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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口所。
周鹿卿給督師標兵營副總兵沈炎和蔡元定送行。
“沈副將,李定國召賀九儀回援云南,他正準備糧草行裝,很快就要離開南寧。”
沈炎有些訝異:“賀九儀的萬余人馬一走,南寧就空了啊,昆侖關誰守?”
“只能放棄,謝元汴已在著手南寧、橫州軍民南撤,這次要把郁江兩岸幾十萬軍民撤空。”
蔡元定:“那欽廉接下來就直面敵軍了。”
“是,我們會在郁林天門關、興業縣、永平寨、靈山縣至西鄉寨一線重新拉開防線。”
蔡元定板著手指頭數番號,“欽廉4個練軍鎮1萬兵,加李來亨、李元胤,對廣西線國安以下近3萬綠營兵,能守住嗎?若是廣東再有所動作,我們就麻煩了。”
周鹿卿苦笑,“事在人為。”
沈炎:“左右江道的土司有何舉動?”
周鹿卿微嘆一聲,“據我們了解,大部分土司已向韃靼人輸誠。”
蔡元定吃驚地道:“那些土司會不會沿路攔截沈副將?”
“袁立俊確保土司們在賀九儀走前不會動武,所以沈炎你們動作要快。”
蔡元定:“沈兄……”
沈炎平靜地道:“撫臺和季通兄放心,我一定把鄭藩使臣安全護送到昆明。”
周鹿卿點頭,“你去我們都放心。”
蔡元定:“要這么說,沈兄到昆明時,左右江道就已經淪陷了,恐怕只能喬裝潛回欽州,有風險啊。”
“不,沈炎不必原路返回。”
“恩?”
周鹿卿對沈炎道:“你到昆明后隨李定國中軍行動。”
“那沈兄怎么回家?”
沈炎輕輕敲著刀柄,語氣依舊很平靜,“回不來算了,在定國軍中與建虜戰一場。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尸還。”
周鹿卿側過頭對蔡元定道,“沒那么糟,沈炎的任務比拼殺更重要,他能不能安全回來,著落在你身上。”
“撫臺,我不明白。”
“想想你這趟差事去哪。”
“萬象?”
“沈炎隊伍里有3個熟悉貢象下路的商人,就是為撤出準備的向導。”
沈炎:“貢象下路是什么?”
“暹羅和南掌有兩條陸路進天朝,一是車里宣慰司(西雙版納景洪市)至元江府(玉溪元江縣),經建水(紅河州建水縣)、通海(玉溪通海縣)至昆明,另一條是貢象下路,怎么走向導會告訴你。”
蔡元定:“若晦有回來的安全通道就太好了。”
蔡元定與沈炎當年合作在廣州偷出惠王子,就此成為莫逆之交,聽說沈炎執行的不是自殺任務,頓時長出一口氣。
周鹿卿:“路是有,安全與否就要靠你了。”
“與南掌有關?”
“正是。”
“大統制只是讓我先熟悉南掌國情,未指示后面怎么做。”
“我先告訴你計劃的開頭部分。”
“請撫臺下令。”
“后江李君常正組織一支大商隊進南掌,你率一支雇傭兵給這支商隊做護衛,到萬象后與貿易代表交接,隨后就任聯邦駐南掌公使。”
“公使?”
“這次我們將會與南掌正式簽訂軍事同盟條約,雙方外交關系由貿易代表升為公使級,后江府的李君常會告訴你計劃的第二步。”
“撫臺,若晦兄,請放心,我定當不辱使命,替若晦兄守好退路。”
周鹿卿長身一揖,“二位此去千山萬水,路途艱辛,一路保重。”
“撫臺,就此別過,再見。”
“再見。”
沈炎登上去欽州的鳥船隊,蔡元定依然乘坐伯勞號。
伯勞號乘上北風,沿瓊州西海岸線行駛,隨后在安南近海找到南海西邊界流,5天后即達后江。船折向西北,駛入湄公河。
伯勞號放下兩舷批水板,這個裝備雖然會減緩航速,卻有助于船在逆流中穩定姿態。
蔡元定站在船尾甲板,拉開望遠鏡,朝后江兩岸看去,他很多年沒來后江了。
后江平原海拔2米,曾布滿沼澤和叢林。當年蔡元定離開南洋時,后江兩岸是一片蠻荒,可怕的印支虎、網紋蟒、咸水鵝在河流兩岸荒野中四處出沒,擇人而噬。
華人后江地區的記錄是,“地雖廣,人民未眾,林藪郁蔥,森陰蒙翳,禽獸之聲雜處其間,草莽雜亂,蚊蠅亂飛,水蛭密布。”
聯邦征服后江時,這里只有少數港口城鎮附近得到開發。
如今后江府天地換了新顏。
自首任長官林同文起,華人開始修理地球。
首先是沿著海岸線、河岸線修筑堤壩,排干沼澤積水。
河堤自后江河口和古氈河口向西北延伸至真臘甘當地區,后江兩岸,古氈河右岸三條大堤總長超過600公里。
河堤花費數十萬人力,耗時15年之久,難以計數的勞工和奴隸死在工地上。
林同文任內,完成河堤與部分海堤工程。
李君常第一個任期,完成后江兩岸與海口地區初步開發。
第二個任期,后江開始向內陸延伸,首先是2橫1縱3條驛路。
自前年始,后江投入內陸運河工程。
首先是實際控制區與真臘邊界處的永濟河。
后江土質松軟,地方平坦,運河工程比大堤簡單。
永濟河自后江與古氈河交匯的河口新州堡起,向西南拉向河仙。全長87公里,寬40米,深2米。
后江強征上萬高蠻人,雇傭越人、華人。8萬民工歷時8個月,分兩個旱季,4班完工。
華人和越人負責燥土工程,高蠻人負責濕土工程,高蠻人勞作量是其他族人的2倍以上。
修永濟河,后江府已有完善的統計數據,修河死亡1萬民工,包括工程期間后江駐軍鎮壓2次起義中的傷亡數字。
永濟河除了給沿岸耕地提供灌溉,還有重要的軍事作用。
后江駐軍可在湄公河與暹羅灣之間實現快速機動,海軍輕型戰艦也可由此河直接進入湄公河上游。
永濟河落成坐實聯邦成為暹羅灣內第一軍事強國。暹羅新王納雷王取消金銀花,送上一份新的軍事盟約。
永濟河只是開始,后江府規劃了密密麻麻的河渠工程,這些不承擔軍事任務的運河與灌溉渠不必修成永濟河的規模,正在逐步施工中。
2天后,在后江首府芹苴城,伯勞號靠港卸貨。
蔡元定下船后直奔后江總督府。
“李總督。”
“蔡公使,坐吧。”
蔡元定與李君常握手,在木制沙發里坐下,迫不及待地道:“總督先生,我想盡快了解任務。”
李君常面帶微笑,“不要著急,你對南掌國的歷史了解多少了?”
“元首給我的材料全部看完了,有個大概印象。”
“有何感想?”
“泰族這幾個國家古代的記錄很多夸大其詞之處。”
“沒錯,南掌國只記錄了他們的王系,歷史事件很多得靠素可泰、阿瑜陀耶、真臘,甚至安南的史料去考證,其中不乏互相矛盾之處。”
“有些事也許永遠弄不清了。”
“是的,但那些事不是你需要了解的重點。”
李君常拍了拍桌上厚厚一疊材料,“這些才是任務要重點關注的。”
“都是什么內容?”
“南掌現任王系血統,瑯勃拉邦、川壙與萬象的歷史淵源;站在川壙背后的安南人;清邁王國及其前身景線王國與素可泰—阿瑜陀耶一系的關系;以上所有泰族諸王國與緬族的現實糾葛。”
蔡元定擦了把汗,“我盡力看懂。”
“還有一本。南詔和前元在景線、南掌,真臘及暹羅北部的歷次軍事征服。”
蔡元定頭上的汗越來越多了。
李君常:“你不要著急走,這次的軍事盟約不止是我們與南掌,與暹羅的條約也會重新簽訂,到時將是一個三國軍事同盟。談判短期內結束不了,你的使團內還有一位重要的成員未到。”
“重要的成員。”
“是的,興平伯高元爵。”
“高杰的兒子?”
“高元爵今年從陸軍士官學校畢業,你等他一起。”
“是,總督先生。”
李君常端起茶杯,“在后江過年吧,等雨季水漲再出發,材料中有什么不懂的問題,隨時來問我。”
蔡元定站起身,“總督先生,那我先告辭了。”
李君常微點頭,“出去把門關上。”
蔡元定走出李君常辦公室,總督秘書帶他到總督府附近的招待酒店。
后江濕熱,所謂酒店建在一條河渠邊,高腳木屋,通風透氣。
河邊種了果樹,景色宜人。
蔡元定在酒店住下,見書房內擺著一本后江府簡介,便隨手翻開。
后江府發展至今,土地面積超過25000平方公里,全部為可開墾的平原。
如果規劃中,從興平伯高元爵的地盤茶榮州古氈河口起,延伸至河仙州北部山區,總長超過600公里的海堤建成,遍布平原的河渠網建成,后江能開墾出4000萬畝水稻田。
后江表層土地由千萬年來植物腐爛形成腐殖質,即泥炭構成,很肥沃。
本地水熱條件,按一年收2季稻計,地里隨便搞搞一年2石糧。
略加細作,2季稻年畝產能達到3石糧。這就是12億石糧,超過1千萬噸,按聯邦標準人均4石糧,能養活3000萬人。
要達到這個目標,后江需要200萬農民,這并非天方夜譚,后江已有各族人口90萬。
如果人口進一步增加,耕種水平達到江南標準,2季稻年產可以達到4石,那就是16億石糧食。
再加上在暹羅、真臘能收購到的糧食,蔡元定已經不敢想象了。
制約后江向支援大陸糧食的主要問題不是水稻產量,而是運力。
以運輸性價比最高的大廣船計,船造價3000兩白銀,平均載重500噸,運輸100萬噸糧食需要2000艘船,一次造價600萬兩白銀,需要9萬水手。
很難但也并非天方夜譚。
在大陸歷經多次戰事,蔡元定見過太多餓殍,見過太多饑荒。
糧食在戰爭中的號召力比天大。
背后有這樣的實力,第一次,蔡元定覺得征服中國大陸不再是一個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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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做個參考,鴉片戰爭前,清朝上海沙船保有約2000艘,載重噸位37萬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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