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象的表情可謂相當精彩。他沉默了許久，甚至沒發(fā)現(xiàn)師兄帶著他繞了一個大圈回到了最早的那家包子鋪前面。登時包子鋪的生意都更好了些。
李四象順手便買了兩個包子，大嚼了一口道：“師兄，你是不是太希望我們道教有個牌面人物，所以在哄我？我書讀得多，你可騙不到我。”
李四象作為道教第二號人物，自然也知曉些傳往事，道教之中的確有很多罕見的高手，且并不在天公山，早已是下山多年。其中就有在秦州作惡的龍王。
甚至連道教不傳秘法道應天意這等絕學都學會了。可在李四象印象里，天公山這些年下山的人物里似乎也就只有個龍王有名堂。但便是這個龍王，是下山，實際上是被趕下山，當年之事始終無法釋然，怕是到死都憎惡著師兄。
而關于渡舟人，在李四象看來，就真的有些夸張了。
秦歷元年的那個傳，李四象初次聽到的時候，其實沒有多早，是在十七歲那年。那一年李四象算是第一次下山，二十多年前的九葉巔峰境界可不如如今這么多，而尤其是那一年，李四象還如此年輕。李四象的下山乃是為了悟道。但這種東西往往很玄乎。
他問了王玄蒙，問了老天師，問了司空兄弟，還有許多老一的道士，沒有人可以為他解惑。
最終，李四象步入紅塵，卻是選擇了最難的一個情字。
一見終生誤這種字眼形容李四象，以及那個愛慕李四象的姑娘該是最為合適不過。當然這些都是后話，此處不表。在下山期間李四象也打聽了許多天公山上的人不曾講的故事，問及到了暗海渡舟人，龍脈武者這些最為強大的江湖傳。
傳多是不可信的。可李四象為此卻還是考究了一番。
他去了暗海。年輕的道士來到暗海，即便近十年過去，但龍脈武者出劍留下的劍痕依舊在。看著那些劍痕，李四象便知道了一件事，傳是真的。
那位龍脈武者真的很強，強大到僅僅透過那些劍痕，他便知道或許自己終其一生，都無法達到這樣的強大。
如果去除掉李四象的那些桃花劫，可以在前往暗海之后，李四象便上山了。
他再次回到了天公山。再次做一個一心修道不問世事的道人。
但這中間隔了許多風流事，他十七歲下山，回到山上的時候，已經二十五歲。
回過神來。李四象長舒一口氣，見師兄不曾應答自己，便忍不住再次問道：“師兄？真的是渡舟人？”
老天師白了一眼李四象，道：“修道之人不打誑語。”
“瞎扯，那是修佛之人。出家人。”
“咱們也是出家人啊。不過你不是，你塵緣未斷，六根不凈。”
“師兄你越來越不像個道士，而像個和尚了。”
“胡，和尚會催著你下山趕緊把姑娘娶了么！和尚會催著你下山趕緊生孩子去嗎！”老道士氣的胡子亂飛。
李四象撓了撓頭道：“師兄，我叫李四象，但你也不叫張八卦啊。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八卦，正事兒。”
老天師高深一笑，這師弟終究還是得再悟情關。
“師兄啊，真的是渡舟人？”李四象把一模一樣的問題再問了一次。
張?zhí)鞄熗Ｏ履_步，從李四象手中拿過一個包子，大嚼一口道：“除了我那個跟你一樣膽子的師弟，還能是誰？不過當年若他膽子大一，也許這個世間的很多事，都已經徹底變化了。”
張?zhí)鞄熞е訃@著氣，哪里還有半仙風道骨，只有滿滿的人間風塵。可偏偏，李四象覺得師兄看著順眼了些。
天公山后山那個偏殿里，師兄總是一個人坐著，望著星河盤發(fā)呆，卜卦測問天機。在很多人看來都是又老又呆，可李四象知道，在這偏殿之中，或者，在這道教，在這葉揚城，也許只有師兄一個人是最清明之人。
師兄知道很多世間最深的秘密，李四象認為佛宗的方正大師也是一樣。
佛宗的那個佛子夜，他的存在本該是驚天動地，一個人便能施展五百人方能施展的守山大陣，這是什么樣的天才？可佛宗卻顯得很平靜。
而道教亦如是，師兄窺探的都是世間最高的天機，修煉的太乙飄渺訣也是道教所有功夫里最為高深莫測的，武名錄當今第三，可這個第三，到底是很多年前的名次。
這幾十年來，師兄到底變強了多少？李四象不知道。但他曾經嘗試過去弄明白。
只是一切都是徒勞，老天師死活不肯和李四象切磋。
原因讓李四象哭笑不得，只見老天師一臉賤兮兮的道：“師弟你還年輕，年輕則氣盛，氣盛則道通。若讓你敗在我手中，弱了這股氣，讓你窺見大道的機緣晚個十年八載，我豈不是道教的罪人？”
這話的一不隱晦，所以李四象很火大。
他也試過強攻，但是師兄跑的很快……天下第三跑得當然快。
總而言之，在天公山的日子，李四象始終沒有與張?zhí)鞄熃皇诌^。但最近，張?zhí)鞄熡写饝^李四象，會與他切磋武藝，精研武學。
李四象不笨，知道是因為自己的手臂斷了一只。
氣盛之已經不成立了。既然不成立了，自然可以好好教訓教訓自己了。每每念及此，李四象便覺得師兄真的很欠揍。
總之，真假如何，師兄到底在算著什么樣的秘密，很快就知曉了。
在大概繞了連慶三圈之后。李四象都快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連慶的天，忽然黑了。
天道萬象之變化都有規(guī)律，烏云的擴張亦是符合天道，所以修佛之人明人和，修道之人曉天時，李四象看著這天空道：
“這天黑的古怪。莫不是我那位膽的師兄所為？”
“不是他，但他約我們來這里的原因，或許便與這烏云有關。”張?zhí)鞄熗蛄诉B慶的西郊。
二人在最為繁華的街道上，感受著天忽然黑下來后眾人的恐懼。
不知為何，這一刻，李四象忽然想到了夜和尚。
這突兀降臨的遮天之幕，就仿佛將白晝給抽離，讓夜晚降臨。會否，那夜其實是佛家所的應劫之人？
李四象突生的怪念頭，卻是離真相有些接近。
他與師兄一前一后走著，老天師在前頭，李四象在后頭。
李四象有些怕。
就好像多年前，他十七歲探尋傳來到暗海，見到了巨大的山丘被斬斷的痕跡。人力可撼山海，這是何等強大？而如今的他，感受到了同樣的恐懼，如果這遮天之幕終究是人力所為，那這人的實力是否比那龍脈武者更強？
又或者，既然是渡舟人來這里的原因，也許這人……便是當年那龍脈武者？
李四象的大腦轉的飛快，面對恐懼，人總是會突破很多禁錮。
所以這一刻的李四象在胡思亂想的東西，竟然與老天師在星河盤上窺見的東西極為接近。
而當這二人尚未走出連慶，他們又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黑夜被一道劍斬開了。
李四象驚嘆著，他境界偏低，到現(xiàn)在才明白這有人在對決，這黑天之幕乃是手段，而這斬夜之劍則是破局的應對。這種層次的戰(zhàn)斗，李四象自問自己無法達到，甚至只是想象都會覺得驚駭。
可李四象發(fā)現(xiàn)，師兄的呼吸，步伐，全然沒有變化過，無論天忽然黑了，還是天忽然亮了，無論是聞到了包子的香氣，還是聞到了女人的脂粉。
師兄的步伐始很有節(jié)奏感，他恐慌著在西郊決斗的二人的實力，可慢慢的，他又不慌了。因為他開始跟著師兄的步伐走，這仿佛一段清心咒一般，讓李四象很快的平靜下來。
“師兄，莫非這便是那位……師兄在與誰決斗？”李四象有些不確定。
張?zhí)鞄煷笈骸罢媸窃交钤交厝チ耍謹嗔四X子又沒斷，這劍氣哪里是我道家的劍氣，這是那云友的劍氣。”
李四象一愣：“云滄玄？”
張?zhí)鞄煹溃骸皼]想到啊，這云友年紀輕輕，在劍道上的天賦，都快趕上那些不可知之地的人了。”
李四象再問：“師兄啊，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都沒告訴我。”
張?zhí)鞄煋笓傅牡溃骸袄项^子我拿命算出來的東西，才不告訴你咧，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每天無所事事，想玩姑娘又玩不動的時候，就會跟我一樣，整天搗鼓星河盤，算東算西了。”
李四象嘴巴一瞥，心道女人都是洪水猛獸，哪里有修道好玩。
“那師兄，你到底算出了什么啊，個給師弟聽聽唄，你看這連慶，我們今天正主兒沒見到，就見到天生異象，然后又見到云滄玄這后生實力驚人，你再不啥，我快消極死了。”
“怕啥，這云友卻是這個時代的劍道第一，他有這能力一不奇怪，但你那師兄，實力比他更強。”張?zhí)鞄熀艿ǖ牡馈?br />
李四象嘆道：“我這一下山，斷了一條手，但修道之心還在，如今一下山，卻是見到了這么多無法超越的人，這道真難修，要不是山下女人多，我一定下山不修道了。”
張?zhí)鞄熢俅螝獾煤觼y飛，道：“道這個東西，等你修到了，自然就懂了，哪有遠不遠，哪有難不難。你看這云友實力強大，但將來你與他誰更強，還是兩。”
張?zhí)鞄煔獾淖匀皇抢钏南蟛豢舷律降脑颍皇钦娴臍饫钏南蟮佬氖茏琛Ｋ@位師弟的道心堅定的很，女人都撼不動。李四象沉默了片刻，二人此時已經來到了連慶西門。
“師兄，這個時代出現(xiàn)了這么多杰出的俊才，寧無邪，云滄玄，宸掌柜，李念云，年糖，玄生門主等等，可謂英雄輩出，還有佛宗那和尚，單境界，師兄你加我加老王都不見得比得上他，你放在以往，莫窺入極意，便是達到葉之境巔峰，也需要很久。可如今，我沒入極意我都快不敢下山了。”
李四象心里苦。
“你是想，如此多的人才聚于這個時代，可是有劫數(shù)？”張?zhí)鞄焼柕馈?br />
李四象欲要頭，但猛然間一道驚雷落在了連慶西郊的山林里。這道雷的威力之大，讓大地都震顫起來。
李四象皺起眉頭，撇著嘴，心道：完了完了，這哪里是人和人的對決？這簡直是神仙打架。
又是斬天之劍，又是遮天之幕，又是晴天霹靂的。李四象很無奈，自己好歹也是要窺天道的人，怎么現(xiàn)在感覺就完全看不懂如今的強者對決了？
但老天師還是很淡定，他方才便在想李四象的問題，如今一道雷落下，他還在想那個問題，似乎完全不在乎這道雷。
片刻后，他道：“你的沒錯，我覺得告訴你這些沒啥用，反正星河盤里預示著即將有十分可怕的浩劫降臨，面對這樣的浩劫，你的確什么也辦不到。”
李四象害怕的問道：“那是什么樣的浩劫？”
老天師道：“比當年蓮空城可怕十倍百倍。”
李四象驚得抖了起來：“那豈不是，武林的人死光了都不夠死的？”
老天師道：“武林的人死光了還有帝國的人，帝國的人死光了還有百姓。”
李四象感覺到師兄的語氣過于平靜，平靜代表著認真，但此時的認真只給他帶來無盡的寒意：“師兄你別嚇我。”
張?zhí)鞄熗Ｏ履_步，道：“我不嚇你，我只是實話實。”
李四象感覺到師兄的都是真的，他問道：“那我們該怎么應對浩劫？”
張?zhí)鞄熢俅螝獠淮蛞惶巵恚R道：“讓我用連慶話罵你，你個瓜娃子，既然打不過，當然是躲。”
“躲？”李四象真的沒想到師兄的答案是這個。
“天塌了有高個兒著，你看這云滄玄，再看那寧無邪。”張?zhí)鞄熤挶阒钢炜铡?br />
“老天給了這么多人驚世之資，自然有老天的道理。既然有魔王降世，自然也有救世之人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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