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書記載:“多取蟲蛇之類,以器皿盛貯,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獨在者,即謂之為蠱,便能變惑,隨逐酒食,為人患禍!
苗民擅養(yǎng)蠱,苗語叫“草鬼”,而養(yǎng)蠱者皆為女性,亦稱“草鬼婆”。
蠱術(shù)不屬于道術(shù),起源于巫儺文化,與茅山術(shù)倒有些相似。按照苗民慣例,必定一個寨子有一個草鬼婆,不過展至今,傳人寥寥。
方圓數(shù)百里,也就白青寨這么一位。
草鬼婆在族群的地位很特殊,平日遭族人嫌棄,各種受排斥,但有需要時,還不得不找她幫忙。
因此她們多數(shù)獨居,性情孤僻,有乖戾者,稍微對其不敬,便會對你放蠱。
而齋看到的,卻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長束綰,眼眸如水,站在溪邊往木樓觀望。之所以她奇怪,是因為她周身都籠著一種孱弱,病態(tài),就像被什么東西寄在身上吞血的感覺。
龍?zhí)娘@然不喜歡,探出窗戶喊道:“他們是我的客人,你到別處去!”
“……”
那女人見她探頭,是歡喜,又聽這話,不禁面色一暗,默默轉(zhuǎn)身離開。
“她是我阿姐,我五歲的時候,她就被草鬼婆帶走了,回來就變成這樣。總之你們不要靠近!
龍?zhí)牡恼Z氣也很復(fù)雜,囑咐了一句,徑自下樓。
待她走后,齋又望了望窗外,忽笑道:“玙哥哥,你怎么看?”
噗!
顧玙暴汗,道:“你別鬧!”
“我沒鬧!山清水秀,苗女多情,你干脆留在這兒成親,我自己去西天取經(jīng)。等回來時,不定你就生出個和尚了。”
嘁!
他懶得回懟,只拎著袋子撞進浴室,悶聲道:“我洗澡了!”
沒勁!
齋聳了聳肩,身子倚著窗臺,兩條大長腿盡情伸展。青也滑了出來,開心的在地板上游走,似乎很中意這里的環(huán)境。
她就一邊逗著寵物,一邊無聊的四處瞧看。
……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
他們?nèi)執(zhí)募页粤孙垼只氐娇蜅。苗寨的晚上很枯燥,基沒有娛樂活動,倆人閑聊了一會,各自上床休息。
室內(nèi)安靜,月光清冷,燒了半截的安神香飄著淡淡青煙。
“咝咝!”
突然間,正盤成一團的青挺起身,好像被什么東西吸引,不自覺的游到窗臺。尾巴纏住把手一拉,就開了一條縫,嗖地就鉆了出去。
它順著木樓游走,到了地面,又過了溪,最后消失在樹林中。
而在樹林深處,一塊平坦的空地上,那個草鬼婆正燒著一方銅鼎,鼎身圓形,口肚大,下面架著火堆。
她攥著一把綠色粉末,不斷往里添加,從鼎口飄散出一縷縷的白霧。與此同時,林中簌簌不止,大量的黑影在月光下蠕動著,爭先恐后的爬進銅鼎。
有蜘蛛,有蝎子,有蛇,有蜈蚣,赫然是一只只猙獰可怖的毒蟲。
那女人看銅鼎快要裝滿,不禁露出喜色,而隨即,這喜色就變成了劇痛。
“啊!”
“啊……。
只見她雙目緊閉,疼得身抽搐,雪白的面皮下竟形成了一塊波浪凸起,似有活物在里面亂鉆亂竄。
“盤王在上,佑我,佑我……”
女人咬著牙根,嘴角絲絲血紅,勉強往鼎中一指。
轟!
就像瞬間增強了火勢,鼎中咕嘟咕嘟的開始冒泡,夾雜著毒蟲的瘋狂嘶叫,令人毛骨悚然。
過了半響,嘶叫漸漸平息,女人的臉色也略微好轉(zhuǎn)。她又一指,一道肉眼分辨不出的虛影閃過,似縮回到了體內(nèi)。
“呼……呼……”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真若死里逃生。
“咝咝!”
正此時,前方又有響動傳來,她一怔,卻見一條通體翠綠的蛇冒出了頭。這二貨循著味道前來,結(jié)果到了現(xiàn)場,卻現(xiàn)人家收工了。
丫晃了晃腦袋,還挺不爽的樣子。
女人卻眼睛一亮,此等靈蛇極為罕見,若能抓回去喂養(yǎng),等明年端午之日,放于蠱甕。以這靈蛇的資質(zhì),必成勝者,那便是絕好的一只陰蛇蠱。
陰蛇蠱,蠱入則成形,或為蛇、或為肉鱉,在身內(nèi)各處咬噬。夜間更甚;有陰蛇隨風(fēng)入毛孔來咬,內(nèi)外交攻,無可求治。
“咝咝!”
青跟著主人得瑟慣了,不知危險,就見這女人站起身,對自己笑了笑。
下一秒,它就覺得自己飄了起來,沒錯,就是凌空飄了起來,并迅往那邊移動。青立時炸了,拼命擰著身子,可惜掙脫不得。
等到了近前,女人伸手就要抓,忽覺一道尖銳的破風(fēng)聲襲來。
“啪!”
一顆石子正中她的手背,青掉落在地,轉(zhuǎn)身即逃。
“對不住,那蛇是我的,你不能抓!
隨著一句招呼,林中走出倆人,正是客棧里的一男一女。他們站至場中,并無惡意,只有濃濃的好奇。
“你剛才用的是什么,也是蠱么?”顧玙問。
“……”
女人眉頭一皺,紅唇輕顫,似在念叨著什么。
顧玙突然眼神一凜,運氣于掌,右手向前一抓,隨即稍頓,然后又是一抓。
“好家伙!”
他匪夷所思,只覺掌心微微刺痛,像被叮了一下。而那無形的東西碰壁,又直奔齋,齋手指一挑,雪亮的匕轉(zhuǎn)了個圈,在面前一橫。
“戕!”
虛空中龍吟響徹,夜色驚蕩。
女人面色大變,這倆人居然能擋住自己的蠱蟲,待要力攻擊,又聽有人呼喊:
“龍秋!”
“龍秋!”
好嘛,今晚的樹林真是熱鬧,這已經(jīng)是第三撥了。亂糟糟的腳步聲迅接近,一股腦的鉆出好些人,打頭的正是龍?zhí),后面跟著兩個青壯,其中一人背著個男孩。
“玙哥哥,齋姐姐,你們怎么……”
龍?zhí)囊姶饲樾,不由一愣,怒道:“龍秋,你又害人了!?br />
“沒有,我沒有……”
女人似對她非常忍讓,畫風(fēng)驟轉(zhuǎn),慌亂的擺著手。
“還沒有,你的鼎就在這兒呢!”
“她確實沒有,我們睡不著出來逛逛,碰巧遇到的。”顧玙給解了圍。
“哼!”
龍?zhí)倪@才作罷,厭惡的瞟了眼銅鼎,道:“山肚子疼,你給看看!
“哦……”
龍秋垂頭上前,讓男孩平躺在地,摸了摸他的腹部,問:“他疼多久了?”
“晚飯時還好好的,睡到半夜喊肚子疼,我們就馬上送過來了!币粋男子應(yīng)道。
“可能吃了臟東西,跟我來吧。”
著,她帶著眾人往深處走,停在一棟木屋前。旁人都不敢靠近,她進去片刻,拿了一枚生雞蛋和一根紅線出來。
龍秋把紅線綁在雞蛋上,然后手指一劃,白嫩的臂就滲出了幾滴血珠。她將血滴到雞蛋上,暗紅色的血珠順著蛋殼,一點點融裹了紅線。
滴了一會,她把男孩的衣服掀起,用雞蛋在腹部滾來滾去。
眾人的表情十分奇怪,恐懼又帶著期盼。顧玙和齋一眨不眨的盯著,皆感新奇有趣,這完是另一個體系的能量,跟道法截然不同。
約莫幾分鐘后,龍秋問:“肚子還痛么?”
“不痛了!蹦泻⑼χ槕(yīng)道。
“呵,記得以后別……”
“哎呀,不痛就好,不痛就好。走,我們回去睡覺,這次謝謝你了!”
她話還沒完,那男人就抱起孩子,逃命似的撂下一句。龍?zhí)囊矞惖浇,道:“玙哥哥,我們也走吧,這里沒事了!
“……”
倆人都沒動,她正奇怪,卻見齋抹身過去,笑道:“你那個雞蛋能給我么?”
“嗯?”
龍秋抬起頭,失落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不自覺的把雞蛋遞過。
“呵,謝謝!”
齋笑了笑,這才起身閃人。
今晚無心再睡,他們出了樹林,回到客棧,龍?zhí)娜滩蛔÷裨梗骸澳銈兡媚莻干什么,不干凈的。”
“怎么個不干凈?”顧玙問。
“反正,反正……哎呀,你別敲!”
她見齋磕了一下雞蛋,連忙躲到一邊,看都不敢看。
倆人莫名其妙,見那雞蛋嘩啦落在茶杯里,不由湊過頭去。蛋清呢,還是蛋清,蛋黃卻很古怪,不是黃黃的,而是白花花的一坨。
“噫!”
連他們都有點惡心,那竟是一堆在蠕動的白色蟲子。
“這就是蠱么?”齋奇道。
“它們不算蠱蟲,這應(yīng)該是,呃……”
龍?zhí)南肓讼胄稳菰~,道:“應(yīng)該是被蠱去除的病氣,嗯,是這樣!
倆人一怔,那可真神了,病氣居然能實體化,變成一條條細(xì)白蟲子。顧玙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要是不急著回家,就留下聊聊,我們對這個很好奇。”
“可以啊,反正我也睡不著!
龍?zhí)囊娝炝,自然沒話,道:“其實我也不太懂,就知道蠱有多好種,能傷人,也能救人。以前一個寨子必須有一個草鬼婆,后來都沒人學(xué)了,龍秋可能是最后一個!
她到龍秋,不由黯淡了些,低低道:“寨子里原有個草鬼婆,很大年紀(jì)了。她怕這個東西失傳,就找到阿伯,阿伯讓她在五個寨子里挑,最后就挑中了阿姐……阿姐以前不是這樣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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