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繽紛,初始入土即化,不久后在地上形成剛好沒過馬蹄的淺淺積雪。
氣溫徘徊在0度附近,夜間一些小的積水坑會凍上一層薄冰,白天就會融化開。只有在陽光照不到的背陰面,才會有積冰存在。
這是臺北最好的季節,人們無須再擔心肆虐的瘧原蟲。
獵戶們拾起弓箭和火槍,踏著林間小徑,進入深山。
一隊騎手踏雪而來,亮閃閃的胸甲反射著冬日的寒光。紅色逆戟鯨紋章旗在四周白茫茫一片中十分醒目。在騎兵中間,護衛著一輛四輪雙座輕型馬車。
無論是騎兵騎乘的戰馬,還是拉車的挽馬,都較尋常大陸馬匹高了一掌。這是印度卡提阿瓦馬、濟州馬和晉江馬的混血種,
一代混血種身上依然能看見蒙古馬容相低劣,附頭垂頸的影子。但這隊精選出來的混血馬平均肩高依然達到了140c在大陸已是高頭大馬。配上精美的軍旗和質地上乘的盔甲刀劍,至少在中國,這就是最上等的騎兵。一路行來,時常會遇到服徭役的農民。從他們的眼神里,守序看到的是敬畏。
騎兵總監沃爾特.馮.安格利斯與守序并轡而行。安格利斯準將來臺北視察騎兵和馬政建設情況,并未與守序和科林伍德的船隊同路。
路面被一塊大碎石擋住,沃爾特舉起右手,示意全隊停下。
維修這段道路的工頭滿頭大汗地指揮民工敲碎石頭,搬到路邊。他小跑著過來,趴跪在守序的馬蹄前。
守序帶了帶馬韁,渾不在意。
隊長林出勇,現在應該叫林守節了,出聲吩咐工頭趕緊起來讓開道路。出勇跟隨守序多年,按照日本的慣例,守序將自己名中的守字贈給他,改名為林守節。意為秉忠貞之志,守謙退之節。
騎隊重新上路,守序輕夾馬腹,跟上騎兵總監的步伐。
“沃爾特,你當真要跑遍臺北的種馬場?”
“和你一樣,執政官。你視察臺北州縣,我視察種馬場,一處也不會落下。”
守序笑了笑,“臺北5處種馬場,只剩宜蘭一處你還沒去。前面看下來的觀感如何?”
沃爾特皺眉道,“臺北的馬匹換血工作很混亂。”
“這沒辦法,我們的卡提阿瓦種公馬數量太少。”
“這種局面必須得到改觀。本土的馬政建設較早,現在軍馬普遍已經混血到第二代。用卡提阿瓦種公馬與一代混血母馬交配,得到的戰馬已經普遍超過142的肩高。關鍵是形態頭揚頸舉,四肢輕盈,面容也不再低劣。”
守序嘆了聲氣,“你在本土搞的騎兵計劃,嚴格控制了只使用卡提阿瓦種公馬,臺北可達不到本土標準。”
“我的標準已經降低了很多,按照臺北的做法會造成戰馬譜系混亂,包括我們騎乘的這些戰馬實際上都達不到戰場要求。”
守序知道陸軍騎兵的新條例。他們做了大量細致的工作,給常見的馬匹做了分類。
普通蒙古馬肩高13hh略低,也就是130c到,體重250kg,乘載負重65kg,駝載負重85kg,最大拖曳負重300kg。兩個字評價,垃圾,只配打雜。
一代混血馬肩高139—140,體重350,乘載負重90kg,駝載負重120,最大拖曳負重400kg,勉強可以達到輕騎兵和輕挽馬標準,可陸軍還是不滿意。一門12磅野戰青銅炮倍徑17,口徑120,火炮加火炮前車,整個行走系統重達2.5噸。只有在平直且鋪裝良好的路面上,8匹一代混血馬才能勉強拉動。
二代混血馬肩高145,三代混血馬肩高147,隨著混血深入,邊際效應在遞減。二代混血馬基本達到輕騎兵標準,三代達到重騎兵標準。陸軍計劃在三代混血后,混血馬之間交配,從而固定血系。按照沃爾特的想法,最好是在5代混血馬之后再固定,不過陸軍等不及了。只有建立強大的騎兵部隊和充足的挽馬運輸力量,陸軍才能徹底擺脫海軍附屬的角色。以本土的進程,大約6—8年后可以規模量產騎兵戰馬。
守序搖頭道:“臺北面臨的情況不一樣,得益于對濟州島的搬遷,他們的優勢是馬匹存欄量基數比本土高,劣勢是種公馬比本土少。【】臺北各處礦山、林場對畜力的需求又很大,所以他們恐怕難以大規模換血。一代混血的公馬就得參與交配了。”
“一代混血馬無法固定血系,我擔心以后會造成馬種退化。”
守序笑了笑,“我的總監,臺灣從一開始就是野路子,現實條件讓他們有什么用什么,標準就不要定太高了。”
沃爾特沉默了一陣,無法達標大約讓他感覺很難受。
看著騎兵總監難看的臉色,守序打圓場道,“這樣吧,沃爾特,按你的標準,我們保留一個種馬場純血配種如何?其他的,就隨菲爾霍夫他們折騰去。”
實際上,在守序計劃里,臺灣這個純血種馬場也不是在本地使用,那是為澳洲準備的。對騎兵總監的猶豫,守序其實是理解的。臺灣的困難之處很明顯,但馬政是一塊肥美的蛋糕,牽涉到很多部門利益。騎兵總監當然希望屬于本部門的權力越多越好了。
沃爾特并未立即答應,守序隨他考慮。
臺北府通向宜蘭這條官道很窄,寬度只能夠一輛馬車行駛。道路穿梭在山谷之間,施工的難度很大。如今正是農閑季節,忙碌了一年的農民并未得到休息,臺北府大興徭役,動員民工,發送到各處的工地上。
府城擴建工程,民工燒制青磚,制作火山灰水泥修筑糧倉、城堡和兩層的商鋪。
水利修整工程,包括了淡水河及其支流,頭前溪、中港溪、后龍溪、大安溪諸水系的河道與堤壩整治。
筑路工程則是在陸地建立除花東之外州縣的可靠陸上聯系,包括一條環島官道和進入山間各林場的運輸通道。
除了府城擴建,其他工程共同的特點是等級比較低,先解決有無問題,以后再慢慢擴建。就以腳下通往宜蘭的道路為例,北宜路沒有多少物資運輸能力。臺北府各州縣的物流依然靠的是環島近海航運。
沿路有一些略微平坦的山間谷地,已經被開墾成了水稻田,坡度略緩的山丘也經過平整,成為桑園和茶園。
山間海拔較高,沒有沿海平原區域海水淡水混合形成的泥沼湖泊,瘧疾患病率有明顯的降低。因此盡管山區的硬件設施較為簡陋,向山區開墾從一開始就是移民自發的行動,無須動員。
騎隊來到北勢溪上游的一處驛站,守序甩鐙下馬,三兩步走到馬車邊。打開車門,扶著惠湘的右手下了馬車。女人全身裹在狐皮大衣里,俏生生立在雪地里。守序挽著她的手進了驛站。
本地保長給守序獻上捕到的河魚。
魚身圓滾滾的,鱗片泛著一絲金光。一鍋清燉出來,魚湯鮮美,肉質細膩,入口即化。另一鍋則加上豆腐煮,這下魚肉沒人吃了,豆腐大受歡迎,連往鍋里加了三次。
騎兵們對小魚不感興趣,保長另送出兩只山羌。這種小麂體型很小,士兵將之連肉帶骨頭剁了,合上土豆燉了兩大鍋,吃的滿嘴流油。
守序與騎兵總監邊吃邊喝,“沃爾特,臺北的各路軍隊或是南下,或是北上,防御有些空虛。我把沒練好的騎兵帶出來,是護衛,更是為了震懾人心。你知道,閃亮的騎兵盔甲和馬蹄鐵的敲擊聲,對民眾的威懾力有多大。”
沃爾特笑了笑,“國內恐怕沒有多少人比我更了解騎兵的威力。”
守序與總監聊起大陸的騎兵戰。
騎兵有極其重要的戰術意義,但馬刀本身其實砍不死幾個人,弓箭更沒用。大炮比冷兵器厲害十倍,建州在遼東時尚處于野蠻人階段,野蠻人沒有記憶。他們對大炮的恐懼局限在很小的范圍內,并未產生太惡劣的后果。
這個局面正在發生改變,韃靼人的文明在進化,炮彈的恐怖記憶同步擴散,這會導致一系列有趣的后果。
文明社會就是這樣,恐懼有記憶,會傳染,野蠻人就沒有。韃靼人通過屠城、擄掠,對如皮島登陸戰等血戰過程的篡改,造就了八旗兵的神話。這個神話最后甚至連他們自己也相信了,所以歷次戰斗下來,韃靼士兵堅信自己是無敵的,而大部分對戰爭不了解的中國人對此持有同樣觀點。
與之相反的是,與八旗兵并肩作戰,最了解他們的幾鎮骨干綠營兵現在隱隱有些不信八旗無敵的神話了。蘇松提督吳勝兆是第一個,他并未成功。襄陽總兵王光泰、王昌是第二個,他們在八旗兵的攻擊下全身而退。這只是剛剛開始,反正的綠營兵會越來越多。
沃爾特抓起一塊鹿排,“打破韃靼人神話,需要幾次對八旗兵的會戰勝利。”
守序幽幽地道,“英雄終會出現,我對此堅信不疑。”
沃爾特酒意有些上頭,“執政官,請允許我的冒昧。在臺北視察了這么多天,我的觀察,除去我們從本土調來的軍隊。本地無論是新建警備營還是以前的明朝政府軍,如果對上韃靼人,他們都缺少必勝的信念。”
韃靼騎兵威名遠播,但大部分時候,明軍和民眾是自己把自己嚇死的,幾十騎追著上千人砍,簡直是奇談。這絕不是戰斗力的體現。
守序默然,他對此有同感。這些軍隊可以與高山番作戰,可以與李朝作戰,也可以與綠營兵作戰。但與韃靼人作戰,他們恐怕還不行。韃靼騎兵刀和黑黝黝的鐵棉甲席卷而來,將恐懼深深刻進了移民的骨髓。
“你有什么建議嗎?”
“這一代人是沒有辦法了。他們是很好的農夫,很好的工匠,卻不是好士兵。我悲觀地認為,我們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那些沒有被恐懼和奴役傳染的孩子們。”
守序微嘆,“從頭開始,將孩子們訓練成具有榮譽感的士兵。只有這個辦法了嗎?”
沃爾特的酒量向來不如守序,這會已經半醉了。在意識不清前,他說道:“執政官,臺北的馬政,我同意按你們的方案來。但具體執行只能由騎兵總監部來負責,馬匹混血登記和獸醫等工作需要良好的組織,臺北府沒有經驗。”
守序笑道,“我替臺北府答應了。”
“哦,那我們干杯吧。”
“沃爾特,在宜蘭我還要借用你的騎兵隊。”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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