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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辭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虜騎肆虐(下)

作者/子夜鎮魂曲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陶恒與竇通下了馬,一路行入眼前的殘垣斷壁間。一處燒得焦黑,又坍塌一半的土坯墻下,一名婦人的尸首出現在兩人面前。那婦人雙皆被砍斷,面目扭曲,顯示著生前曾經遭受過怎樣的痛苦。婦人斜倚在那半截土墻邊,她的身后,兀自露出一角棉被包裹成的襁褓。

    陶恒走到婦人身前,拽住她身后那襁褓一角,用力一番,那襁褓竟紋絲不動。陶恒驚愕之下,努力扳住婦人后背,將她挪出來一些。婦人的身體已經僵硬,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陶恒捧著那襁褓,抱到上拿出來,卻見襁褓中嬰孩早已死去多時了。

    “竇百人長,請再遣哨騎,去向曹督報告此處情景。這婦人尸首僵硬,虜賊大抵便是今日屠戮的此處。此時想必還未行遠。便請竇百人長多遣些哨騎,在四周山上以為警戒。如今正是夜間,敵暗我明,委實不宜再行出擊。”

    竇通躬身抱拳,示意領命,隨即便喚過周遭騎卒,布置了一番。隨即眾人便相繼引去,開始夜間宿營諸事布置。

    這些騎兵的臨時營地便設在被摧毀的鄉里之外,靠近一條山澗的平整之處。騎卒們支起數十窩棚,而后遵照陶恒的囑咐,不生篝火,各自便去山澗之中打了水,而后就著干冷生硬的胡餅吃著。所幸昨日大戰一場,所部還攜帶了不少戰死敵軍戰馬身上割取的馬肉。幾名士卒找了一塊稍稍平整的石板,而后將這些鮮馬肉放置在石板上,用中環首刀將馬肉割成一條一條,隨即取出鹽,各處撒了一些,便拿去供將卒們取用。

    竇通與陶恒面對而坐,各自取過一條用鹽腌漬過的馬肉,竇通將那馬肉提溜起來便向口中送去。而陶恒則細心地用將馬肉上的鹽抹勻,隨后才放置在胡餅上,一口一口連馬肉帶胡餅一同撕扯開來咀嚼著。

    “百人將,這些胡騎究竟想做什么?”竇通面上滿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之前在縣中追緝那些虜騎,已讓他覺得筋疲力盡不已。此番竟還要深入州境,甚至追擊到了武威郡境內。頓時也有種煩悶不堪之感。

    陶恒皺眉沉思了片刻,將口中干硬的胡餅和腥臊的馬肉一同咽下,方才緩緩開口道:“長史如今不同以往。以往,長史只是廣武郡府屬官,領令居一地之兵,只需確保令居。頂多也是向郡守負責。而如今,長史已升任護羌校尉府屬官,更兼是州治使君直接提拔。于公于私,長史對州中之事,都應戮力而為……”

    竇通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都說護羌校尉如今治所算是在令居。而時日漸久,我等為何還不曾見過那護羌校尉?他既不在,長史豈不只領一縣之兵,卻要操心全州中事。短期或許可行,然長此以往,又如何得了?”

    陶恒笑了笑,隨即指了指北方:“那護羌校尉之職,非別人所領,正是姑臧城中使君。此職既然由他所任,他又哪里能夠拋下州治,跑去令居城中坐鎮呢?況如今只言開府,屬官、屬兵皆只是臨時征調在此坐鎮。想必今后校尉府還須增設掾屬。使君之心,可不僅限于涼州一隅啊。”

    講了半天,見竇通仍是一臉茫然之色,心道現下跟他講這些或許太過深奧,陶恒便只得又喝了口水,隨即望向竇通道:“長史如今殫精竭慮,今后倘若使君有進望之意,又豈能不任用長史、謝主簿等人?州中士族是些什么貨色,想必竇百人長早已親見。去歲征討隴西,韓督護沃干嶺一敗,幾將州中數年所積,盡皆毀于一旦。”

    “若非長史領軍渡河,阻擊虜賊,又率部死守令居,使得劉胤不得寸進,如今州中,怕只會是另一番景象了!”

    陶恒現下所講,皆竇通之前親身所經歷。對此他定不覺陌生。只是這些大局上的事情,對他而言,仍是有些理解困難。

    二人又攀談了一番,各自啃完那干硬的胡餅,隨即竇通便去安頓好據守哨衛及外出哨騎,便親率一伍士卒,登上一側矮山,行使哨衛職責。陶恒則去這個臨時落腳點中各處巡視一番,細細查看營地周圍左近,可有會令自己這支部屬行蹤暴露之事。尋了半天,卻也并未發現什么異常。

    李延炤在操練這些騎卒將佐之時,便時常言及當初在廣武軍中,因一隊騎卒未處理好留下的垃圾、糞便等,致使敵軍發現后設伏,繼而殲滅兩隊后來前往哨騎的舊事,時刻警醒著這些騎卒們。自此之后,各部騎卒外出哨探之時,對于這些往日中不甚注重的細枝末節,都是格外關照。

    天明之時,這支武嵬軍騎卒再度出發,他們分散成數隊,各自在目力所及的范圍之內,又能因此而擴大搜索寬度。陶恒憶及李延炤曾言另兩只敵騎尚有六百之數,因此謹慎而行,要求各部務必放出哨騎,以為警戒。

    哨騎又行半日有余,眼中所見數個鄉里,皆是一片焦土。隊中騎卒們也曾深受其害,對這些虜騎的暴虐行徑俱是咬牙切齒不已。然而此時尚有重任在身,諸人也無暇安葬那些遇難鄉人,只得各懷悲切憤慨,繼續踏上尋找敵騎的征途。

    及至下午,已行至武威郡南不足三十里的武嵬軍騎卒們,在一處山溝中又發現一頂看上去頗為華貴的車駕。而車駕旁則遍布羽箭。隨行護衛車駕的部曲家兵們,多半矢集如猬,在車駕周圍橫七豎八地躺著。竇通下馬查看一番,又挨個按脈搏,探鼻息,卻見這些護衛們早已氣絕多時。

    陶恒來到車駕旁,自一名護衛身上奮力拔出箭矢,隨即查看一番,卻見那箭鏃,正是虜騎擅用的雙翼倒刺箭鏃。這一處慘象,也當是虜賊所為無疑。

    騎卒們隨即上馬繼續前進,又前行不過兩百來步的光景,便在山林邊上又發現一具衣衫凌亂的女子尸首。陶恒下馬上前查看,只見這女子身上衣物乃是綢織,顯然便是不知哪家高門大戶的貴女。然而此女死前顯然是遭受連番凌辱,面相痛苦不堪。她頸項上有一處深深的刀痕,整個脖子幾乎都因這一刀而斷。

    陶恒蹲下身,捏住她的下頜,將頭試著左右偏轉了幾下,便見那脖頸斷處,幾乎能夠看到她的喉管。而脊椎也因這一刀而斷,頭顱和頸項之間,僅僅只有一層皮連著。

    她身上沒有任何首飾,或是腰牌等能夠探得些許來歷之物。顯然已盡被虜賊取走。陶恒望著躺在地上那女子圓睜的雙眼,面現不忍。他輕輕腳地將她眼睛合上,隨即便起身,向自己的戰馬行去。

    竇通不明所以,縱馬上前。陶恒見到他,便言道:“此人不知是哪家高門大戶的貴女。如今竟被虜賊凌辱后所殺。這支虜賊如此安忍兇狂,如今竟欺到那些士族頭上,便也離他們滅亡之日不遠了……”

    竇通隔的遠遠地看了一眼躺在林木間的那具尸首。微微吹動的風拂開她凌亂的衣衫,雪白的肌膚刺痛著竇通的眼。竇通轉回頭來,不忍再看。他身為寒庶武人,對州中士族本來也無甚好感。但他眼望著倒斃在林間的那年輕女郎,只覺她的命運,不該是成為荒野林間的一具慘死尸首。

    陶恒撥轉馬頭,面有憂色:“然而此番之后,這些士族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或將鼓動使君,繼續試圖讓使君集兵,征伐隴西。恐長史之前所議大計,便不得不成為泡影了……”

    之前士族鼓動張駿出兵隴西,他們便試圖在建立新秩序的隴西大地上分得一杯羹。但去歲連番征戰之后的涼州,又如何支撐得起又一次征伐?李延炤諫言應韜光養晦,與民休息。恰恰那些士族又不愿自行籌集錢糧,募集部曲來進行這場戰爭。此事便不了了之。

    然而此番虜騎輕騎進至州境,并且還劫殺凌辱士族中人,因此而引起的風波,必然遠超所有人所能控制的范疇。因此而大舉興兵,似乎也正在情理之中了。

    頓覺頭疼不已的陶恒撥轉馬頭,繼續率領麾下向北前進。當馬蹄行進的嘈雜聲漸去,林邊已恢復安靜,一領黑色大麾卻蓋在林邊那名女子的尸首之上。

    是日,武嵬軍騎卒依然不曾尋得虜騎的蹤跡。入夜之后,陶恒令所部又尋得一處緩坡,挖就窩棚,令士卒暫歇。派遣外出偵哨的騎卒已增加了一倍有余。而路途上所見村落遭襲,貴人車駕遭劫殺的消息,也相繼派出騎卒向各處傳信。

    刺史府中,各郡縣的報告及奏書已在張駿案頭堆起近尺高。而刺史府的屬官們,此時正在堂中,人人群情激奮,爭相訴說虜騎的殘暴。坐在案首的張駿雙扶額,顯然是頭痛不已。

    “使君!此番虜賊竟敢遣出輕騎,偷渡大河,深入州境為禍。短短半月,自南部廣武至武威,西至西平,皆發現虜騎蹤跡!如今遭受洗劫的鄉里,已不下二十!若任由這些虜賊肆意妄為,他日百姓紛紛逃亡,我州便是傾覆之局!”

    “明公在上,故武公、昭公、成公在時,虜賊便是覬覦我州,又怎敢如此行事?莫說鄉里遭受洗劫屠戮,便是屬臣家中姬妾女子,也有不少遭受虜賊截殺折辱。此莫不是我等之恥乎?若明公有意,我輩當募集家中老少,闔家上陣,殺他虜賊個片甲不回,以雪此恥也!”

    一派義憤填膺狀的,是先前在宋配下任牙門將的索銑。他家族妹在來姑臧的路上被虜騎劫殺,便是陶恒等先前所見的那具尸首。因而提起虜騎,這位如今轉任刺史府主簿的將領便是咬牙切齒不已。

    “陳折沖怎么看?”張駿沒有對這些喊打喊殺的慷慨激昂之語做出回復,卻直直望向垂立于一旁,默然不語的陳珍。在巨大的激憤面前,能夠保持冷靜的,永遠是極少數人。而在張駿心目中,陳珍便是能夠保持冷靜的人中的一份子。

    陳珍望著堂中一干激憤不已的士族之人,內心不由一緊。張駿此時問他這個問題,真的是別有深意。若陳珍隨大流,附和那些士族,張駿心中對于他自然會有別樣看法。不管這話是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而若是直言不諱,與那些士族意見相左,陳珍就會逐漸被這些士族所孤立,真真正正地成為張駿下一名孤臣。

    陳珍猶豫躊躇了片刻,隨即便出列,叩首言道:“使君在上,珍一家之言,只可參考,不可為憑。先前令居之后,李長史已上了奏表,明言州中連番征戰,無以為繼,當下應與民休息,待日后兵精馬壯,糧草充足時,再舉兵圖謀隴上。珍竊以為,長史言之有理。”

    陳珍的話甫一出口,立時便招來堂中大部分士族的怒目相向。然而陳珍仿佛對此恍若未覺,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孫子有云,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后十萬之師舉矣。明公之幸,現下我州之患,只在其外。我等大可與民生息,待日后再圖舉兵。”

    陳珍顯然是個聰明人,他先是搬出李延炤當擋箭牌,言及此事不可行,而后再拋出自己的觀點。如此一來,當下堂中對其心懷不滿的不少世家之人,已將賬轉而算到了李延炤的頭上。陳珍話音方落,屬臣隊列中便又有一人出列,向上首的張駿拱,隨之意味深長地看了陳珍一眼,繼而言道:“使君,李定東先前只是廣武郡府屬官,一介小小的縣司馬,其人又懂得何為軍國大事!當戰時言忍,當和時言戰,可見此人,不過是一介鼠目寸光之輩!”

    “此番虜騎越境侵掠,實已是不可容忍之事。我輩既有許國之志,亦有死國之心。惟愿滌蕩虜賊,揚我國威!如今上下同欲,同仇敵愾,正是滅賊有日,陳折沖搬出李定東來,言及此事斷不可行,又是何等居心?”

    站出來詰問陳珍的,正是前鋒督護宋配。陳珍見他來勢洶洶,便也沒有當面頂撞于他。只是向著上首躬身施禮:“珍惟望使君明斷。隴西并非不可取,然若一戰而敗,便使州中再無御敵之兵,募兵之糧,此事便斷不可行!進至州境的虜賊,我等大可調集部眾,合力剿滅。但若再逢沃干嶺,前番尚有李定東,此番若李定東隨軍同敗,又有何人可為州治屏障?”

    “陳珍……你滿口胡言!”站在屬官前列的左司馬陰元聞言,終是忍不住破口大罵。

    上首張駿見得此等景象,右重重往幾案上一拍:“諸君無需贅言,我意已決!先行遣軍剿滅境內虜騎,余事擇日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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