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支曹清理賬戶,除了發(fā)現(xiàn)部分官員內(nèi)外聯(lián)手,利用各種手段貪污了十多億錢,但比這筆錢更多的是大批朝廷官員的借款。從朝廷府庫借錢來;奶,可實際上,大晉在很早之前便有了,首開此例的是太宗皇帝,不過,在武帝時期,武帝征戰(zhàn)四方,國庫空虛,下令不準從國庫借錢,嚴令所有借錢者必須在三月之內(nèi)還錢,從那以后,在幾百年中,再無人向國庫伸手。
武帝之后,向國庫借錢又時斷時續(xù),到泰定帝早期,與鮮卑的戰(zhàn)爭耗盡國庫,制服鮮卑后,朝廷一下緩過勁來,泰定皇帝覺著天下安穩(wěn)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官員們開始向國庫借錢,當今皇帝還在太子時便知道,可沒想到居然這么多,讓人驚心動魄。
顧瑋清理度支曹,彈劾了大批度支曹官員,導(dǎo)致十幾個官員被免職問罪,但皇帝看得清楚,顧瑋對最大的問題,欠款問題沒有多大進展,問題的核心還是顧瑋不敢得罪這些官員,這些官員的勢力太大,背景太硬。
面對皇帝的指責,顧瑋無言以對,只能無聲嘆口氣,皇帝依舊不肯放過,聲色俱厲的呵斥道:“朕知道你什么心思,無非是這些官們要么出身門閥世家,要么是宗室外戚,你不敢得罪他們!可你恰恰就忘了朝廷!以私恩示人!”
皇帝的話剝皮剜心,顧瑋默不作聲,不敢分辨,潘鏈微微嘆口氣,他當然知道原因,這可是個大馬蜂窩,別顧瑋,就算他潘鏈也不敢輕易去捅。
皇帝罵了陣,見所有人都不言語,心中更加憤怒,可又沒什么辦法,這些都是朝廷重臣,他的任何決策都要靠他們?nèi)?zhí)行,現(xiàn)在雖然自己著急,可看模樣,他們是不肯接招。
“潘太師,你們尚書臺下去想想,怎么盡快將這些欠款收回來,”皇帝看看殿外的天空,天空陰沉沉的,看著便有一場大雪:“春天,也就幾個月的時間,到時候沒有軍費,朕為你是問!
潘鏈趕緊應(yīng)承下來,正要轉(zhuǎn)身離去,皇帝將潘冀和秋云叫住,讓倆人留下來。
“兩位愛卿,”皇帝和顏悅色的道:“你們一個是太尉,一個是驃騎大將軍,明年春天要出兵草原,主要便要倚靠兩位愛卿,你們,明年春天若要出兵,現(xiàn)在該作那些準備?”
潘冀和秋云沉默了下,潘冀對軍中各種人事關(guān)系很熟悉,但征戰(zhàn)就要差些了,只好拿眼看著秋云,皇帝瞧見了也就看著秋云。
秋云無奈只好道:“大軍未動糧草為先,如果明年開春便要出征塞外,現(xiàn)在就得向漠北都護所,云中雁門調(diào)集糧草,另外,若真要出征塞外,當兩路出兵,漠北一路,雍北一路,雍州為秦王管轄,陛下當宣召秦王回京,征詢他的意見,當然,糧草也得現(xiàn)在就向雍北調(diào)集。第二,選將,陛下若要征伐塞外,領(lǐng)軍主將用誰,陛下可曾考慮過?”
這兩個問題,皇帝還真沒想好,他遲疑會問:“兩位愛卿是什么意見?”
潘冀想了想答道:“并州方面,臣以為不能用方回舊將,就讓太原王燕溱為帥,雍州方面,臣建議征詢下秦王的意見!
皇帝又看看秋云,秋云想了下:“雍州邊軍將領(lǐng)多數(shù),臣不太熟悉,不過臣知道中郎將黎衍,黎衍曾經(jīng)出征過塞外,參加過十多年前的塞外作戰(zhàn),有草原作戰(zhàn)經(jīng)驗,皇上可斟酌,另外,臣舉薦涼州邊軍中校尉方達和中郎將馬競,這兩人之一調(diào)到雍北。”
皇帝沒有表示,秋云繼續(xù)按照自己的想法道:“并州方面,臣以為無論太原王燕溱還是孝郡王,東營公,都不能承擔出塞作戰(zhàn)的重任,臣建議調(diào)段昌將軍到并州,由他統(tǒng)兵出征!
“秦王可以統(tǒng)兵嗎?”皇帝忽然插話道,秋云遲疑下?lián)u搖頭:“秦王賢良,但他從未統(tǒng)帥大軍作戰(zhàn),特別是到塞外這樣復(fù)雜的地方,這次作戰(zhàn)是皇上御極以來第一次,只能勝不能敗!
皇帝愣了下,隨即沉默了,他忽然明白了,秋云其實已經(jīng)看出他為什么要堅持出兵,新朝初立,必須鎮(zhèn)之以威,可朝廷這樣困難,而形勢又這樣嚴酷,如果這一仗敗了,前段時間壓下的所有矛盾都可能爆發(fā)。
兄終弟及,陳國查地,度支曹查賬,將來還有,。,他想推行的一系列計劃,都有可能胎死腹中。
“秋卿,”皇帝神情稍稍緩下來,心事重重的問道:“朕是不是太急了?”
秋云面無表情,輕輕嘆口氣:“先帝征戰(zhàn)半生才制服鮮卑,可這才十多年鮮卑又在大漠重新起來了,這些年,臣在涼州,對大漠有更多的了解,僅靠軍隊無法完征服大漠,而我大晉現(xiàn)在比起十年前還要虛弱,皇上,我們需要時間,或許,三五年后鮮卑比現(xiàn)在更強,可我大晉比現(xiàn)在也更強了,我大晉富甲天下,我們的實力增長比鮮卑更快更強,所以,皇上,臣不贊成明春出兵大漠!
皇帝低頭思索了會,眉頭擰成一團,扭頭看著潘冀,潘冀也嘆口氣:“陛下,秋大將軍所言乃肺腑之言,臣也不贊同明春出兵,除了府庫空虛外,這些年邊軍缺餉,士兵怨聲載道,士氣低落,一些將領(lǐng)暮氣沉沉,皇上,過上兩三年,待朝廷府庫充實后,再行出兵!
“潘太尉得不錯,”秋云又補充道:“利用這幾年時,充實朝廷府庫,整頓邊軍,然后再聯(lián)合南匈奴和西部鮮卑拓跋部落,共同出兵,此戰(zhàn)有八成把握。”
“聯(lián)合拓跋部落!”皇帝眼前一亮,急促問道:“難道明春不行嗎?”
秋云苦笑下?lián)u頭:“皇上,拓跋部落畢竟是鮮卑人,要讓他向同屬鮮卑的中部部落出兵,非常困難,之所以幾年之后可行,是因為,鮮卑現(xiàn)在無主,原來的鮮卑國被分解成四個部落,除了南部鮮卑明確表示歸屬我大晉外,其他三部分別支持一個禿發(fā)樹機能的子孫,金雕部落和鳴鏑部落,無論誰取勝,統(tǒng)一了中部鮮卑,他們都要向外擴張,如此拓跋部落才會感到他們的壓力,才有可能與我大晉聯(lián)手征伐中部鮮卑!
“其實,還有一策,”潘冀上前一步道:“我們可以支持南部鮮卑和南匈奴向北擴張,如此可以讓草原上的戰(zhàn)爭遷延下去,為我大晉贏得時間!
皇帝想了一會,揮手:“兩位愛卿先下去吧,朕再想想!鼻镌婆思绞┒Y告退,快到門口時,皇帝忽然道:“該作的準備還是得作!
“臣,領(lǐng)旨!鼻镌坪团思皆俣裙泶鸬,然后倆人轉(zhuǎn)身出了大門。
皇帝在書房內(nèi)凝思,好一會才抬頭看著穆公公問道:“你,朕該怎么作?”
穆公公從角落里慢慢走出來,抬頭看著皇帝,若是泰定皇帝:“對軍旅之事,老奴不如秋大將軍潘太尉多了,老奴以為倆人大人得都有理,不過,不管明春是不是出兵,陳國郡的事都必須首先解決。”
皇帝聞聽怒火禁不住又冒起來了,蓬柱在陳國郡遇刺,三個殺手居然在眾目睽睽下對朝廷欽差大臣進行刺殺,虎賁衛(wèi)死傷慘重,這簡直是明目張膽的挑釁!
“內(nèi)衛(wèi)有沒有查到線索?”皇帝含怒問道。
穆公公搖搖頭:“目前內(nèi)衛(wèi)正在查,不過,從目前獲得的線索看,有可能是三大家聯(lián)手。”
皇帝沉聲問道:“有證據(jù)沒有?”
穆公公再度搖頭,皇帝心中頓時煩躁起來,穆公公眉頭微皺,瞬間又舒展開來,低聲答道:“確切的證據(jù)還沒有,內(nèi)衛(wèi)和虎賁衛(wèi)正力追捕!
皇帝在書房里來回走了兩趟,忽然站在穆公公面前:“你,目前嫌疑最大的是誰?四大家?還有,陳國郡郡守,都尉,有沒有嫌疑?”
穆公公沉默了下才:“皇上,這事不能急,就目前的線索看來,封石范李四大家中,石家和李家嫌疑比較大,石家中的主要人物已經(jīng)離開了陳郡,遷移到荊州江夏去了,還有部分遷移到長沙!
皇帝聞言不由連連冷笑:“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江夏長沙,難道不是我大晉天下!”
穆公公沒有開口,皇帝抬頭看看書房外,沉默了會才:“有沒有辦法查到石家的證據(jù)?”
穆公公沒有一遲疑:“皇上需要的話,隨時可以有。”
皇帝沒有再開口,穆公公躬身施禮出去了,皇帝回到案幾后,拿起一份奏疏批閱起來,黃公公心的端來一杯茶,將案幾上的冷茶換去。
“薛泌和馬松在嗎?”
“回陛下,他們在殿外等候!秉S公公端著茶答道。
“宣他們進來!被实鄣墓P在朱砂里了下,在奏疏上批閱起來。
沒一會,薛泌和馬松進來,倆人手里都抱著幾奏疏,皇帝抬頭看了他們一眼,薛泌無聲的笑了笑,將奏疏放到皇帝的案幾上,然后絲毫不客氣的坐到皇帝對面。
馬松將奏疏放在皇帝的案幾上后,也跪坐在邊上。
皇帝拿起馬松批過的奏疏翻看起來,沒有多少出奇,很快便看完,將奏疏放在一邊,叫過黃公公,讓他將奏疏拿到一邊去批,然后才又拿起薛泌批過的,迅速的看了一遍。
“你這是交給丞相府?”皇帝拿著一奏疏問道,這奏疏是奏請為烈婦立碑表彰的,薛泌的批語是交丞相府尊太祖舊例辦。
“這種瑣事就該丞相處理,寡婦守節(jié)也讓陛下來處理,交給丞相辦就行了!毖γ诘幕卮鸷敛贿t疑。
“嗯,”皇帝正要同意,可隨即改了主意:“太祖舊例,哼,我看又是那些儒生搞出來的,好就照太祖舊例辦!
完這表彰貞潔烈婦的奏放到一邊,大晉從來沒表彰過寡婦守節(jié),大晉也從來不禁寡婦再嫁,太祖皇帝在統(tǒng)一天下,平息戰(zhàn)亂后,也曾經(jīng)有人上表要求表彰寡婦守節(jié),太祖批示:“娘們都守節(jié)了,誰來傳宗接代,誰為大晉添丁加人!什么狗屁玩意!該地方官不查一下,是不是被公婆所逼,如實回報!”
有了太祖這道批閱,地方上再沒報過這樣的烈婦,太祖之后,歷任大晉皇帝都按太祖批示處理,地方官很少報這樣的事。
“這個劉政,這整個都鉆到儒學的繁文縟節(jié)中了,好像推行了儒學,天下就太平了,流民就沒了,府庫就充實了,這不瞎扯嗎!”薛泌笑罵道,可惜皇帝心情不好,對這個譏諷沒有反應(yīng),這劉政是個老儒生,在儒學界很有名氣,可惜的是,現(xiàn)在士林流行的是道家學術(shù),與他的主張格格不入,經(jīng)常受到士林中人的嘲諷,但丞相甘棠卻很賞識他,而且甘棠自己也是以研究儒學聞名。
“儒學也有可取之處,并非完一無是處,”皇帝抬頭看著薛泌,緩緩道:“就道典吧,朝數(shù)百年,都以道典治天下,可流民依舊這么多,府庫依舊空虛,所以,這不是學術(shù)的問題,你沒學過儒家經(jīng)典,就不要開口胡!
“嘿嘿,是,是,”薛泌絲毫不以為恥,笑嘻嘻應(yīng)承下來,馬松的眼中閃過一道鄙夷,這薛泌要不是仗著皇后堂姐,豈能走入中書監(jiān),更不消御書房,敢在皇帝面前這樣放肆。
“皇上,臣上次所言的拍賣鹽鐵,臣已經(jīng)想清楚了,想與皇上,或許可以緩解府庫空虛的窘?jīng)r。”薛泌緩緩的聲道。
皇帝目光詫異的看著他,見他神情慎重,便放下朱筆,端起茶杯:“那你就吧。”
薛泌迅速在腦中回憶了一遍柳寒所言,然后才:“清理鹽鐵,臣以為此事太緩,最關(guān)鍵的是,鹽鐵之事,盤根錯節(jié),稍不留意便陷入復(fù)雜的人事糾葛中,就像蓬柱蓬大人在陳國清查土地,阻力重重,很可能幾年也查不完,倒不如暫時擱置,將鹽鐵監(jiān)的賬目暫時封存起來,直接拍賣明年的鹽鐵引。
鹽引,按每石收稅,只要交了稅,鹽鐵監(jiān)發(fā)給經(jīng)營牌,可公開販運,從出產(chǎn)地,一直到販賣地,都可免稅,這個拍賣,可以由任何商家參與,價高者得。陛下,臣估算了下,每年至少可多得五十億錢!
薛泌完之后便看著皇帝,隨即又看看馬松,皇帝愣愣的看著他,馬松也有傻了,倆人都象不認識似的看著薛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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