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軍士官學校,第16期學員畢業(yè)典禮結束。
學院宿舍,祖籍嘉興的騎兵科學員薛誠舉起鏡子,仔細端詳嶄新的肩章,他現(xiàn)在已是一名陸軍騎兵少尉。
薛誠打開多年前元首贈送的筆記本,上面記滿了4年學院生涯的心得體會,那是薛誠的心血付出。
薛誠輕輕撫摸扉頁上的字跡。
“我去疾亦是好男兒,今死甚奇事,煩許大做作。”
乙酉年,父親薛去疾在南京就義前對韃靼招降官員說的最后一句話。
當年守序從戰(zhàn)場救回的孩子已長大成人。
薛去疾合上筆記本,在心中默念道,“父親,我也會做個像你一樣的好男兒。”
打包行囊,戴上軍帽,薛誠最后看了一眼生活4年的宿舍,推門而出。
騎步炮工輜測繪各科學員陸續(xù)離開學院,向各自部隊報道。
興平伯高元爵等在操場上,看見薛誠,連忙迎出來。
“誠子,你分配到哪支部隊”
“我們之前實習的單位,第1胸甲騎兵團,你呢”
第1胸甲騎兵團是聯(lián)邦陸軍最貴族,也是最討女士歡心的部隊。
高元爵的表情仿佛就像泄氣的皮球,“我沒有部隊,上面讓我回去繼承領地。”
薛誠面帶微笑,“是啊,伯爵閣下,你有一個縣那么大的直屬領地,真讓人羨慕。”
“可我寧愿像你一樣在胸甲騎兵團當個少尉。”
“你是怕回去被令堂管著吧別開玩笑了,你回領地,說不定能自己組織一個營。”
“那除非爆發(fā)與韃靼人的全面戰(zhàn)爭,否則沒可能的,我可不想回后江整天和泥巴打交道。”
薛誠一聽,也是,他在臺北也有一片不小的莊園,如果讓薛誠四年軍校生涯后再回鄉(xiāng)下,他肯定也不愿意。
陸軍士官學院的學員在分科上是有所傾斜的。
入讀騎兵科必須有家產支撐,騎兵軍官幾乎全是貴族出身。
炮兵科學員出身更多是工廠主和中產階級,與海軍軍官類似,以受過良好教育的城市居民為主。
步兵科來者不限了,有不少農家子弟和挑選出來的士兵。
在騎兵科眼里,炮兵科可以交往,步兵科得具體分人,測繪科是群書呆子,而工兵輜重科最受歧視。
在步兵科眼里,只有步兵是好漢,騎兵科是群到處把妹,整天開屏的孔。炮兵科過于神秘,學的東西不知所謂,對其他科觀感與騎兵科雷同。
炮兵科則表示我也不是針對誰,我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工輜科躲在墻角瑟瑟發(fā)抖。
學院內的兵種鄙視鏈大抵如是。
薛誠拍拍高元爵的肩膀,“兄弟,分配令既然已下達了,現(xiàn)在沒辦法改變。你畢竟是個伯爵,先回家,再慢慢想辦法吧。”
高元爵長吁短嘆一陣,也只能如此了。
兩兄弟在學院分別。
陸軍正大規(guī)模擴編,對軍官需求很急迫,因此這批少尉畢業(yè)后沒有長假,短短20天的假期本土的少尉還能回家一趟,海外各殖民地的人就沒辦法了。
薛誠直接去部隊報道。
高元爵在首都休息幾天,登上1艘廣船,趁西南風橫渡暹羅灣,4天后抵達河仙。
暹羅灣內風浪小,一年四季都有合適的出航天氣。
有了溝通湄公河與暹羅灣的永濟河,后江與本土的聯(lián)系變得更緊密。
商船不必過金甌角進南海抵湄公河口,直接可在河仙裝卸貨物,300海里航程都位于暹羅灣內。
高元爵在河仙換乘平底沙船,臨行前,港口工作人員給興平伯送來一份命令。
后江總督李君常想見他。
后江總督是全府最高行政長官,擁有對地方自治領的監(jiān)察權,高元爵不敢怠慢。
一周后,高元爵在首府領受任務,在領地組織一支部隊,自負武器和軍費,跟隨使團進老撾。
高元爵非常興奮,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任務。比較意外的是母親邢夫人沒有阻攔他親自帶兵,高元爵在路上冥思苦想出來的理由全白費了。
高元爵在家族領地興平堡發(fā)布征召令,伯爵府,各子爵、男爵府出一部分軍費,其余由軍兵自籌,武器自備。
后江其他自治領也發(fā)布了類似的征召令,自治領各自下過很多次征召令,全府統(tǒng)一征召這是第二次,上一次還是與西班牙戰(zhàn)爭時期。
自治領有治安、邊防和海防任務,后備兵不可能全部出征。
最后匯聚到首府的軍兵有1000人,加上后江府出錢雇傭的200雇傭軍,一共1200人。
中國兵多數(shù)頭戴標志性的范陽笠,防雨遮陽,比容易銹蝕的鐵盔更好用。
武器則是各種輕重火繩槍居多,加一口腰刀,沒有純冷兵器的士兵,這些自備武裝的老兵和雇傭兵普遍同時精通射擊和刀劍肉搏。
燧發(fā)滑膛槍產能全力供應擴編中的軍隊,市場上買不到。倒是燧發(fā)線膛槍有少數(shù)流入市場,有錢人家會買上一桿。
護具主要是皮甲,鐵甲有少量裝備,數(shù)量少的原因也是因為容易銹蝕。
蔡元定率1200軍隊,在首府乘上小型平底船,攜帶大量物資,與前往老撾的商隊一同出發(fā),沿著湄公河,浩浩蕩蕩逆流而上。
高元爵第一次領兵作戰(zhàn),站在船頭意氣風發(fā)。家族幾個實際指揮出征的大佬笑著站在少主身后,高元爵讓他們想起老興平伯高杰。
船過金邊三岔口。
洞里薩河與洞里薩湖調節(jié)了湄公河的水量,三岔口以下的河面,在旱季有洞里薩湖補水,商船暢行無阻。
三岔口以上河面,在枯水期就只能通行竹筏和獨木舟,后江遠征的船隊只能在雨季航行。
船隊在三岔口湄公河左岸租界區(qū)內短暫停留,對岸是真臘現(xiàn)在的首都金邊城。
真臘被聯(lián)邦、暹羅、廣南、老撾四國瓜分,高蠻人生活在幾重大山的壓迫下。這個傀儡政權存在的唯一理由僅僅是保障四國在真臘的權益平衡。
蔡元定與聯(lián)邦駐真臘公使短暫交接,補充給養(yǎng),繼續(xù)向北,逐漸踏入蠻荒世界。
真臘每年對印度棉布的需求量在4萬至6萬匹,荷蘭人在金邊卸貨,后面的商路屬于聯(lián)邦和老撾商人。
繼續(xù)向上,湄公河兩岸是層層疊疊的熱帶雨林,山間峽谷中不時傳來虎嘯聲,那是印支虎在宣示領地主權。
湄公河蜿蜒曲折,河道中遍布沙洲。雨季是急流淺灘最少的季節(jié),繞是如此,也只有最老練的水手才敢在河面上航行。
某些河段,士兵加入劃槳可通過,但在更險的河段,士兵就必須下船拉纖了。
孔瀑布以下,四千美島多半已沉入水下。湄公河在這里是一片汪洋,水面寬達14公里。
孔瀑布是無法逾越的障礙,船隊棄舟登岸。
來自老撾的商隊已等在邊關。
17頭大象和200駕雙輪牛車,800匹騾馬停在小鎮(zhèn)周圍,從這里開始,商路由老撾人接手。
老撾王蘇里亞旺薩曾滿懷憤怒地指責暹羅使者,“如果不能給予商人們世界公認的貿易自由,那么這究竟是哪個國家的清規(guī)戒律呢”
在蘇里亞旺薩即位早期,暹羅允許老撾貨物經湄南河出海,那只是一個特殊的例外。只有金邊條約簽署后,湄公河自由航行得到四方保障,老撾才獲得渴求的窗口。
聯(lián)邦用軍事盟約加強了老撾的地位。
蔡元定很清楚,在緬甸、暹羅、老撾、廣南阮主、安南鄭主五國中,老撾是唯一的內陸國,實力最弱,對國防的信心最不足,他們最大的依靠是崎嶇地形和高聳的群山。
聯(lián)邦當然要支持最弱的國家,老撾現(xiàn)在是聯(lián)邦鐵桿盟友,民間一般俗稱老鐵。
士兵幫助商隊卸下貨物,與老撾交換。
老撾鉛錠、黃金、蟲膠、安息香、鹿皮、麝香裝上返航的商船。
士兵將大炮拆卸,最沉重的加農炮管由大象背負,裝滿成品藥的木箱,硝石、槍支、棉布、絲綢等貨物裝上牛車和騾馬。
在中南半島崎嶇山路上,一匹騾馬大約可駝60公斤貨物,一頭公牛可駝60至100公斤。一般大象負重在300公斤上下,最大的公象可駝一門9磅炮的炮管。
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是水牛拉的雙輪牛車,平地載重240至360公斤,南洋地區(qū)水牛數(shù)量很充足,后江府發(fā)展這么快的一大原因是可以很便利地獲取耕牛,極大解放了人力。
商隊這次一共攜帶52門火炮,6門9磅炮,30門6磅炮,16門55寸輕榴彈炮。
沒帶4磅炮,在既定戰(zhàn)場,300多公斤的4磅炮與更重的炮沒什么區(qū)別,都無法實現(xiàn)快速機動,而對于攻守城戰(zhàn),4磅炮作用明顯不如更重的加農炮。
蔡元定與指揮船隊的后江官員道別,率軍進入茫茫群山。
一道彩虹橫跨孔瀑布,間斷的湄公河水面寬達10公里,飛流直下,似萬馬奔騰,回旋呼嘯,聲音震耳欲聾,場面極為壯觀。
蔡元定起先乘坐一部牛車,這些牛車沒有懸掛也沒有軸箱,車身直接依托在木軸上,一路顛簸非常不舒服。這樣的牛車設計與其說為了減輕行人的辛苦,不如說是為了折磨屁股。
蔡元定暗罵一句,老撾人的牛車更像棺材而不是交通工具,最寬處不到1米,只有蜷縮起來才能勉強擠進去。
道路崎嶇不平,車輪經常打滑,很多路車子不是靠車輪轉動,而是水牛和士兵生拉硬拽上去的。
蔡元定決定下車步行。
翻越孔瀑布的山路長約6公里,在原始森林中穿梭。
雨季便利了水運,卻讓翻山成為噩夢。短短的牛車道得多次停下休整推車,一天都走不完。士兵脫去衣服軍鞋背在身上,全身只著短褲和草鞋,仍然汗如雨下。
蔡元定耐受不住,像士兵一樣,全身脫得只剩短褲。
“高官老爺也像咱們一樣不在乎形象呀。”
有士兵說道,引來一片沒有惡意的笑聲。
蔡元定哈哈大笑,“20年前我只是一個大帆船上大水手,太平洋上的生活比這還苦。”
軍隊歷盡艱辛方才爬上山,后面的路程難度只是略低。
為節(jié)約士兵體力,蔡元定決定只在早晨趕路,熾熱的下午放牧牛馬。
到晚上,用牛車圍成一個圓圈或三角形的營地,牲畜與貨物放在營地中間,人睡在外圍。
士兵砍下樹枝充當臨時鹿角。野豬、犀牛和印支虎成群出沒,不停吼叫。為把猛獸趕走,值班的士兵不得不開槍。
單獨解手被明令禁止,至少10人一隊才允許進入森林,辦大事必須有持槍護衛(wèi)。
雨季的特點是突然會下一場暴雨,事前毫無征兆。白天沒人在乎下雨,全當洗澡。晚上就不行了,士兵宿營時會砍下棕櫚葉搭建帳篷。多少可以遮擋雨滴,但仍然能感覺到雨水在脊背下面流淌。
好在南洋士兵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生病的人不多,重病號都轉移到牛車上。
途經一條通向鉛礦山的牛車道,老撾南部靠近湄公河有一座鉛礦,在聯(lián)邦建國前期,這座鉛礦是國內生產子彈的主要來源地之一。
南洋諸國普遍缺鉛,只有安南和緬甸情況稍好。
阿拉干、馬打藍、萬丹、巨港等國長期流通鉛幣,荷蘭和英國發(fā)現(xiàn)向南洋地區(qū)運輸鉛料是一門暴利生意。
英國人1636年向萬丹了100150噸鉛,荷蘭在1638年為鉛幣鑄造商153噸鉛,只有少部分鉛變成子彈,多數(shù)都成為貨幣。
整個東印度群島鉛市場大約在每年350噸的需求量,荷蘭人控制了三分之二。
再向前走10天,隊伍到了沙灣納吉,又是一座因貨物交換在崇山峻嶺蒼翠雨林間誕生的小鎮(zhèn)。
沙灣拿吉附近的居民劃著小船,每年固定在這個季節(jié)進入城鎮(zhèn),向商隊售賣糧食和土特產。
湄公河自沙灣拿吉至萬象500公里的水面恢復通航能力,蔡元定終于擺脫了牛車道、吸血蚊蠅、印支虎與熱帶雨林。
盡管只是些搭了竹棚的大舢板,對士兵卻是最大的享受。
船隊升起席帆,在南風吹拂下,緩慢向北駛去。
晚上無法行船,只能停下宿營,500公里的河道,溯流而上需要近3個月。
1659年10月,雨季行將結束,蔡元定抵達萬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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