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安被請到中軍帳里議事。才一踏進軍帳，便發(fā)現(xiàn)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兒。

    他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只覺得這軍帳中的氣氛，很是怪異。

    宋尹廷臉上仍舊掛著注冊商標般的爽朗笑容，唯獨他看上去最正常。

    “步安小友！先鋒軍已將消息傳了回來，延平府果然沒有拜月邪教的蹤影！”

    這消息對于步安來說，沒有任何意外，只不過有件事他得提一句，免得宋尹廷誤判。

    “延平五縣大抵平定了，只是府城城堅勢眾，七司無力應(yīng)付，還望老大人知曉。”

    “無妨無妨，區(qū)區(qū)一個延平府城，須臾可奪。”宋尹廷慨然而笑，接著忽然話頭一轉(zhuǎn)，面色也跟著凝重起來：“只是我剛剛收到消息，張賢業(yè)麾下漳州玄騎，已于昨夜進山，似乎是要翻越群山大川，往劍州府去。”

    步安微微一怔，覺得有些意外，可細想之下，又覺得張家的反應(yīng)合情合理。

    “以你之見，我大軍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宋尹廷故意不說自己的決定，而是先來問他。

    步安意識到眾人都在看他，便暗生警惕，心說自己剛剛平了閩中兩府，鋒芒正盛，假如再不知進退，對著宋尹廷的大軍指手畫腳，只怕要被這帳中眾人排擠，對往后經(jīng)營劍州府，很是不利。

    一念及此，他便笑著撓撓頭道：“行軍打仗，晚輩一竅不通，哪敢置喙。我看大軍正在集結(jié)整肅，想必大人已經(jīng)有了主意。”

    宋尹廷聞言哈哈一笑，倒不覺得他這是自謙之辭。能帶兩百人，未必能領(lǐng)兩千兵，更何況兩萬人的大軍，進退結(jié)陣、糧草輜重，樣樣都馬虎不得，稍有差池，便要損兵折將。

    當(dāng)下，宋尹廷就將謀士先前提過的方略，大致說了一遍，又問步安有何高見。

    步安已經(jīng)選擇了閉嘴，自然沒有高見，即便心中有幾樁疑惑，也還是忍著沒有問出來。

    待到帳中眾人商議行軍細節(jié)時，步安才向宋尹廷告辭，說既然劍州有變，他也得趕緊回去一趟。

    宋尹廷沒有意見，只說要他萬事小心，待到三日之后，大軍抵近寧陽縣城，便會由江宏義與他聯(lián)絡(luò)。

    留下了聯(lián)絡(luò)的法子，步安借了一匹良駒，策馬外大軍營帳外馳去。

    此時天高風(fēng)勁，軍中一片肅殺之氣，步安一人一騎，顯得形單影只。他眼角余光瞥過列陣的軍陣，只覺得胸中自有一股豪情，也愈加覺得，眼下的七司還太過弱小。

    正要沖出軍陣時，眼前忽然瞧見一人，不偏不倚，正攔在拒馬當(dāng)中，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猛扯韁繩，坐下戰(zhàn)馬“唏律律”揚起前蹄，人都差一點摔下馬來。

    “你……”步安正要破口大罵，等到看清來人模樣，才扯著韁繩安撫戰(zhàn)馬，無奈道：“怎么是你？”

    “我這些天一直在想，昌泰縣里，你讓我送走那老知縣，實則是一石二鳥，順便將我也支開吧？”宋世畋昂著頭，冷冷地看著步安。

    步安心說，你還不算太笨嘛，面上卻一臉委屈，叫苦道：“那時情形萬分緊迫，我哪有這么多心思？再說除了世子你，還有誰能擔(dān)此重任？”

    宋世畋見他口氣這么軟，一時倒有些不適應(yīng)了，輕哼一聲道：“你眼下要去哪兒？我隨你一同去！”

    “我要去的地方……”步安說到這里，忽然頓了頓，本來是想說，要去的地方太過危險，想起宋世畋的性子，又臨時改口道：“那地方風(fēng)平浪靜，正好避開兵鋒，世子與我同去，自然再好不過。”

    宋世畋冷哼一聲，正要讓道，忽然心生警覺，滿是狐疑地看了步安一眼，接著從過路的兵卒手中奪過一匹戰(zhàn)馬，翻身騎了上去。

    那兵卒正要呼喊，瞧見宋世畋亮出的腰牌，立即嚇得不敢出聲。

    步安無奈之下，只好與他同行，揚鞭策馬，疾馳了一炷香工夫，又放緩了速度，大聲問道：“關(guān)于張承韜，你知道多少？”

    宋世畋充耳不聞，扯著嗓子喊道：“軍中傳說，是你平了劍州、延平兩府，可有此事？”

    “我不過是拉偏架，惹得百姓與豪紳、官府內(nèi)斗，方便大軍趁虛而入罷了，哪里談得上平了兩府！張賢業(yè)的漳州玄騎，是不是很了得？！”步安側(cè)頭避過北風(fēng)，大聲喊道。

    宋世畋抬眉一笑，似乎是覺得他這說法才更可信，心中疑惑得解，才回應(yīng)道：“漳州玄騎，半是閩中修行人，半是張承韜拿丹藥喂出來的，一千一百騎，皆是好手，輔以北地烈馬，可謂來去如風(fēng)……對了，你不是親眼見過嗎？！”

    步安確實在昌泰縣城頭上見過那支騎兵，甚至連當(dāng)時的震懾都猶記在心，只是沒機會親眼見識這支軍隊的戰(zhàn)力而已。

    “來去如風(fēng)嗎？”他眉頭微皺，自言自語，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你要是張承韜，你會讓這支鐵騎棄馬進山嗎？！”步安又問。

    宋世畋忽然慢了下來，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等到步安約束戰(zhàn)馬，返身又繞到他面前時，只見宋世畋一臉的興奮。

    “此中必定有詐！”宋世畋朝他喊道：“漳州玄騎太顯眼了，他們連夜進山，瞞不住人的！張承韜明知從我軍武榮縣趕過去，必定搶在他們前頭，為何行此下策？！”

    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這一回別了一個多月，還真有些出人意料了——步安本以為至少得問三五個問題，才能將宋世畋引到這第一個關(guān)節(jié)上，誰知這位鍵盤俠仁兄，居然自己想通了。

    “他這是故布疑陣，引得曲阜大軍趕往劍州阻截，然后出其不意，調(diào)轉(zhuǎn)槍頭，反攻泉州。”步安故意將“出其不意”咬得很重，然后大笑道：“看來張承韜不過如此，這計謀一眼便給宋老大人識破了！”

    “區(qū)區(qū)調(diào)虎離山之計，也不怕丟人現(xiàn)眼！”宋世畋輕蔑笑道。

    “是啊！別說宋老大人，便是世子，也絕不會上鉤！”步安一樣笑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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