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的檀香清神醒腦，繚繚青煙在寂靜的空氣中冉冉升騰。rg
此事之因，三人皆清楚其中底細。
當今大魏，立足于世家之上。世家權重，天下官員多出自其中，無形中威脅了皇室，因此太宗皇帝開了科舉，大肆提拔寒門士子。
自開科舉以來，世家與寒門出身的官員涇渭分明，時有爭斗。然而這近百年以降，世家仍舊占據著牢牢的優勢，別的不，朝堂上三公九卿一十二人，出身于世家的便占了足足八人！
皇室與世家的爭斗從未停止過，單一個世家或許不足與皇室對抗，但若是鐵了心聯合起來，即便是大魏天子，也拿這些人無法。
而吏部尚書，掌管著國四品以下官員的人事任免大權，這百年以來，世家之間的陰謀陽謀，士族與寒門的你爭我奪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回！而往往是世家勝出的多，寒門出身官員的贏面少。
今遭，便是幾家士族同心合力，讓司馬家的司馬溫拿下了這吏部尚書一職，出力最大的，就是相國府，張家！
當今天子因此大發雷霆，恨屋及烏，便遷怒到了張貴妃頭上。
三人沉默片刻，司馬氏忍不住出聲道：“要不……過上一段時日，咱們找個由頭把吏部尚書的位置讓給皇上的人吧？”
張文山搖了搖頭，正待開口，門外大步走進一個俊朗的青年，朗聲道：“萬萬不可！”
來者眉目間依稀與司馬夫人有著幾分肖似，正是相國府的嫡長子，張軒。
看著自己這年紀輕輕便擔任了刑部主事的兒子，司馬夫人眼中流露出幾絲驕傲，卻板著臉道：“為何不可？莫非真要讓你大姐與皇上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張文山搖了搖頭，暗道果然是婦人不可與謀，當下帶著考量地目光看向張軒。
此事可大可，看如何處理善后。吏部尚書一位已成定局，卻不妨從其他方面略熄皇上怒火。不然天威發作，其他世家又從中作梗的話，張家也許就倒霉了。
平衡各方，和光同塵，乃世家處事之道。
張軒向上首行了一禮，昂然道：“百年前，太祖立國之時有八柱國，每一家都不亞于我張氏，勢焰熏天之時，一家之力便足以壓制皇室，如今安在？”
“一步退，步步退！天下世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今日退讓了，皇上就會想要得到更多，到了那時候，讓是不讓？”
“再者，若是我張氏與司馬家沒了今日威勢為大姐撐腰，別晉位皇后，恐怕就是貴妃之位也不可保。”
“弟的話糙了些，還望姐姐見諒。”完，張軒對著張端雅拱手一揖。
“罷了，弟也是為了門楣著想。”張貴妃淡淡地道，但作為一個女人，聽到這般完不為她考慮的話語，心底還是惱了起來。
當初怎么的？
要女兒進宮侍候皇上，處處心討得皇上歡喜，以便誕下子嗣后能克承大統，這樣一來，將來若發生不忍言之事，也能留出一條后路。
行，女兒去了，這些年來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在深宮大院中過著日子，跟那些機心重重的嬪妃們打著明里暗里的交道，連未出世的孩子都死了兩個，好不容易保住一個，瞧著好日子就要到來。
若是在這節骨眼上，被皇上冷落下來，那兒子以后連親王之位也不可得，何談克承大統？
區區一個吏部尚書，又不是沒有過讓寒門官員擔任的先例，怎就得這般嚴重，仿佛讓一讓就會家破人亡似的！
其實張端雅也沒指望家里能夠做出多大讓步，這趟出宮主要也是為了透透氣、訴訴苦罷了，只有一些寒門蠢女話看多了，才會幻想皇帝的妃嬪有多么榮耀風光，恨不得一頭扎進那大染缸里。
她作為世家女，生來富貴之極，根就不稀罕什么皇室尊位，更別提里面壓抑到讓人瘋狂變態的生活了！
沒料到，想著回家散散心，卻聽到這番教人心頭生惡的話語！
這什么家，什么兄弟！
看著父親一臉贊賞之色的樣子，她想是煩惡，正待起身回宮，一個丫鬟卻忽然跌跌撞撞地闖進廳堂，咋咋呼呼地道：“老爺夫人，不好了，禍事了！”
司馬夫人臉色一寒，認得這是自己的貼身丫頭冬菊，狹長的雙眼頓時瞇了起來，尖聲喝道：“來人，將這賤婢拉下去往死里打！”
雖是信任的家生丫頭，但這等密議也敢不經通報一頭扎進來，自己真是把這幫奴才寵壞了！
兩個家丁正要將其拖下去，張文山輕咳一聲：“讓她把話完吧，老夫倒要看看，我相國府居然有什么禍事？”
冬菊狠狠一腳跺在一個家丁的腳上，剜了對方一眼，隨即跪在堂下連連磕頭，驚慌地道：“夫人恕罪，是那賤……是四公子，他……他殺人了！”
司馬夫人聞言一愣，怒道：“你胡八道什么，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孺子，能殺得了誰？”
“夫人，是真的！四公子把大壯……李大壯給殺了！”
一旁的張軒愕然道：“當真是胡言亂語，李大壯是官親自從大牢中放出來的軍中猛士，那廢物能殺得了他？”
“反了！真是反了！”瞧著冬菊不像謊的樣子，司馬夫人喝道：“帶幾個人去把那賤種提來，我要倒要看看他能反得了天！”
張端雅的眸中露出一絲興趣之色，像等著一場好戲開演，又緩緩坐了下來。
相府占地極廣，從東一頭走到西一頭，耗時不下半個時辰，待冬菊帶著一批護院氣勢洶洶地闖進張原居住的破院落，那曾經與張原對峙，之后又慫恿過教頭的護院時不時在她耳邊著什么，令冬菊臉色愈發難看。
一群人走進院中，卻愕然看見這少年剛剛把自己清洗得干干凈凈，披頭散發卻絲毫不顯凌亂，氣質嫻定而從容，身上一絲血跡也無，沒事人似的悠閑地站著。
“哼！”
冬菊輕蔑地望著張原，傲然走到他身前，一張俏麗的臉蛋上滿是嘲諷：“四公子，四少爺，聽你想睡我？”
著，圍著張原繞行了一圈，冷笑道：“真不知道你是豬油蒙了心，還是服了什么亂神的藥，你憑什么敢那樣我？就憑你那燒火丫頭出身的娘嗎？”
張原一臉平靜，瞥了這女子一眼，目光又投注在天空之上，帶著幾分思索，仿佛那里有著什么令他印象深刻的東西。
“不話？還是無言以對？”冬菊冷著臉，抬著下巴道：“不要裝瘋賣傻，你不是要我寬衣解帶嗎？敢不敢把那話再一遍？”
張原皺了皺眉頭，風輕云淡地道：“我是這樣過，但現在改變主意，不想睡你了。”
“哦？”冬菊撇撇嘴角：“知道服軟了么？你明白就好，我是夫人身邊的丫鬟，將來就算不是老爺的妾室，也會是二位公子的人，至于你，若是夫人開恩，也許會配一個跟你娘一般出身的燒火丫頭給你，那才是你的份，懂么？”
張原頭也不回，繼續仰首看天，心中隱隱覺得那里會出現一個很重要的物事，但具體為何、幾時出現，卻不出個究竟來。
不可能！天空中除了日月星辰，還能出現什么？
藍天是如此清澈高遠，身邊卻總有人進逼……他不耐煩地抬起手臂，對著冬菊擺了擺手，淡淡地道：“你身上有濁氣，心中有俗氣，站遠一點，不要熏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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