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也像這個世界的每個城市一樣,是個人情社會,社會運(yùn)作依靠熟人絡(luò)來維系,外鄉(xiāng)人根插足不進(jìn),修行圈子也不例外。rg而步安能夠混進(jìn)鬼捕行業(yè),靠的就是鄧閑的面子。鄧閑的面子從何處來,兜上一個圈,還是要歸結(jié)到步安身上。
“府衙大牢那種地方,我想去住幾天便去住幾天,住膩了想出來便能出來……”這是道士鄧閑近來掛在嘴邊的辭,雖然沒有人信,但他能從大牢里安然走出,卻是人人都能看見的事實。坊間甚至有種法,是州同知何殷升親自過問,衙門才把他放出來的。
因為這個傳言,鄧閑就有了面子,非但州城的修行圈子要賣他三分薄面,就連青蓮觀反應(yīng)過來之后,也來重新請他回去。
鄧閑有點驢脾氣,了句“好馬不吃回頭草”,就徹底和青蓮觀劃清了界限,成了個無門無派的落單道士。
步安覺得有關(guān)州同知的法多半是誤傳,祝修齊應(yīng)當(dāng)是靠儒門在州府的一層層關(guān)系,抽絲剝繭才把手伸進(jìn)了府衙大牢,當(dāng)初接連幾天不見人,想必就是忙活這些去了。但鄧閑私底下問他時,他就含含糊糊,半開玩笑地一句:“你問我?guī)熜直澈笫钦l?哼哼,出來嚇?biāo)滥悖 ?br />
鄧閑仿佛從他這句話里嘗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意味,更加坐實自己鴻運(yùn)當(dāng)頭,攀上了高枝的猜測。
比起天姥書院的儒生,州城的修行者們普遍格調(diào)不高,走在街上也和市井民差不多,沒有多少高人風(fēng)范。
步安進(jìn)的這支鬼捕隊伍,官面上是叫“權(quán)理州鎮(zhèn)惡三司”,私底下都叫“鬼捕三司”或者“胖爺鬼捕”,后面這個不倫不類的名字源自于它的頭目,一個叫公孫龐的火居修士。火居是的他不住道觀,有家有業(yè)有妻室,修士則是道門修行者的第二層境界,相當(dāng)于儒門的先生。
公孫龐其實一點也不胖,是個五短身材,臉龐黝黑的老頭,因為名字諧音才叫了胖爺,早年間據(jù)也是青蓮觀的道士,有一手器玄事,做些模樣唬人,時靈時不靈的靈器賣給不懂行的百姓或者過路的半吊子修行者,靠這個發(fā)了家。
胖爺絲毫沒有身為修行者的覺悟,又貪又扣門,是個大奸商,給步安的月錢才五百文,還是看在了鄧閑的面子上。步安蹭鬼心切,才沒跟他計較。
隆興二年的四月二十,是九夕邪月的最后一個陽夜,也正好是“逢十浣沐”的休息日,步安和素素兩人忙了一整天,把租住的屋子徹底收拾了一遍。素素雖然膽子,力氣卻大得出奇,是個做家務(wù)的好幫手。
傍晚時分,鄧閑提著半壇黃酒,一只燒雞,施施然過來串門,步安讓素素去買了一些素食,三人邊喝邊聊,聊起了天下的修行江湖。
鄧閑,儒家入世,志在朝廷官場;佛門避世,夜夜青燈古佛;墨家善戰(zhàn),都在邊關(guān)為將;縱橫家最懂經(jīng)營,是世上一等一的豪商……而道門正宗昆侖虛已經(jīng)數(shù)百年不問世事,世間的道修群龍無首,都自謀生路、各憑事,所以混在州修行圈里的,有一大半都是道門的修行者。
談到道門的修行法,他對儒門英靈之很不認(rèn)同,覺得那套法太籠統(tǒng)太含糊。
這風(fēng)流道士喝得已有三分醉意,搖頭晃腦地道:“世人都有三魂七魄,魂濁而魄清。怨死則魄散,好死則魂消。三魂入地化鬼,七魄上天化靈。”
步安心想,你這道門的法也沒多少創(chuàng)見,還不是換湯不換藥。
鄧閑和他混得熟了,便把心里憋了很久的話了出來:“你為何放著修行圣地天姥靈山不呆著,偏偏要來這州城,干這吃力不討好的捉鬼營生呢?”
素素在旁接嘴道:“公子正是要離經(jīng)叛道。”
鄧閑聽得莫名奇妙,皺眉盯著步安看。
步安擺擺手,含糊其辭道:“都是修行,在哪兒都是修行……”又趕緊扯開話題,問起鄧閑的家事。
原來,這風(fēng)流道士是州城中大戶人家的公子,從就是個怪人,出生時便不哭反笑,六歲那年祖母過世,一家人慟哭流涕,他居然大笑不止,活活氣死了他爹。后來,他娘變賣家產(chǎn),改嫁他鄉(xiāng),臨行前把他留在了青蓮觀的門前。他被道觀收留,才做了個道士。
這故事是個大大的悲劇,步安聽得不住搖頭,鄧閑自己卻根無所謂,舔著筷子頭道:“我娘臨走前,我是天煞孤星,誰跟我親近都要被我克死的。”頓了頓又笑吟吟地看著步安道:“你怕不怕?”
步安腦子里浮起一個畫面。即將遠(yuǎn)行的婦人將懵懵懂懂的兒子抱到清晨無人的道觀門口,板著臉跟他:“別再跟著我了!你就是個禍害,家人都是被你害死的!”可她一轉(zhuǎn)過身去,眼里就止不住流下淚來。
他猛地?fù)u搖頭,覺得自己想象力實在過于豐富,輕哼一聲道:“你別被我克死就不錯了。”
鄧閑聽得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
步安喝了一口酒,嚼著咸花生,隨口道:“你不恨她?”
“你是我娘?”鄧閑一邊笑,一邊無所謂地?fù)u搖頭道:“有什么好恨的?你今天要是不問,我都想不起這個人來了。”
步安見他笑得自然,不像是裝出來的,心想這人心可真大。
隨后起道門六玄,鄧閑也沒個正經(jīng),只咒玄就是罵人,比誰罵得兇、罵得狠、罵得酣暢痛快。
半壇子黃酒大半都進(jìn)了這道士的肚子,他提著空壇子離開時,已經(jīng)走得跌跌撞撞,卻不許別人去扶。
步安看著他走進(jìn)黑夜里,不禁有些唏噓。
這一晚的州仍舊熱鬧非凡,第二天晚上邪月從東山升起,整個城市就像入冬休眠一樣,完變了個模樣,家家門戶緊閉,街上一個活人都沒有,只有初夏的風(fēng),卷著塵土、草莖和花瓣,飄過古老的石街。
而鬼捕三司的生意也忙了起來,步安終于可以投入到激動人心的“蹭鬼”事業(yè)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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