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亮，步安就和素素一起，把破屋簡單打掃了一遍，鄭而重之地合攏了房門。

    兩人站在斑駁的木門前，素素不舍道：“真是可惜呢，好好的房子，從今天起就要空關(guān)著了。”她在這間屋里才住了一晚，卻因為在這里頭一次感受頭上有瓦的人間生活，對這間屋有著不一樣的感情。

    步安卻沒她那么多愁善感，轉(zhuǎn)過身遙看州城的方向，頗有些豪氣地道：“從今往后，就要跟著公子我踏進這十丈紅塵了，怎么樣？想想就帶勁吧？”

    素素嘻嘻一笑道：“帶勁！”似乎轉(zhuǎn)念就已經(jīng)把剛剛的離愁別緒忘得一干二凈。

    兩人都身無長物，空著手就去找宋青匯合，按照約定出發(fā)去州城捉鬼。

    從天姥山到州城，騎馬只需要半天，但是步安和宋青都沒有馬，甚至連頭驢子都買不起。于是祝修齊、樓心悅和方菲兒三人也就陪著他們步行。一行六人在儒岱鎮(zhèn)上買了些干糧就上了路。

    關(guān)于素素的來歷，步安照著和宋青過的那樣，又重復(fù)了一遍。素素這個名字太過陰柔，步安的含糊，大家就理所當然以為這童子是叫“蘇蘇”。

    芳菲兒顯然很喜歡這個模樣俊俏、身世可憐的童子，一路上對著素素問長問短，把她問得難于招架；樓心悅卻悄悄地塞了些吃的給素素，還把方菲兒拉到一邊，輕聲提醒道：“這孩子看來是不想那些傷心事，師妹就別問了吧。”

    她們倆身上除了各自多了個背囊，別的裝束和在書院時沒有兩樣，祝修齊卻背了一張顯眼的長弓，只是沒有隨身攜帶箭囊。

    這天春光明媚，路旁草長鶯飛，官道上卻車馬寥寥，路過的幾個鎮(zhèn)子也都顯得有些蕭條。

    中午坐在路邊休息時，步安問起祝師兄為什么只背著弓，卻不帶著箭囊。宋青搶道：“修齊師兄習(xí)的是射藝，以靈力為箭。”

    這下打開了話題，步安才知道，樓心悅來自州書法世家，擅長書藝；方菲兒是武官之女，專修術(shù)藝。

    宋青：“步安你還沒見過呢，修齊師兄能在百米外射穿大腿粗的楊木，心悅師姐寫的字比道家的符文還管用，菲兒師姐能以靈力隔空取物。”

    步安不住點頭，又問：“那你又擅長什么？”

    宋青神神秘秘地答道：“我習(xí)的卻更高妙。”

    “嗨！”方菲兒突然笑著插嘴道：“他就是個吹笛子的！”

    眾人大笑，宋青卻撅著嘴道：“吹笛子怎么了？笛子吹得好也是事！”他見大家沒什么反應(yīng)，賭氣道：“正好上次借著步安吟詩聚靈時，我攢了一些靈力，就給大家吹一曲罷！”

    著便從腰間抽出一管竹笛，放在唇邊吹奏起來。他吹笛的樣子，像個悠哉悠哉的牧童，只是身上的打扮是書生模樣。

    樂曲聲一響起，步安便感覺到了異樣，周圍的空氣里似乎有蒲公英的絨花飛舞著，微的絨毛被春日的陽光照得晶瑩透亮，官道旁的花草，樹上枝頭的嫩葉也隨著笛聲輕輕擺動。

    祝修齊、樓心悅和方菲兒一邊喝水吃干糧，一邊笑瞇瞇地聽著曲子，素素卻追著蒲公英跑，像一只被活物勾起了興致的貓，天真又爛漫。

    一曲吹罷，宋青從唇邊拿下竹笛，頗有些自負地道：“要是在夜里，我這笛子一吹，附近的惡鬼都要嚇跑。”

    步安見到剛才的異象，對這圓頭圓腦的家伙，有些刮目相看。正要夸上幾句，卻見素素仍舊顛來跑去，追著一朵飛舞的黃花，神情認真又投入。

    那黃花忽上忽下，好幾次都差一點被素素捉住，可每每都在她堪堪碰到時，騰的一下又飛遠。

    步安怕別人看出她貓妖的身份，趕緊干咳了幾聲，素素這才意識到不對，紅著臉停了下來。

    “追啊……怎么不追了？”方菲兒笑著問道。

    素素光搖頭不話，眼睛看著步安，像是生怕他要罵自己。步安心想我平時又不兇你，你現(xiàn)在一副童養(yǎng)媳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么虐待你呢。

    他知道那朵黃花是被方菲兒控制著的，趕緊避開素素可憐巴巴的眼神，搖頭感慨道：“方師姐真是了得。”

    “這就算了得嗎？”方菲兒似乎來了興致，笑道：“步師弟再看這個！”著一揚手，身邊碗口粗的水杉樹突然一震，抖落漫天樹葉，那樹葉并不直接落下，而是隨著方菲兒的手勢在空中旋轉(zhuǎn)飛舞了幾圈，才呼的一聲四下飛散。

    步安看得張口結(jié)舌。

    “步師弟！”祝修齊朗聲喊道，“師兄也來為你表演一手！”著便瀟灑至極地從背上抽過長弓，身姿轉(zhuǎn)過半圈，單膝半跪，挽弓如同滿月，然后“砰”的一聲松開弓弦。

    步安朝著他長弓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幾十米外的雜樹林中，緩緩倒下一棵樹來，他看得心馳神往，喃喃道：“祝師兄好事……”

    宋青笑著走了過來，道：“那當然！師兄師姐都是明德境界的先生了！”

    祝修齊把長弓重新背了回去，微笑道：“跟師尊比起來還差得遠呢。”他看上去一臉誠懇，顯然是對屠瑤崇拜到了極點。步安想起屠瑤稍一彎腰就能把一池湖水都傾倒過來，也覺得他這話沒有半點虛假。

    方菲兒朝著樓心悅道：“師姐！我們都給步師弟獻過丑，就剩你了。”

    樓心悅臉上掛著笑，聲音仍舊輕輕的，“寫字大家都會，沒什么看頭。”

    方菲兒和宋青都大呼掃興，祝修齊卻勸道：“這次去州城捉鬼，總能看到心悅的絕技，不需急在一時。”

    步安被他們幾個的手藝勾得心頭發(fā)癢，下午趕路時就拉著宋青問東問西。

    六人雖然沒有騎馬，走得卻不慢，快到傍晚時，已經(jīng)行了半程。邪月臨世，野外惡鬼叢生，祝修齊也不敢托大，就帶著一行人在一個名叫柳店的鎮(zhèn)上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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