袂花江海口東側,吳川縣東五公里,博茂巡檢司城。
李明忠最大的幾條船為避風也退到廣州灣東海島,吳川博茂留有幾十條舢板小船,在博茂堡的江對岸立有一座木制水營,與博茂堡夾袂花江而守。
北方韃兵軍旗和明軍軍旗在相距2公里的位置上遙遙相望。
南方遠處淡藍色的海天一線,河口淡水與海水顏色涇渭分明。
如林的桅桿從海平面升起,城墻上的明軍發出一陣歡呼。
守將冷雄杰松了一口氣,援兵來了。
看見桅桿到水師抵達還有好一陣,冷雄杰走到北城墻,向外觀察。
城外空地上有幾十堆爛木頭,那是盾車和其他一些攻城器械的遺跡,再往后就是韃靼人的軍營。
由于鑒江河和袂花江的切割,戰場上的韃靼人實際分成了三個部分。
靖藩一翼綠營滿編4000,下轄前后左右中5個營,自然不會全部出動,在廣州還有幾百人留守。連得成一路收降了不少明軍,剃發后一體進營關糧,冷雄杰估計他的兵力在4000出頭。
鑒江西岸是連得成本部主力所在,有3個營2500兵。鑒江東岸和袂花江西岸是參將曾養性的前營,袂花江東岸是守備江元勛的右營,兩營各有7,800兵。
明軍在吳川有三座城堡,吳川城左翼寧村巡檢司城,右翼博茂巡檢司城。其中寧村堡與吳川同在島上,只有博茂堡在陸地。
連得城圍城初期曾以博茂為重點攻擊目標,李明忠把能打的狼兵、獞兵全配屬給冷雄杰,死扛了綠營第一波攻擊。連得成只有7門加農炮,轟不開加厚的博茂城墻。綠營采用原始戰術,造盾車,掩護民夫填壕、蟻附登城。
冷雄杰也有4門加農炮,明軍未與綠營打炮戰,彈藥全省下轟盾車。轟掉盾車后,再用佛朗機、虎蹲炮、鳥銃打后面的**步兵和民夫。
連得成攻城幾次,死傷200多,不敢再打了,退到3里外扎營。耿繼茂給連得成的命令改成圍住李明忠,切斷吳川與化州的聯系。
兩軍就這樣對峙了幾個月。耿藩扎下硬寨,軍營外的壕溝挖成蜘蛛網。幾場雨后,全都灌滿了水。
圍城初期兩軍還常有小規模交戰。到了炎熱的夏天,大家都打不動了,就干坐著,大眼瞪小眼,無聊了找些嗓門大的弟兄到陣前對罵一番。罵到后來雙方有了默契,都不打炮,純罵。
這般對峙原本是對守軍不利,沒有解圍的希望,坐困圍城那是等死。但吳川背靠海上生命線呢,鄧耀、楊彥迪就在身后的東海島,大小戰船近200艘。鄧、楊都是高州人,兩部水師也以高州人為主,吳川明軍與他們是叔侄兄弟的關系,不可能見死不救。
耿藩兵有很多人水土不服病倒了,有段時間明軍瞭望哨每天都能看見拉死尸出營的馬車。
因為后來未曾交戰,冷雄杰現在也搞不清當面的江元勛到底有多少兵。不過沒關系,很快就能知道了。
下午,楊彥迪在博茂登陸,鄧耀在吳川登陸。都是高州兄弟,冷雄杰與楊彥迪見面后就是一個擁抱。
冷雄杰:“計劃是什么?”
楊彥迪:“海康候與鄧公在吳川佯攻連得成,掩護我們打江元勛。”
“我看鄧公帶到吳川的船和你一樣多。”
“是,但那些船上只有水手,精兵都在我這里。”
“你有多少兵堪戰?”
“400,你呢?”
“能抽出200出戰。”
“能否請海康候再調撥一點?”
“我試試。”冷雄杰立即派出傳令兵。
楊彥迪:“帶我看看韃靼人的軍營。”
秋高氣爽,臨近傍晚,能見度很好。
楊彥迪放下望遠鏡,“我帶了4門炮,你也有4門,我們比江元勛的炮多。但一定要切斷韃靼人的浮橋。”
韃軍江元勛、曾養性兩營夾江,浮橋是關鍵。
冷雄杰:“我嘗試過兩次,都敗了。江面寬僅100多丈,韃子從兩岸用佛朗機就能覆蓋。”
楊彥迪托著下巴考慮了一陣,“只能晚上干。韃軍有沒拉攔江鐵鎖?”
“未見。”
“不行,得再確認。找幾個水性好的兄弟今夜摸過去看看。”
“我馬上安排。”
……
夜間,李明忠盡力抽調了150兵增援博茂。
連得成在主要設防地域鑒江拉了一道攔江鐵鎖,在袂花江里沒有。
偵察回報,冷雄杰與楊彥迪議定作戰計劃。
三天后,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吳川、博茂于凌晨同時出擊,全線開打。
楊彥迪親率22艘最快的舢板逆流而上,外側12艘舢板架了佛朗機與兩岸炮壘對射,
內側前鋒5條舢板帶了斧頭大刀,后面5艘舢板裝滿火油、柴草。
守橋綠營兵亂打鳥銃,楊彥迪的兵就像海上跳幫一樣,跳上浮橋下面的木船,二十幾個兵沖到橋上,砍翻3個打銃子的韃兵,剩下的作鳥獸散。
在西岸援兵到前,選鋒砍斷竹制撐桿。火攻船接舷,點燃火頭。
浮橋很快燃起大火,楊彥迪見目標達成,調轉船頭,順流撤退。清點損失,不計火攻船,丟了4艘舢板。楊彥迪十分滿意,內河作戰,舢板就是王道,目標小機動靈活。
天亮后,冷雄杰拖了6門炮出城,750名戰兵和400多水手在江元勛營前列陣。
大炮放列,水手堆砌炮壘。
綠營開炮,明軍當然做不到列成線形陣挨轟。
明軍操典在應付有火器的敵軍時,要求是分散隊列減少傷亡。明軍后期戰斗力低下的惡果就是由此而生,步兵不敢密集列陣,對上騎兵沒得打,銃炮亂放一陣搞的硝煙彌漫,敵軍的重騎兵重步兵貼上來糊臉了。
江元勛當然不會坐等明軍筑好炮壘,開寨門殺出來。400多步兵在正面列陣,70余騎在東面側翼游弋。
耿尚二藩下有兩千多蒙古人,北京在他們南下時專門配屬過來的。多年征戰,蒙古人多有死亡,尚可喜向北京求援,親政的順治下旨,凡有零散投效蒙古人不必解送理藩院,發平靖二藩軍前效力。
二藩占據廣州舊城諸多衙門作為馬廄,驅走數萬百姓,在廣州周圍數十里方圓內圈地,推平農田種草養馬。
內地養馬是從人口中奪食,每匹戰馬背后都是百十條餓死的人命。有幾個不長眼的文官抗議,立即被撤職查辦。靠著這種極端手段,二藩維持了大編制的騎兵部隊。
秋季這些騎兵的弓箭又能派上用場了。騎射威力極差,騎射老祖宗蒙古人自從在建州那里搞到火槍后,用幾十年的時間拋棄了弓箭,打獵全靠下馬打鳥槍。
但明軍野戰能力極差,就怕騎射,他們不會密集步兵陣。
宋軍以密集的步兵大方陣在河北平原與遼軍抗衡,最極端的一次戰例,數萬人結成戰斗隊形,在遼軍萬余騎兵面前推進后撤幾十里不亂。
明軍進入火器時代,只敢讓步兵松散結陣或是躲在車營后面,其戰術立足點是依靠自己的騎兵。
步兵保護輜重老營,總兵參將們帶著家丁才是真正的作戰輸出。沒騎兵,明軍就不會打野戰。崇禎后期明軍在騎兵、重步兵、炮兵上全面劣勢,與韃靼人難求一勝。
楊彥迪海盜出身的水師,沒見過騎射。
冷雄杰衛所軍官出身,知道騎射是怎么回事。
換成別的明軍就等死了。
楊彥迪:“怎么辦?”
“看狼兵的。”
冷雄杰帶出來200多狼兵獞兵,這些少民兵上身披一件陳舊的棉甲,光著赤腳。前列藤牌,后列鳥槍或是弓箭,迎上綠營騎兵對射。
不比北方,博茂城外地面依然比較松軟,耿藩出征數月,戰馬狀態也不是太好,這會沖不起來。
扛住騎兵后,明軍與綠營步兵列陣對射,乒乒乓乓亂打一氣,硝煙彌漫,其實全在打鳥,都沒打死幾個人,卻搞得兩軍極其興奮,漫天亂叫。
6門加農炮快完成放列了,江元勛只得硬著頭皮往上沖,再這么站著亂射,加農炮放平炮口實心彈碾過來,綠營妥跪。
短兵相接,明軍只有件號卦的水手也上了,人更多。距離近看得更明顯,耿藩兵狀態確實不好,水土不服面黃肌瘦,病的。
側翼,打瘋的狼兵光著腳向上沖,不避箭矢,把耿藩的騎兵嚇傻了。這樣的情形在湘西也多次出現,光著腳沖鋒的滇黔土司兵在小規模戰斗中不止一次嚇傻了滿蒙八旗。
騎兵跑的快,向后撤退扯呼。騎弓射程只有步弓一半,更比不上鳥槍。顛簸的馬背也比不上腳踩大地來的穩,任何膽敢放慢馬速回頭射擊的綠營騎兵立即回遭到三四倍更準確的火力還擊。
明軍和綠營的步兵很多人一邊打,一邊眼神都掛在側翼的騎兵上。此時見騎兵不敵,綠營氣勢一沮,明軍手上的力氣則大了幾分。
江元勛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浮橋斷了他沒有援兵,大營中多是老弱病殘,明軍后面的城堡明顯還有軍隊。江元勛對戈什哈連連下令,綠營脫離接觸,向后撤退。耿藩戰斗經驗就是豐富,撤退做的也比明軍爽利。
丟下一些甲仗和傷兵,江元勛退進大營。明軍追了一陣,營中的銃子打過來,明軍停在在壕溝前。
下午,明軍向前推進,繼續修建炮壘。
江元勛向冷雄杰派出軍使。
楊彥迪:“什么?韃子說我們釋放傷兵,他就讓出大營?”
“江元勛是這么說的。”
“你的決定呢?”
“答應他,我只要那座大營。”
楊彥迪瞇上雙眼,“我是客軍,你做決定就好。”
江元勛依然擁有相當實力,騎兵損失不大。冷雄杰不敢冒險。
兩軍達成默契。冷雄杰發還傷兵,江元勛破壞大炮,放火燒毀營地,向北撤退。
明軍未追擊。
韃軍的軍紀這時還是很嚴的,江元勛敢撤退,是因為連得成命令他找船盡快撤回西岸。
明軍來了援兵,連得成要集中兵力確保化州側翼的鑒江,只得放棄封鎖袂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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