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劉巖并不是刻意在袒護霍發全，他這樣做，既有他自己的無奈，也有他自己的盤算。

    就像陶思聰分析的那樣，霍發全把錢交給市紀委紀檢部門的整個過程，是存在疑點的，而且不止一個，但要是上升到法律的角度，他的所有做法又無可厚非，換句話說，從法律的意義上來講，誰也拿霍發全沒辦法。

    在這樣的情況下，攻心是最好的戰術，正是因為有諸多的疑點，霍發全才會緊張，才會不安，而應對的唯一辦法，就是用工作當中的實際表現來掩蓋這種緊張和不安，從而消除人們對他的猜疑。

    所以，在懲治腐敗的問題上，霍發全肯定會比別人更積極，更拼命，更全力以赴。劉巖要用的，就是霍發全這桿老槍，他得讓霍發全用自己的緊張，把這桿老槍磨鋒利了，越鋒利越好。

    現在，雖然鈞都市各個單位所存在的腐敗問題都露出了一些端倪，但要真正把它們全部打掉，全部消滅，困難和壓力依然很大，如果能讓霍發全用盡全力頂一下，把他的老槍戳出去，那些頑固的腐敗分子就會土崩瓦解，不攻自破。

    果然像劉巖預料的一樣，霍發全這桿老槍出手了。

    “劉市長，按照晉萬恒提供的賬冊，里面所涉及到的八名涉案人員已經悉數緝拿。”

    霍發全站在劉巖的跟前，像一個凱旋的戰士。

    劉巖問：“審訊進行的怎么樣？”

    霍發全說：“很順利，這幾個人全部交待了，另外還供出了很多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劉子欣已經帶著幾名紀檢人員進駐了電業局，根據新搜集到的線索，在做進一步的調查取證工作。”

    劉巖點了點頭，又問：“稅務局那邊呢？”

    霍發全說：“馬華燕已經被公安局帶走了，目前正在審訊。”

    劉巖站起來說：“走，看看去。”

    馬華燕是李松林的小情兒，在12家企業做兼職會計。

    劉巖和霍發全一起趕到公安局的時候，連劍鋒剛好從審訊室里出來，臉上寫滿了倦意。

    看到劉巖和霍發全，連劍鋒快步走了過去。

    “劉市長，霍書記，你們怎么來了？”

    劉巖說：“我們現在過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對馬華燕的審訊進展情況。”

    連劍鋒搖了搖頭，說：“很不順利，馬華燕什么都不肯說，還嚷嚷著非要見李松林市長，看起來，她還存在著僥幸心理。”

    劉巖右手一揮，說：“走，到審訊室看看去。”

    三個人一塊走進了審訊室，里面坐著兩名警察，正在跟馬華燕大眼對小眼，見幾位領導進來，急忙站了起來，把位置讓了出來，劉巖也沒客氣，在審訊官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連劍鋒從旁邊搬了一個凳子讓霍發全坐下，然后坐到了記錄員的位置。

    劉巖從包里掏出一沓證照的復印件，放在桌子上，開始向馬華燕問話。

    “馬華燕，我有幾個很私人的問題要問你，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馬華燕翻眼看了看劉巖，沒有說話。

    “我問你，在你的名下，一共有多少套房產？”

    馬華燕的肩膀猛地聳動了一下，然后咳嗽了幾聲，又抬眼看了看劉巖，說：“我只是一個單身女人，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我只有一套房子。”

    劉巖又問：“那你說說，這套房子在什么位置？”

    馬華燕說：“虹光路綠色家園小區。”

    劉巖說：“是不是兩室兩廳的小戶型，六十七平米？”

    “是。”

    馬華燕又翻眼看了看劉巖，目光當中稍稍有一絲不安，她在猜測，劉巖問她這些話的目的，接下來她該怎么應付。

    劉巖又問：“順河西路37號景洪·絨繡苑小區12號樓3單元15樓B座，是不是也是你名下的房產？”

    馬華燕抬起頭的時候，看見劉巖的手上有一個動作，他準備把桌子上的那沓材料拿起來。

    這個情形，讓馬華燕不由的犯起了掂算，劉巖旁邊放的那一沓材料，是什么內容呢？是不是與他所問的問題有關？

    馬華燕不淡定了。

    馬華燕最大的興趣，就是購買房產，只要手里有了錢，就去看房買房，短短四年時間，她已經購置了九套房產，鈞都市的房價雖然不算很高，但這九套房產加起來，總價值已經超過了7百萬。

    為這事，李松林還曾經跟她鬧過不愉快，李松林有他自己的擔心，他警告過馬華燕，別太露富了，萬一哪一天有人查起來，你就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

    馬華燕立即回懟了李松林一句——錢是我自己掙的，我愛買啥買啥，你干涉不著。

    馬華燕熱心買房，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李松林不可能跟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在官場上混一輩子，他總有退下來的那一天，而且這一天馬上就要到來。沒有了李松林這個依靠，下面的企業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照顧她了，她也沒能耐再照顧這些企業。

    到了她沒有收入的時候，這些房子，便是她生活的依靠，房子是在不斷升值的，如果生活還過得去，她就把這些房子租出去，要是實在過不下去了，她就隔幾年賣一套，九套房子，支撐她養老應該沒有問題。

    李松林的顧慮她也不是沒有想過，真到了那個時候，她就說她買這么多房子是為了吵房。

    馬華燕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天這么快就到來了。

    既然心里面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辦法，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吧。

    “沒錯，景洪·絨繡苑的那套房子現在是在我的名下，但我買下來并不是想居住，是為了炒房。你也應該知道現在的房價上漲的有多厲害，我只是想從中賺取一點差價。”

    劉巖說：“那好，我姑且相信你說的這個理由。請你重新回答我，在你名下的房產一共有多少，剛才你說你只有虹光路綠色家園小區那一套房子，現在又說景洪·絨繡苑這套房子也是你的。我再提醒你一句，我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有充分證據的，并不是無的放矢。希望你不要像擠牙膏似的，問你一點說一點，你最好一次性把這些事情全部說出來。”

    馬華燕低下了頭，在大約五分鐘的沉默之后，抬起頭來說：“在我的名下，一共有九套房子。”

    劉巖說：“你還算是實誠，你說的這個數目，跟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完全一致。”

    沒等劉巖說完，馬華燕就搶著說了一句：“這些房子，全都是我用來炒房的，國家政策并沒有控制個人不允許炒房。”

    劉巖說：“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一共賣出去多少套房子？”

    馬華燕眨巴了幾下眼睛，說：“我一套也沒賣，不是我不想賣，是沒遇到合適的買主。你也知道，房子越放價格就越高，反正我現在也不缺錢花，所以我不急著出手。”

    劉巖說：“說到錢，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名下這九套房子，全部都是用全款購買的，按當時的銷售價格計算，你購買這九套房子的總費用為737萬多，你這些錢都是從哪兒來的？”

    馬華燕知道，劉巖今天顯然是有備而來，她原來也想過這方面的問題，一旦坐在她現在坐的這個位置，應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她原來的想法是，可以說是從銀行貸的，也可以說是從親戚朋友那兒借的，現在她不準備這么說了，既然劉巖是有備而來，有關的情況他肯定已經做了調查，即便是現在還不完全清楚，他仍然可以做進一步的調查，既然這樣，索性實話實說。

    “這些錢，都是我靠自己的努力掙來的。”

    劉巖說：“據我所知，你并沒有做任何生意，你所有的收入，只有跟企業打工掙來的錢，這樣算的話，你的工資可不低啊！四年時間，你掙了七百多萬，平均一年快二百萬了，在我們鈞都市，恐怕最高級的企業管理層也沒有這么高的薪資待遇吧？”

    馬華燕紅著臉強辯：“你別管我的工資有多高，我掙的這些錢，全部都是合法的。”

    劉巖說：“我了解了一下整個鈞都市會計這個職業的薪資標準，一個注冊會計師，如果全職服務，每個月的薪資在一萬到一萬五之間，如果是兼職，薪資是兩千塊到三千塊之間，一般的會計師，全職的薪資是五千到六千，兼職是一千到一千五，你現在連會計證都沒有，這么高的薪水，你拿得動嗎？”

    馬華燕站了起來，大聲嚷嚷道：“我再說一遍，我掙的每一分錢都是合法的，既沒偷也沒搶。”

    劉巖冷哼了一聲，說：“工資有可能是合法的，但你干的事恐怕不合法吧？你是讓我繼續問呢？還是你自己主動說？”

    馬華燕開始沉默，劉巖剛才的問題，已經明顯的擊中了她的要害，她不想再辯解，她也知道任何的辯解都是無力的，徒勞的，既然劉巖這么說，就說明他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

    現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李松林了，她希望李松林能拯救她，憑李松林在鈞都市的身份地位，只要她現在不說那些最關鍵最敏感的事情，即便是劉巖也拿她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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