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以為這花會就是看花,接到請帖時,莊子里正好出了幾件事,他也沒顧得想,今兒到了芷蘭院門口,才發現有些不對。
芷蘭院門口并非人山人海,倒也有不少人在門口,院門裝飾一新,看著就象辦喜事似的,大門披上了紅色的綢緞,門上還貼了幅新對聯,門上貼著大紅的喜字,還沒進院子,一股喜氣便撲面而來。
“嘿,這是賞花呢還是嫁閨女呢?”柳寒禁不住有些樂了,扭頭看了眼犀鋒和那位有莫測高深的巒玄。今兒這倆人一大早便在城門口等他,這讓他很是意外,特別是他還帶了一個人,介紹這人是王府舍人,聽那意思有象是清客,可柳寒看犀鋒對他的模樣,柳寒絕不相信是什么簡單的清客。
犀鋒噗嗤一笑,這才知道,原來柳寒并不知道,此花會非彼花會。
長安青樓,非普通妓院,青樓女子也同樣分層,象琴煙舞雨這樣的臺柱子自是大紅大紫,但青樓不能僅靠這兩個臺柱子。這樣的臺柱子要從培養,五六歲啟蒙識字,同年開始學舞,七八歲開始學琴,平日里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穿著談吐,胭脂水粉,無不精細到極,到十五六歲登臺,花的心血和銀子,海了去了。
可這些女孩,從五六歲到十五六歲,最終能成為臺柱子的百里挑一,那些被淘汰的女孩呢?要么在院子里當普通的暖場女孩,而更多的則是以花會的名義賣掉,或給人包下。
除此以外,還有年老珠黃過氣的臺柱子。青樓一行競爭非常激烈,琴煙舞雨這樣的青樓名妓,能紅過十年的,少之又少,一般也就能紅七八年,超過五年,這些名妓們就要考慮歸宿了。
青樓名妓的歸宿很窄很窄,按大晉律,士庶不得納妓為妻,也就是,青樓女若要嫁入士族和庶族之家,最好的結局便是作妾,平民倒是可以納妓為妻,可這些名妓從錦衣玉食,他們的財富又那里養的了。
當然,她們還有另一條路,就是自己變身為媽媽,依靠風光時弄的錢財,自己辦個院子,買上十幾個姑娘,若從中能紅那么一兩個,院子便變成青樓,若不行,那就是妓院。
名妓如此,那些不是名妓的女孩,歸宿就更窄了,這些女孩的歸宿主要有幾種,一種便是被人包下,依舊待在青樓里;另一種則是被人帶走,回家作妾或姬。
所以,這花會不是賞花,而是招恩客,或者粗魯的是招嫖。
聽著犀鋒的解釋,柳寒這才明了,忍不住搖頭笑了:“犀兄,那今兒是那位姑娘出閣呢?”
“今兒出閣的姑娘可不止一個,到時候就知道了。”犀鋒也同樣笑呵呵。
“這什么都有可能,不定琴煙舞雨姑娘也都在里面。”巒玄一直比較沉默,他很少上這樣的地方來,外人對他的了解也不多,只有秦王心腹才知道,他在王府的地位。今天一接到柳寒,他便在觀察柳寒。
巒玄的調侃讓犀鋒神情微變,隨即苦笑下,柳寒心中略微有些詫異,看看犀鋒的神情,也不好問。
柳寒在芷蘭院算是名人了,媽媽聽他到了,連忙親自迎出來,笑語嫣然的將三人引上樓,邊走還邊套著近乎。
“柳爺啊,上次怎么這么快就走了,奴家的女兒還想請先生賜首詞,今兒您來了,可不能這樣快就走了,舞雨正用那將進酒,改了套舞,您可得好好看看。”
柳寒心中暗笑,這將進酒作歌狷狂,蠻符合這些士族的胃口,可要改成舞,他可真不知道怎么跳,想想舞雨那嬌俏的身態,作狷狂狀的模樣,差就憋不住。
“媽媽費心了,我對舞蹈一知半解,舞雨姑娘的舞技已經超凡脫俗,出神入化,我可不敢貽笑大方。”柳寒半真半假的笑道,犀鋒也笑道:“媽媽,你這可不對,巒先生可是首次上芷蘭院,你可得招待好了,他可是山左名士。”
媽媽一驚,扭頭看看巒玄,巒玄外形俊朗,比之柳寒和犀鋒都強,可,這長安名士雖多,卻從沒聽過什么巒玄,但看柳寒和犀鋒對他的神情,又不像是假的。
“巒老爺見諒,奴家孤陋寡聞,有眼不識泰山,先生千萬別怪,不知先生喜歡什么樣的姑娘,奴家這就給先生安排。”媽媽都是八面玲瓏之人,立刻向巒玄再三道歉,巒玄不以為意,隨口笑著。
樓上已經有不少人,媽媽略微遲疑還是將柳寒他們帶到靠近窗戶的位置,柳寒不清楚其中玄奧,犀鋒倒是明白得很,這前面的顯眼的位置是給士族的,后面的位置是給庶族的,當然這也不完,有時候來得早,或陌生人,院子里不認識,也能坐在前面。
不過,三人各懷心思,后面這個角落,倒挺合他們心意。
茶水和酒很快送上來,茶是名貴的五峰玉露,酒是火辣的涼州燒刀子。
各桌都有姑娘陪著,三人也同樣了姑娘相陪,三個姑娘看上去年歲不算大,身上沒有多少風塵味,有幾分清純。
陪著柳寒的姑娘叫翠蕓,翠蕓看上去也不過十六七歲,眉清目秀的,可柳寒卻感到她有些緊張,倒酒的手有些顫抖,柳寒微微一笑,從她手里接過酒壺。
“翠蕓姑娘,今兒這花會有那幾個姐姐出閣呢?”柳寒隨口問道。
“是,”翠蕓好像第一次出來陪客,來就有些緊張,柳寒跟她話,她就更緊張了:“是,是。。”
“柳老爺見諒,翠蕓妹妹今日第一次陪客,有些失漏,老爺別計較。”陪著巒玄的姑娘見狀連忙給翠蕓解圍,這姑娘看上去要老練些,名叫香雪。
“香雪姑娘的那里話,憐香惜玉還來不及,什么計較。”柳寒笑道:“香雪姑娘這名取得好,這雪乃冰肌玉骨,賽雪欺霜;這香呢,月影疏斜,暗香徐來。妙。”
香雪抿嘴一笑:“老爺就欺負我吧,照老爺所言,那翠蕓妹妹又是什么呢?”
翠蕓臉蛋微紅,偷偷瞧了柳寒一眼,柳寒呵呵一笑,眼珠一轉,將巒玄給拉進來:“我這肚子里就這墨水,巒兄乃山左名士,飽讀詩書,香雪姑娘的題,該你來解了。”
巒玄沒想到柳寒居然將他拉進戰團,愣了下便笑了,他倒沒生氣,到覺著這柳寒挺會做人,若他再解下去,邊上這位秋水姑娘再求,便成了他的獨角戲,顯了他的才,卻冷落了犀鋒和他。
“柳兄的哪里話,弟蠅營狗茍,習武不成乃從文,那配得上名士之號,”巒玄呵呵笑道:“柳兄解得好,月影疏斜,暗香徐來,妙,絕妙!難怪能作《將進酒》這樣的名篇。”
翠蕓聞言眼光一亮,緊盯著柳寒,巒玄看在眼里,心里暗笑,琢磨著給柳寒下副藥,試試這家伙的深淺。
巒玄端起酒盅輕輕抿了口,微笑著:“三位姑娘還沒出彩吧,趕緊給柳兄伺候好了,到時候有他給你們捧場,這北坊就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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