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春天的郊外很是美麗,青草茵茵,各色小花點綴其間,城東三岔口有個名字叫孟公亭,雖然叫孟公亭,可實際上沒有亭,只是有一叢青草在。
虎哥坐在青草對面的道旁石頭上,他的腿上裹著潑布片,布片上隱隱有血跡,他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兩個小乞丐蹲在道邊,面前擺著破碗,每當(dāng)看到有人經(jīng)過,兩個小乞丐便捧著破碗過去,追逐在行人身邊。
這樣裝束的乞丐在城里城外到處都有,城外的乞丐想方設(shè)法想混入城內(nèi),混不進去就聚集在城外的各個角落。
馬車從城里駛來,虎哥眼睛瞇了下,車廂上有福臨車行的標(biāo)記,馬車到了三岔口向左邊駛?cè)ィ芸煜г诓贿h外的小樹林里。
虎哥沒有動,依舊懶洋洋的,兩個小乞丐端著碗過來,唉聲嘆氣罵罵咧咧一番,羨慕期待的目光望著城門口。
帝都城外一望無際,在這可以望見城門口,按照朝廷命令,靠近城墻的五十公尺內(nèi),無論樹木還是房舍一律不許有,一旦戰(zhàn)事逼近帝都,一千公尺以內(nèi),房舍和樹木,一律砍光。
“還是城里舒服。”
“誰讓大哥新入幫,媽的,趙瞎子那棺材瓤子,都占了飄香樓那塊好地方。”
“聽說飄香樓的花酒一頓就要好幾十兩銀子,你說這幾十兩銀子,能吃多少油餅子。”
“傻瓜,什么油餅子,就知道油餅子,要換我,就吃大包子,老楊家包子鋪的包子,那味道!”
小乞丐說著就要流口水,虎哥看著他們笑了,他的眼睛忽然睜大了點,瞬間又恢復(fù)正常。
又有一輛馬車使出城來,不過這是另外一個車行的馬車,駕車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壯漢,經(jīng)過他們時,無巧不巧,一陣春風(fēng)拂過,窗簾飄起,就這瞬間他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饒你奸似鬼,還是喝了老子的洗腳水。”虎哥在心里冷笑。
他依舊端坐不動,半炷香后,城里又出來兩個騎馬的漢子,打馬從身邊經(jīng)過。
“成了,這肯定是最后一波了。”虎哥在心里斷定,這家伙太謹(jǐn)慎了,第一輛馬車是試探,第二輛馬車才是真的,如果他跟著第一輛馬車跑了,那就不知道被帶到那去了,可若他跟著第二輛馬車,后面這兩個騎馬的漢子就可能發(fā)現(xiàn)他。
想得都停好,可惜,他壓根就沒想跟著,他看了眼路上的一灘積水的泥坑,這是他抓緊時間挖的,出了小樹林還有幾個,這些泥坑絕對可以把痕跡帶很遠。
“你們倆立刻跑步回去,告訴七哥,讓他過來。”虎哥吩咐兩個小乞丐,小乞丐聽后轉(zhuǎn)身就向城北跑去。
虎哥稍稍移動了下,依舊沒去跟蹤,不過,他也作了些準(zhǔn)備,在柳府學(xué)了不少東西,他將車輪的痕跡拓印下來,找出其中特點,然后又坐回原處,想了想,換了個地方。
午后不久,小七帶著十幾個小乞丐過來了,遞給他一塊餅子,虎哥正要吃,看到一個泥猴似的小子眼巴巴的看著,便掰下一塊給他,小泥猴幸福的咬著,嘴巴塞得滿滿的,咀嚼時一鼓一鼓的活像個蛤蟆,他的綽號也就叫蛤蟆。
虎哥將小七拉到邊上,低聲告訴他,小七看著小樹林,有些懷疑的問:“你能追上?”
虎哥很有把握的點點頭,小七咬牙說:“成,那就追上去,走。”
“你不能去。”虎哥說道,小七一怔,虎哥說:“你得留下來,如果我回不來,你得去報信。”
“讓他們?nèi)ゲ恍袉幔俊毙∑呖戳搜壅骠[騰的小乞丐們,虎哥搖頭:“咱們的事不能讓他們知道。”
小七想了會,點頭:“那你小心點。”
虎哥笑了笑,很是自信,叫過五六個小乞丐,小七則和另外五六個小乞丐留下了。
虎哥一邊留心著車轍痕跡,慢慢跟著走,痕跡出了小樹林便淡了,很快便沒了。
但很快前面又出現(xiàn)一個小泥塘,車轍痕跡又出現(xiàn)了,一路到了一個岔路口,左右兩條路,兩邊的遠處隱隱都有莊子。
虎哥略微沉凝便向右邊去了,這邊的莊子比較遠,小乞丐們開始打打鬧鬧的,可慢慢的一個個都累了,虎哥也不著急,就停下來休息。
小泥猴的精力倒是滿充沛的,左右看看,發(fā)現(xiàn)沒人,眨眼就摸進邊上的地里,過了會便抱了兩根還比較稚嫩的黃瓜出來。
“舵爺,黃瓜。”
小泥猴塞了根到虎哥懷里,虎哥左右看看,擦了擦,猛地咬了口,很脆,但沒熟,還差點火候。
其他乞丐見狀,一窩蜂的要去,虎哥連忙叫住他們,讓去兩個人就行了。
“這瓜還沒熟,去兩個人就行了,每人掰一根,別掰多了。”
兩個小乞丐摸進去了,四周靜悄悄的,看不見人影,可虎哥心里有些不舒服,總覺著自己漏了些什么。
小泥猴好像永遠吃不飽似的,嘴巴塞著東西,含含糊糊的說道:“舵爺,這瓜..,挺脆。”
虎哥笑了笑,在他腦門拍了下,一群人就在那咯嘣咯嘣的咬起黃瓜來,他吃著黃瓜,目光四下里亂轉(zhuǎn)。
“前面的莊子不知道有沒有吃的。”小泥猴用力將食物咽下,轉(zhuǎn)頭期待的看著,實際上,這里壓根看不清,透過日漸成熟的莊稼和樹林,只能隱隱綽抽看到點影子。
乞丐們最喜歡的便是春夏秋,實在過不去時,地里總能找到些吃的,那怕是菜葉子,胡亂煮一下,也能對付,最可怕是冬天,很多乞丐都死在大雪紛飛中。
歇息一會,大家伙又起身,吃了點東西,肚里有了食,小乞丐們的興致又起來了,沿途鬧嚷著,在小乞丐們看來,自從跟了這個大哥,他們大多數(shù)時候都能吃飽,去年冬天,他們一個人都沒餓死凍死。
連續(xù)過了幾個莊子,虎哥都沒過去,前面又出現(xiàn)一個小莊子,虎哥心中那股不安越來越強烈,他遲疑下,還是帶著人過去。
這莊子看上去不大,比他們經(jīng)過的幾個莊子都要小,掩映在幾叢竹林中,莊外的田里,還沒成熟的高粱長勢喜人。
“舵爺,那莊子能行嗎?”小泥猴懷疑的看著那莊子,又看看前面的那幾個大莊子。
“這你就不懂了,大莊子人多,小莊子人少,弄點東西出來,容易。”另一個大點乞丐說著擦了把鼻涕。
“就你知道,鼻涕蟲。”小泥猴不服氣的回嘴道,說著便向前跑去,于是一群人就跟著過去了,忽然,虎哥發(fā)現(xiàn)一道新車轍,從泥坑到這,距離已經(jīng)很遠了,泥坑帶出來的痕跡早就沒了,可在道邊又出現(xiàn)了一道新車轍,這道車轍不顯眼,一半在道邊的青草上,一半在泥土里,但虎哥認(rèn)出來,正是第二道車轍的痕跡。
這個發(fā)現(xiàn)讓虎哥信心大增,帶著小乞丐們到了莊前,對著莊門唱起了蓮花落。
唱了沒多久,出來個老人,老人提著個籃子,給每個小乞丐分了兩個窩頭。
小乞丐們喜笑顏開,謝謝大爺聲不斷,虎哥帶著他們就走,半道上小泥猴走不動了,虎哥將他扛在肩上。
“只準(zhǔn)吃一個,晚上再吃另外一個。”虎哥大聲吩咐著,小乞丐們樂呵呵的答應(yīng)著。
等走遠后,那莊子已經(jīng)看不到了,虎哥才松口氣,擦了把汗珠,回頭看了眼,心才落到肚子里。
當(dāng)他靠近那莊子時,那種危險的感覺十分強烈,可到了莊門前,這感覺反而淡了,這種感覺十分奇怪,可又那么真實,直到這,那種感覺才完全消失。
為了逼真,也是吸取上次的教訓(xùn),他帶著小乞丐們又去了兩個莊子,在莊外唱了半天蓮花落,有一個莊子出來給了點窩頭。
到莊子前唱蓮花落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行的,只有丐幫中人才行,其他流民若這樣作,被丐幫發(fā)現(xiàn),那一定會打起來此外,丐幫也不能天天來,天天來,那誰受得了。
“怎么啦?”
“回主上,沒事,一群丐幫子弟來要飯,已經(jīng)打發(fā)了。”
望沒說話,來稟告的漢子轉(zhuǎn)身退下,邊上的張掌柜皺眉:“以前有過這樣的事?”
望點頭,輕輕嘆口氣:“帝都的流民越來越多了,為爭地盤,丐幫和流民打了幾次,官府也不管,人命如草芥。”
張掌柜也嘆口氣,按說今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眼見著塞外的雪便化了,大軍整備,準(zhǔn)備出關(guān)作戰(zhàn),揚君威于域外,可,為了供應(yīng)塞外大軍,百姓更苦了,朝廷雖沒有加賦,但百姓承擔(dān)的勞役卻比以往多了一個月。
別小看這一個月,這段時間正是耕作之時,百姓被迫服勞役,導(dǎo)致田地荒蕪,不堪重負(fù)的百姓要么逃亡,要么連人帶地投入士族門閥的門下,成為他們的蔭戶,朝廷再度流失大批稅賦。
唏噓一會,望抬頭問道:“這次你到并州,此次出塞作戰(zhàn)前景如何?”
“難說,五五開吧。”張掌柜說道,這次他從揚州到冀州,再到幽州并州,沿著大晉北方邊境走了一圈,目的就是觀察評估這次出塞作戰(zhàn)的前景。
“方回治軍嚴(yán)厲,并州邊軍乃天下精銳,方回雖去,但精神乃在,若太原王獲勝即返,此戰(zhàn)有七成勝算,可若戰(zhàn)事遷延,且深入大漠,后果難料。”
“不是后果難料,是必敗。”望苦笑著補充:“而且,戰(zhàn)事若敗,朝局立時便會大亂,但公子希望朝局不要亂,所以,這次必須保證太原王獲勝,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張掌柜沉默了會點點頭,隨即輕輕嘆口氣,要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只有公子能辦到,可惜公子無法掌控朝局。
“難啊,太原王此人,頗有勇力,缺點是剛愎自用,輕身犯難,一個不小心,恐怕就會落入別人的陷阱,要想必勝,除非讓二師兄掛帥。”
望苦笑下,抬頭看著西邊,半響才低聲說:“他才是我們中最難的,這么多年,他一個人在那苦寒之地奮斗,到今天這程度,其中的艱難,是我們無法了解的。”
張掌柜沉默半響,輕輕嘆口氣,望著悠悠白云,半響才輕聲道:“不知何時才能一展心胸,暢快于天下。”
望同樣望著天空的白云,半響道:“快了。”
“這次出塞作戰(zhàn),無論勝敗,皇帝都會加快新政推行,公子就有機會入尚書臺,到時候,趕走潘鏈,公子就可能掌控權(quán)柄。”
張掌柜微怔,扭頭不解的看著他:“蓬柱和句誕呢?還有秋云”
“真正的麻煩只有蓬柱,這位太子中人,皇上近臣,皇帝太信任那了,可他的弱點在,他是個孤臣,除了皇帝,他沒有其他援助,無論朝內(nèi)還是地方諸侯。”
張掌柜微微點頭,輕輕舒口氣:“如此說來,公子已經(jīng)想好如何對付蓬柱了。”
“老總管已經(jīng)去并州了,你要再去冀州,爭取弄到糧食,盡快運到并州,數(shù)量是越多越好。”
“老總管去并州了?!”張掌柜一驚,看著望:“公子的安全怎么辦?柳寒可還在揚州!”
“公子和柳寒達成協(xié)議,我們將米坊的院子交給了瀚海商社,也不再對柳寒出手,師弟,你的猜測錯了,柳寒不是狼牙。”
望的語氣很平靜,但其中的失落還是很明顯,米坊的那個院子一向是老總管的,平時由跟了老總管幾十年的仆人在打理,可自從那仆人突然被殺后,那房子便空閑下來,直到轉(zhuǎn)讓給瀚海商社。
對于老仆被殺一事,公子曾經(jīng)非常緊張,望親自主持調(diào)查,最大的嫌疑人是街角的一個雜貨鋪主人,在老仆被殺當(dāng)天便離開了帝都,追查的結(jié)果令人震驚,那人居然有內(nèi)衛(wèi)嫌疑。
上報公子后,公子立刻下令停止追查,按照他的意思,這個院子就這樣廢了,可公子卻讓他派人去賣。
公子此舉是要釣魚,說明公子壓根不相信是內(nèi)衛(wèi)動手,是有人在故布疑陣,試圖讓他們知難而退。
可對手十分狡猾,一直沒上當(dāng),最后讓給了瀚海商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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