間里,東印度公司的股價4倍于新股發行價,公司股票和債券是荷蘭最熱門的投資標的,沒有哪位總座能承擔利潤降低,股價大幅下跌的后果。
聯合東印度公司在亞洲大肆擴張的結果之一,是形成了規模龐大的管理機構。公司下屬的各個殖民地經營和管理機構必須有能力應付比貿易復雜的多的軍事、政治和外交事務。管理公司治理下的土著民眾,維持同亞洲各國的關系及組織防御、進攻的軍事組織都是公司雇員任務的一部分。
整個荷蘭東印度帝國的最高管理機構是東印度群島委員會。公司總座是委員會的召集人,但一般的總座并沒有絕對權力。盡管總座是委員會主席,卻不被允許不受委員會控制地獨立做任何重要決定。
總座權力大取決于他在阿姆斯特丹的政治資源,取決于他個人的奮斗,也取決于歷史的進程。自161年至今的31年,東印度公司在亞洲經歷了八位總座,讓皮特埃茨科恩與安東尼范迪門是權力最大的兩位。如果不算科恩之前的三任,從巴達維亞建城算起,東印度公司經歷了科恩、彼得德卡彭蒂爾、科恩(二次就任)、雅克斯派克斯、亨德里克布勞威爾、安東尼范迪門,共5位領導人。這個歷史時段的東印度公司總座沒有庸才,其余幾位的功績可能不及科恩與范迪門耀眼,但依然在公司的擴張與征服中做出了水準之上的貢獻。
總座之下的二號人物是面管理公司在亞洲貿易的總干事。科恩與范迪門在就任總座之前,都曾擔任過總干事一職。強勢的總干事,某些時候可以與總座分庭抗禮。
理論上,其余五位委員的職司并不固定,一般有首席簿記員、司法評議會主席、軍隊司令、商船隊管理和其他分管業務等。司法評議會主席的一項重要工作是給城內的歐洲人證婚。但由于委員經常會出現去職、病亡等情況,滿員的時候并不多,也會出現交叉任職現象。
在委員會做任何決定之前,必須要有7張正式的選票,如果在職的委員沒有7個,投票權往往會移交給所謂的“特別”委員。如果碰到特別重要的問題,總座有時會派船前往涉事殖民地去征集一張他們的選票。這7個委員之間的協作與分歧往往取決于他們各自代表的家族、勢力和個人品質。
東印度公司在亞洲的生意分為三種,一種是通過“自己征服獲得的貿易”,如巴達維亞、班達和臺灣。第二種是基于公司與地國家“簽署的排他性合約”項下的貿易,如與香料群島的德那地蘇丹國;第三種是基于商業合同下的貿易,如暹羅、日、印度,在這種地方公司沒有任何特殊地位,也不能強制執行任何文件和法律。
這三種情況并不是一成不變的,也有很多介于三種典型之間的情況出現。讓人尷尬的是,公司在自己征服獲得的貿易項下,利潤是最低的,像巴達維亞地貿易和臺灣,長期處于虧損狀態。軍事和戰爭導致公司在這些地域負擔的義務過重。
公司毫無特權的日和印度,則提供了最大的利潤來源。在那里,荷蘭人只要悶頭做生意,不需要考慮打仗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同樣的原因也導致了英國東印度公司在安汶大屠殺之前,一直只想安靜的貿易,沒有與任何當地國家交戰的想法。
基于不同的貿易類型,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分支機構的設置上也頗有不同。在巴達維亞、馬六甲、班達和臺灣,荷蘭人是純粹的征服者,這就要求在這些地方設置類似地方政府的機構,并派駐軍隊。
164年前后,安汶、班達、摩鹿加群島、科羅曼德爾海岸的奈格帕特南、錫蘭和馬六甲,是公司六個最重要的分支機構,巴達維亞在這里派駐有行政長官。在孟加拉、蘇拉特和波斯,公司設置有貿易主管。在萬丹、日和帝汶島是駐扎官或是首席干事。
地方也仿造巴達維亞的權力結構,地方首長與一個委員會共同負起管理責任。地方首長是委員會主席,其他包括有分管貿易的商務員、軍事指揮官、首席簿記官和司法部門的最高官員,檢舉人或者檢察官。當然,在實際運行中,情況也往往會發生變化。
荷蘭東印度公司在亞洲設立了一個人數也許不多,卻很面很正規的官僚機構,每日間都充斥著有趣的官僚游戲。
在這一點上,英國人就要靈活的多。英國東印度公司在亞洲就沒有太復雜的官僚機構。英國人的薪水待遇也普遍高于荷蘭人。并且公司董事會允許職員在公司的生意中跟投,在船上主動分出部分噸位供員工使用。英國人認為這能有效激發員工的工作熱情,將員工的利益與公司捆綁在一起。
荷蘭人則恰恰相反,董事會嚴禁員工以權謀私。這反倒造成了貪污與走私在亞洲盛行。山高皇帝遠,阿姆斯特丹派人到巴達維亞路上得花8個月,倒霉的時候,還得花上18個月。荷蘭人的航路缺少補給點,除了在英吉利海峽可能遭遇到敵國艦隊,他們在路上還要經過三段危險的航程。第一段在幾內亞灣附近,他們只能在很狹窄的“航道”上行駛。一旦偏離航道,要么被洋流卷進危險的幾內亞灣,要么被沖到美洲海岸。第二段在好望角,經常有商船撞碎在好望角的礁石上。第三段是繞過好望角沿咆哮西風帶的航程段,也經常病死人。其中第三段航程隨著毛里求斯基地的建立,現在情況好了一些。好望角還要等等,南非殖民地建立后會有些好轉。幾內亞灣則是葡萄牙人的地盤,暫時還無解。
從阿姆斯特丹出發時的整船人在海路死上一半并不罕見。到巴達維亞也只是噩夢的開始,通過海上淘汰的人在抵達亞洲短短時間后又會染上各種熱帶病,再死掉一批。如果倒霉被派到香料群島服役,那真是九死一生。
缺乏監督機制,死亡率又高,東印度公司所有人都是在用生命為賭注換取成功的機會。每個貿易主管,每個東印度委員都會想法在公司的商船上夾帶個人的生意商品。以公司的生意為代價,謀取個人財富,是非常普遍的現象。阿姆斯特丹派過來的巡視官回去報告,“對于為整個大家族爭取高官厚祿,他們有無法控制的野心和無法阻止的決心。”
荷蘭在亞洲的貿易主管經常向國內匯兌與工資相比數額驚人的財富,實在看不下去的公司董事會很是處理了幾個人。這又導致很多荷蘭人將金錢委托給基友英國東印度公司帶回歐洲。
公司的最高權力機構是設在歐洲的董事會,董事會主要由荷蘭省與澤蘭省控制,但在聯省共和國復雜的政治格局中,公司也不能完忽視其他省的訴求。公司歐洲總部日常管理由一個十七人理事會負責,也就是通常的“十七紳士”。
遙遠的歐洲董事會想法與亞洲管理層面臨的實際情況往往有很大不同,強勢的總座一般都抱著同一個態度,“祖國的先生們在國內做他們認為最好的決定,而我們按照我們自己正確的判斷行事”。
基于以上情況,陳守序在梅登臨行前提醒他,“我們要時刻牢記巴達維亞是一個軍事強權。但也絲毫不能忘記它是一家貿易公司。聯合東印度公司任何行為,終會受到上市公司質誡命的驅使。”
……
兩條運河河道在巴達維亞堡城下流入大海。東印度公司的戰艦和商船停靠在河道邊的碼頭上,在河道的內側,荷蘭人還開挖了兩座可以停泊十余艘戰艦的內港。內港的開口通向運河,位置十分安。僅僅用肉眼觀察,整個港口也是個土方量極大的工程。
運河不僅是重要的交通運輸要道,同時也是巴達維亞城和巴達維亞堡防御設施的一部分。
一早,梅登就乘坐舟渡過雅加達河,抵達了巴達維亞堡城下。
這是座遠看泛著白色的堡壘。
除了四角的棱堡,巴達維亞堡主體呈正方形。這座東印度群島最堅固的軍事堡壘通體都是由上等方石砌成。巴達維亞附近并沒有堅固的巖石出產,城堡建設所需的石料均由海船運來。在巴達維亞至萬丹這段航道附近有很多島嶼,出產這種比石灰石更白的巖石。整個巴達維亞堡,從低于海平面的地基至堡頂,均是這種巖石。
城堡開有兩門,一門朝向大海,通常被稱為水門;一門朝向內陸的城市,通常被稱為城門。水門外是與海岸線平行,供公司商船停泊卸貨的內港。城堡所需的物資均是從此門運進城中。
梅登深深吸入一口氣,從城門走進了巴達維亞堡。城堡的中央是總座官邸,總座官邸對面是兩位東印度委員會成員的住宅。總督府的旁邊是一座醒目的新教教堂。城堡中到處都種植了檸檬和芒果樹,看起來十分漂亮。
巴達維亞堡是城中地勢最低的地方,長期居住并不舒適,因此很多公司上層官員在城內都擁有另外的別墅。
城堡中有許多行色匆忙的人員。衣著考究,上了年紀的商務員、年輕的助理商務員,軍械所的槍炮匠、鎖匠、木匠等來回穿梭在城堡之中。士兵在城堡大門附近和棱堡上站崗。梅登抵達時,總座安東尼范迪門并不在官邸中。
作為一位西里西亞伯爵的兒子,梅登的出身保證了他在德國雇員人數很多的東印度公司總部并沒有受到什么為難。
總督府的工作人員將梅登請上了城堡的城墻,走到水門那側后,梅登的臉色變得及其凝重。
海上正在舉行一場閱艦式。
荷蘭人體貼地遞過來一具望遠鏡,似乎生怕梅登看不清。
一共14艘大中型戰艦在錨地排列成兩行。
荷蘭人向梅登講解,“乘坐長艇的就是總座閣下,他正準備與新任艦隊司令和其他幾位委員會的先生登上艦隊的旗艦威廉親王號。”
梅登將望遠鏡的視角對過去,只見安東尼范迪門正從兩行艦列中穿過,當他經過每艘船時,戰艦上的官兵都對他歡呼三次。范迪門也站在長艇的船頭,向麾下的士兵揮手致意。
艦列中央的盡頭,是一艘單獨的大型戰艦。船尾下層有4座炮門,炮門之上雕刻著繁復華麗的浮雕。東印度公司的三色旗在艦尾的旗桿上飄蕩,那應該就是他們這只艦隊的旗艦威廉親王號。
總座一登上戰艦,荷蘭國旗就在主桅上升起。卸任艦隊司令向總座鳴禮炮1響,之后戰艦上的長琉旗被降下。一位身穿海軍提督服飾的人走下戰艦的舷梯,乘上另一條長艇。接著,戰艦又升起長琉旗,鳴禮炮17響。這代表著新任司令正式就職。
旗艦威廉親王號是一艘有5門炮的大型戰艦,與他在歐洲見到的戰列艦區別僅僅是沒有船艏樓。不過梅登也注意到,戰艦的吃水線露出了海面一段。以他在海上航行這么多年的經驗看,這艘戰艦未必裝滿了所有的炮位。不過即便如此,這艘堪比戰列線炮船的戰艦在亞洲水面也是無敵的存在。
“梅登先生,你很幸運。在巴達維亞,你看到的這種大型閱艦式,一年只會有一次,這是巴達維亞每年最壯觀的景象。”荷蘭人的語氣很是驕傲。
梅登只是笑笑,眼前這個荷蘭鄉巴佬把他當成了土豹子。即便以梅登外行的眼光來看,這只荷蘭艦隊確實是強大的,在亞洲沒有對手,但他也能感覺到艦隊向總座歡呼的時候,水兵的人數并不滿員。
“請稍待,總座閣下結束閱艦式后就會回到城堡,他會在官邸接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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