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節(jié)對不出(下)
前面兩聯(lián),潘明山與李易都沒有對出下聯(lián),算是打了個平局。
潘明山強自穩(wěn)了穩(wěn)心神,走到窗邊指著潘陽湖上的幾條打漁的船,搖頭晃腦的就要吟出第三聯(lián):“兩舟競渡,櫓速不如帆快……”
“不用了,道對不出!”潘明山的上聯(lián)還未吟完,李易便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這回李易也懶得去學(xué)潘明山的動作了,直接放棄。
“子欺人太甚……”那邊謝明榮、肖明起“刷”的抽出寶劍,指著李易喝道,謝明榮、肖明起這會兒也是發(fā)覺出不對勁之處來。
李易理并不理謝、肖兩人,反是轉(zhuǎn)過頭來對著尚在念經(jīng)的靜璇道:“師太,你道可有欺人太甚?”
“啊?”靜璇臉上依舊是一片潮紅,顯然還沒完回過神來,怔了怔才皺著眉頭緩緩道:“按潘公子與李道友比試,李道友是可以棄權(quán)的,不過佛祖過……”
“這就對了,靜璇師太也了,道是可以棄權(quán)的。”李易一聽到靜璇又要講“佛祖過”,覺得頭都大了,趕忙接過話茬,向著那一直坐著不吭聲的張明道:“張公子以為然否?”
靜璇長得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給搶了話去,登時也不,不也不是,一張嘴微張著,被肚子里那些佛祖過的話憋得俏臉再一次的潮紅。
李道友學(xué)識修為都是上上之選,只是性子還有些急的……靜璇幽幽的想道。
張明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努力讓自己的語言不著憤怒的情緒:“既然如此,還請李公子出第三聯(lián)便是。”
“就是,世上的比試,只有不讓人勝的,哪里有不讓人輸?shù)模俊崩钜椎美聿火埲耍x明榮、肖明起譏諷道。
李易醞釀著要出哪一聯(lián)絕對才好,這時那兩位守住六樓的和尚沖著二高聲喝道:“二,這茶都淡出個鳥來,快來幾壺烈酒與佛爺嘗嘗。”
李易暗道有了,拍掌而吟道:“冰冷酒,一點水、兩點水、三點水。”
“你等已經(jīng)連出三題,此題該是輪到道出了!”不出意外,白鹿洞書院諸人于第三聯(lián)自也對答不上,潘明山硬著頭皮還要出第四聯(lián),卻聽得李易站起身來,道:“今日我等比試于滕王閣上,道便以這滕王閣出此上聯(lián)。”
罷,李易也不管白鹿洞書院諸人答應(yīng)與否,只一聲清嘯,和著手上節(jié)拍,朗聲清吟:“斯閣何著?王子安首序瑰偉,韓昌黎獨推絕特,蘇東坡慨書雄辭,湯海若夢排牡丹,詩耶?儒耶?宗耶?戲耶?文韻傳千載,不過落霞孤鶩!”
此聯(lián)倒不是絕對,但一氣呵成,雄渾磅礴,從李易口中吟誦出來,宛然滕王閣上千載風(fēng)流歷歷眼前,急切間要想對上直比登天還難。
“哐!”的一聲,潘明山一驚,手中的茶杯已然掉落于地,濺得茶水四溢,將潘明山的褲腳都給打濕,然潘明山動也不動,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潘明山這會總算是明白了,只是心里一時間實在難以接受。
雖然潘明山還有一聯(lián)未出,但似乎已經(jīng)沒有必要了,白鹿洞書院幾人臉上一片死灰。
張明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心底卻早如燒開的水:此次師傅派自己率領(lǐng)幾位師弟下山,不僅事情沒有辦成,還要丟一個如此大的面皮,回去如何交得了差?不行,絕不能就此罷休!
張明陰沉著臉,緩緩站起身來!
哼!輸了想不認(rèn)賬么?李易早就注意到張明,心中冷笑著只暗暗戒備!
“哇,這么熱鬧,你們在做什么?”眼看大戰(zhàn)就要一觸即發(fā),突的一道嬌俏甜美的聲音傳來,但見一少女著一粉色裙兒,抱著一明黃色的可愛狗印入眾人眼簾,少女明眸皓齒,肌膚勝雪,普一出現(xiàn),只將那陽光射不進(jìn)的陰暗樓梯間都照得明亮起來。
不是蘇媚還有何人?
蘇媚走上來,秋波嫵媚,從大家臉上漫過,白鹿洞書院諸人,不經(jīng)意間便挺了挺自己的腰桿,想要盡量將自己的目光放得平正,卻又下意識的跟隨著蘇媚的眼眸而動。
蘇媚的眼光定在靜璇身上,好生的一番打量,靜璇乃是方外之人,原于容貌并不甚在意,然見得蘇媚,亦是在心底一聲贊嘆:
這位姑娘莫不就是慧空師伯口中的李道友師妹么?倒也好生漂亮!
蘇媚乃九尾靈狐化身,向來自負(fù)容貌,但此刻似在靜璇臉上亦找不出瑕疵來,不禁有些沮喪,良久以后才將目光從靜璇面上移開,狠狠的盯著李易,一聲冷哼!
原來蘇媚一個人在街上看熱鬧,看得不亦樂乎而忘返,過得好久才想起李易不見了,趕忙帶著白前來尋找,白與李易血脈相連,尋找起來倒也容易。
李易不在原地等待自己便也罷了,居然一個人跑到這么遠(yuǎn)的滕王閣上來看風(fēng)景,跑到滕王閣上來看風(fēng)景便也罷了,身邊居然還有個姑娘,更可氣的是,這姑娘還是個如此美貌的尼姑。
蘇媚想著就來氣,是以對著李易的目光視而未見,將著頭兒扭到一旁,倒是白,見到李易時眼中好一陣興奮,似想要投入李易的懷中,卻又似察覺到蘇媚的不快,猶豫著要不要從蘇媚的懷中跳下來,睜大著眼睛委屈的看著李易。
李易不由得感嘆:還是咱的白招人疼啊!
張明見得此情況,腦中念頭頓時轉(zhuǎn)得飛快:大約這位新上來的姑娘也與李易靜璇不大對付,否則怎么會一見得兩人便這般的表情?如此的話,自等倒可好好利用一番,畢竟潘明山眾目睽睽之下輸給了李易,若強行抵賴,終究于名聲有礙。
張明打定主意,遂站起來向著蘇媚行禮道:“在下白鹿洞書院張明,攜三位師弟見過姑娘……”
“嗷”“嗷”張明正在努力發(fā)揮著自己名家子弟的魅力,突的兩道吼聲響起,聲音雖然不大,卻震得耳膜鼓鼓發(fā)響,彷佛直鉆心靈深處,要將渾身的血液都悸動一般,張明登時一驚,能的望后迅速退卻一步,“刷”的抽出寶劍護(hù)住身。
自然,張明下面的許多話兒便不出口了。
待得張明醒悟過來,才發(fā)覺這兩道吼聲乃是蘇媚懷中的狗發(fā)出,這是什么狗,叫聲這般瘆人?張明疑惑的向著白打量去,但見白悠然自得的蹲在蘇媚懷中,半咪著眼睛宛然便是在嘲笑張明。
被一條狗驚成這樣,還是在兩位絕色美女面前,張明也是很覺得丟人,訕訕著收回寶劍,自我解嘲的對著蘇媚笑道:“姑娘懷中這狗真是威武,聲音直若猛虎嘯林……”心中卻是暗暗發(fā)誓:哪來的可惡狗,叫你嚇唬公子,總有天要將你給燉了。
張明在白面前吃癟,李易心中大爽,悄悄的向著白投去一個贊賞的目光,白得到李易鼓勵,更覺得意,一條尾巴幾乎要甩到天上去。
沒料到李易與白的互動卻被蘇媚看見了,蘇媚“啪”的拍著白的頭,斥道:“你子亂叫個啥,趕明兒將你一個人扔在大街上獨自跑了,看你還得瑟不?”
這分明就是指桑罵槐外加顛倒黑白!李易心中大汗不已:媚兒,是你將我一個人扔在大街上獨自跑了好不好?
蘇媚冰雪聰明,倒是上樓時就察覺到了白鹿洞書院諸人與李易的爭端,九尾狐心思剔透玲瓏,兩者間誰勝誰敗自是一眼瞧出,這會兒見得張明朝著自己搭訕,蘇媚頓時眼珠兒一轉(zhuǎn)。
蘇媚抱著白,走到張明身前還了一禮,嬌唇清吐:“白沒見過什么世面,讓公子受驚了,還望公子不要和白一般見識。”
白?張明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蘇媚指的是她懷中的那只黃狗……這名字叫得……什么叫做和白一般見識,堂堂白鹿洞書院大弟子和一條狗比見識?
張明兩眼差點沒冒金星,不過蘇媚主動過來招呼,還是讓張明很受用,張明灑然一擺手,強自笑道:“區(qū)區(qū)事,姑娘客氣了!”
“對了,張公子,方才女子上樓時,見得那道士甚為狂妄,卻不知發(fā)生了何事?”蘇媚冷眼橫掃李易,嘀咕道:“大白天里,道士居然與尼姑湊到了同一桌子,真是世風(fēng)日下!”
張明聽得蘇媚此言,心中更加印證了自己的推測。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自己的朋友,結(jié)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是很有必要的,張明露出一臉為難的樣子,嘆了一口氣道:“方才在下潘師弟與那位道士比拼對聯(lián)來著!”
“豈有此理,實在狂妄之至,一區(qū)區(qū)道士竟然敢挑戰(zhàn)名滿天下的白鹿洞書院學(xué)子,道士當(dāng)真吃了雄心豹子膽。”蘇媚一臉的不可置信:“張公子,你等定然是將那道士對得個落花流水了。”
饒是白鹿洞書院諸子原就做了死不認(rèn)輸?shù)拇蛩悖是被蘇媚這一句的羞慚不已!呃……要是我等將李易殺得落花流水,哪里還有這么多麻煩事?
“這個……”張明心翼翼的措辭,眼前的姑娘雖然國色天香,但性子看起來有些沖動,務(wù)必要激起她的同情心才好,最好讓她趕快與道士打起來。
那樣的話,不定自己還可以英雄救美一番呢?
“道士,你不自量力便也罷了,怎么還能輸了不認(rèn)賬如此的沒品,真?zhèn)是丟人現(xiàn)眼至極!”盡管張明才了兩個字,蘇媚便已經(jīng)按捺不住的要打抱不平了,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
“啪”的一聲,恰巧桌子上一碟鱖魚被蘇媚震動,跌落到站在旁邊的潘明山身上,潘明山躲閃不及,衣服上登時被魚湯汁染成一團(tuán)骯臟,連衣襟上繡著的那頭白色鹿也看不分明了。
蘇媚宛然未覺,芊芊玉手一招,一條七色彩練倏的出現(xiàn),蘇媚以七色彩練遙遙指向李易,嬌喝道:“張公子謙謙君子,不與你追究,女子卻是不會放過你的。”
話間,蘇媚朝著李易調(diào)皮的眨了眨眼睛。
潘明山無端的被鱖魚湯汁濺到,好不惱怒,然蘇媚眼下又是在幫著自己對付李易,發(fā)作不得,潘明山只得咬著牙齒生生受了這個無妄之災(zāi)。
那湯汁附在衣服上,擦拭了許久也無效果,無奈間潘明山脫了衣服,待得下樓尋一地方清洗番后再穿在身上,如今天氣頗為炎熱,潘明山里面就一薄薄汗衫,幾與光著膀子無異。
蘇媚的情緒變化實在太快,李易都有點跟不上來。
呃……蘇媚表演是不是太投入,一個人在那里自導(dǎo)自演,將劇給念完了,這會兒都拿著七色彩練對著自己了,自己哪里還有發(fā)揮的空間?
“南無阿彌陀佛,姑娘還請息怒,且容貧尼上兩句。”就在李易為難之際,一個天籟之音在耳邊響起,靜璇話了:“貧尼乃是普陀山靜璇,方才李道友與潘公子之間的對聯(lián)比試,貧尼有幸得以旁觀。”
靜璇先前以為蘇媚乃是李易師妹,然在聽得蘇媚的話語,有些猶豫起來,天底下哪里有師妹如此自己的師兄的?
李易與蘇媚之間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靜璇自然不知。
靜璇暗道,不管這位姑娘與李易是何關(guān)系,李易若是因為對聯(lián)之事被誤會了,自己是應(yīng)該站出來為李易一句公道話的,畢竟一開始也是自己叫李易“以文會友”來著。
“普陀山靜璇,你便是慧空和尚的那個師侄?”蘇媚一愣,難怪李易會和她坐在一起。
這么一想,蘇媚倒有些不好意思來,偷眼向著李易瞧去,卻見李易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宛然瞧破了自己的伎倆,蘇媚頰上登時便浮起了兩朵紅云。
這道士,委實可恨之極!
靜璇便將著李易與潘明山比試對聯(lián)的經(jīng)過細(xì)細(xì)與蘇媚述一番,末了尚不忘給潘明山求情:“李道友,佛祖常云我等當(dāng)有大寬恕心,大包容心,大慈悲心……”
“這怎么行?師兄先前對那個潘明山已經(jīng)一忍再忍了,如今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時候,怎么能當(dāng)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聞得靜璇的求情,李易還沒有什么,蘇媚已經(jīng)嚷嚷起來。
師兄?這個后上來的姑娘竟然是那道士師妹,白鹿洞書院諸人目瞪口呆,臉上就像掛了道彩虹。
天殺的兩個師兄妹,不帶這么玩人的啊!張明心臟猛的一陣跳動,腦袋直發(fā)黑,差點就要一口氣緩不過來。
“張公子,下次要算計人,可得先看清楚對象哦!”見得張明等人的狼狽樣,蘇媚好不得意,走到李易身旁正要顯擺自己出色的演技,突的面色一變,一聲嬌喝:“潘明山賊,哪里逃?”
話音未落,蘇媚玉手一揚,十指虛彈,便見那襲七色彩練驀的飛出,直向潘明山纏繞而去。
原來潘明山見得事情不妙,便想乘眾人沒注意時悄悄開溜,不料被蘇媚給發(fā)現(xiàn)了。蘇媚可是一直在等待著潘明山脫光了衣服跳湖呢,能不注意他?
眼見彩練就要飛到身邊,潘明山慌亂間趕忙提起寶劍向著彩練劃去,卻聽見“嗡”的一聲,彩練竟然將潘明山的寶劍直接彈飛,潘明山驚惶失措,連連大呼:“師兄救我!師兄救我”腳下一個踉蹌便摔倒在地上。
張明見得蘇媚出手,不怒反喜,今日之事若只是打口水仗,就算爭到孔老夫子那里去,也是自等理虧,如今蘇媚出手,正好將這一切給攪渾。
哼!今日被這兩師兄妹耍得臉面無,苦不堪言,待會自是要數(shù)倍的償還于他們。
張明一聲大喝:“妖女休得傷我?guī)煹埽 卑纬鍪种袑殑Ρ阃K媚直刺而去。
“呦!文的不成便想來武的么?如此子弟,孔老夫子若泉下有知,怕也會被羞得從曲阜城北泗水墓地里跳出來高呼不孝。”李易早留意到張明動作,口中雖然在著話,手上動作卻是一點也不慢:“疾!”
鐵劍“蓬”的飛到空中,散發(fā)著幽幽黑光,向著張明寶劍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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