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長嚎之后,一口咬在自己被死死套住的前爪上,嘴里咯吱作響,聽得大江和虞周寒毛直豎,再抬頭已經是滿嘴滴血,一條前爪竟是給咬斷了!
瘋狂的狼王用最慘烈的方式解開了自己的桎梏,然后向著虞周這邊就猛撲過來,嚇得虞周大江連連后退,看到狼王咚的一聲撞在柵欄上,撞得嘩嘩作響卻依然奈何不得才稍稍安下心來。
虞周見狀只能放下營帳,那狼王見著二人就發瘋,不能再刺激了,畢竟套住了四五條狼,曹老漢那邊已經亂成一鍋粥了,這邊萬一刺激的都發了狂,難保再有什么變故,聽著狼王咆哮著撕咬柵欄,兩個人都是冷汗直流,大氣都不敢出。
那白狼聽得狼王長嚎之后總算松了口,一張狼口血肉模糊,也不清是曹老漢的皮肉還是吐出來的血沫,再挨幾下,哀嚎一聲之后再不動彈。
狼王更是發了狂,也不管那倒刺,一個沖刺就鉆出柵欄,一身油亮的皮毛頓時血肉模糊,沖著那白狼竄了過去,雖然三條腿一蹦一瘸,卻看的虞周眼眶一陣陣發酸……
聽得陣陣哀嚎,剩下的四條狼都像是被抽掉脊梁骨一般老老實實趴伏在地上,不能奔出營帳,大江一邊哭喊著“爹啊”一邊薅頭發。虞周癱坐在地上,拿著備下的干糧啃起來,想緩解一下那種莫名難過的心情,喉嚨里卻像是梗著什么,怎么也咽不下……
※※※
“周你怎么了?吶,你妹妹我可是毫發無損的還給你了啊!
虞周一把攬過妹妹,絲毫不理會拽著耳朵的手,狠狠的親了幾下臉蛋,才心滿意足的問季布:“曹爺爺的傷勢如何?”
季布臉色一暗:“不太樂觀,若是傷口能長好,怕是以后腿腳也不太靈便了,就怕傷口長不好,你怎么不過去看看?”
“沒事,有點難受。”
“你不是哭了吧?不是被嚇哭了吧?哈哈哈,讓我看看你褲子濕了沒有!
虞周不接這沒心肺的話茬,轉而問道:“那幾頭狼呢,那頭白狼是不是母狼?”
“咦?這你怎么猜到的,你別,沒想到這狼竟然如此奸詐,仿佛留個接應的后手一般,可那白狼也忒亡命了一些,真是想不通!
“那四頭狼若有那狼王或者白狼一半的剛烈,怕是今夜我和大江哥也得營毀人亡!
“別這些了,來,喝口酒壓壓驚!奔静級旱土寺曇簦骸八问逶诮o曹伯治傷,我趁機偷來的!
喝了幾口濁酒,天色已經微微亮了,心中煩悶之氣稍去了些,思緒卻是一團亂麻。
人狼的一場對決不上誰對誰錯,卻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特別是今夜那狼王和白狼慘烈決絕的一幕似曾熟悉,之前還是讓人鼻頭發酸淚涌雙目,可摟著妹子的虞周卻手腳冰涼。
如果還是在后世,喝上瓶酒,虞周可以把楚漢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掰扯到天亮,可一旦歷史上的名字部變成了有血有肉的人,跟自己有著巨大價值觀差異的人,虞周發覺自己不知道他們究竟想的是什么。
對與錯就是相對的,他們有他們的標準,自己拿后世的標準去評判只會讓所有人都嫌棄自己,就像孔夫子活著時一直被嫌棄一樣,天下都閉著眼打架,一個睜著眼的人話太刺耳。
他們打天打地就為了打點活下去的空間,打點制定規則的權利的時候,你如何將道德的韁繩套上去。倉廩足而知禮儀,不知禮儀的,要打出一個倉廩足,已經倉廩足的,自有一套禮儀要打的天下都來奉行,憑什么拿你的禮儀來奉行?
就像自己,思維方式還是后世的,情感觸點也是后世的,雖然差點被奪去性命,但是看那狼王和白狼,依稀就是一出霸王別姬,但是季布看到的是到手的狼腿能吃幾天,就像大江一直在剝狼皮一樣。
狠狠甩了甩腦袋,是不是穿后遺癥?前世自己不殺伐果斷起碼也是一不二啊,怎么跑到這里多愁善感來了?還是因為自己崩了太久的神經在這個族群中終于可以放松的緣故?
不管怎么樣,虞周還是暗暗做了一個決定:這次去下相,絕不多做停留,絕不能讓項籍見到妹妹——霸王別姬,最好從別見開始。
“我找不到你們,跑這里來偷喝酒!”宋木匠挨個踹了一腳,奪過酒囊,對虞周:“你曹爺爺見不到你心里不踏實,你去看看吧。”
一進營帳,濃濃的草藥夾著淡淡的血腥味沖鼻而入,欒成和大江正伏在皮匠身邊抽泣,一個嘟囔“都是因為我”,一個哀嚎“爹啊”。
見虞周來了,曹皮匠將兒子撥拉到一邊,示意他過去,老家伙眼眶里是血絲,一條傷腿上綁著不知誰衣裳撕下的布條,還在不斷的滲著血。
“娃啊,今夜嚇著了沒,還怨恨爺爺不?”
虞周紅著眼圈搖了搖頭:“就是我主動要去的,談何怨恨,只是,我倒有驚無險,卻累的曹爺爺一身傷痛!
曹皮匠咧嘴一笑,滿臉褶子里是汗水:“正好爺爺偷幾天懶。”
“這傷……”見虞周眼神焦急,欲言又止,曹皮匠把大江欒成他們打發出去:“可惜了欒二不在了,那可是個瘍醫妙手,娃娃,有話直!
“爺爺這傷口看似并無大礙,卻有一層隱患,福禍難言……”
“呵呵,娃娃果真見多識廣,你是,那狼口涎之中帶有狼毒吧?”
虞周點了點頭:“一旦被癲狗瘋狼咬傷,少則一兩成,多則五六成的可能患上癟咬病,而一旦患上癟咬病,恐水,發狂想咬人,發病后三五日內,十成十的都……”
“瓦罐難離井邊破,當了半輩子獵人的皮匠被咬死也是應當!辈芷そ陈犕炅,出乎意料的平靜,反而拍了拍自個的傷腿:“原來你扭捏半天就這么個事兒啊,不過我好奇的是,娃娃,你從何得知這些個詳細的病名,還有昨夜你布置的繩索,嘿,我還是頭次見能逼的狼王斷腿而脫的繩套!
“我也忘記從何得知,只是遇到了,心中忽然就冒出這樣的想法!
曹皮匠也不去分辨虞周話中真假,只自顧自道:“不管如何,有事就是好事,只希望你們這些個后生們相互關照,活的好好的!
聽得老皮匠交代后事一般的語氣,虞周不出的難受,嘴上卻并不見絲毫軟弱:“曹爺爺也忒沒志氣,還有大把的可能不會得病呢,不過爺爺可能要吃些苦頭。”
曹老漢哈哈一笑:“虞娃兒休要再消遣我,否則老漢瘋癥上來了第一個就咬你,哈哈哈!
虞周吃些苦頭就能不得病確實只是安慰老皮匠,沒有疫苗沒有消炎藥的環境,一切只能聽天由命,可不做點什么虞周心里實在難受,哪怕只是逗得老皮匠笑罵要咬他也好,在人與天爭命的環境里,弱軟一分,就少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哪怕到了后世,很多時候也會從醫生口中聽到:“看病人求生意志吧……”
“這可不是消遣,只是傷口若不好好處理,染病機會大一些!
“你覺得你宋叔處理的有問題?”
“宋叔處理絕沒問題,只是,總覺得還不太周詳,我也想為曹爺爺盡份心。”
“也好,今日快些趕路,個把時辰就能到下相,安頓好了,老漢這百八十斤就任你折騰!
交代一番以后,曹皮匠重新將大江等人喚進營帳,來在外面兇狠的剝著狼皮的少年,一見到親爹蠟黃的臉,鼻根又是一陣發酸。
老曹招招手,大江忙湊上前去,誰想一巴掌就扇在腦門上:“哭哭哭,沒出息,我還沒死呢,一條腿而已,這樣出去人家才咱是親爺倆。”
眼圈發紅的大江摸著腦門,話都帶著厚厚的鼻音:“你騙我,當年我被咬整整高燒昏迷了三天,差點死掉,這樣大的傷口很難長好的。”
“好子你咒我不是,你被咬那是初夏,現在才初春,了不起老子也高燒三天好咧!
聽得父子倆對話,虞周心想,誰古人就是傻乎乎好忽悠,他們或許不出什么并發癥,炎癥,不懂的什么是感染,傳染,但再傻的人也知道傷口大不容易長好,這年代里長不好的傷口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想瞞過大江是不可能了。
難怪聽得自己起癟咬病曹皮匠面不改色,對于曹老漢來,老子早知道這么大的傷口有可能嗝屁了,虞娃兒你只是知道我因為什么癥狀嗝屁而已,既然是十成十的絕癥,你來何用。
一番吵鬧過后,老曹不顧傷腿,拍板道:“的再多也無用處,一切等到下相安頓下來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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