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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別楚將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海鹽與定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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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天下是一個大班級,那么班主任無疑就是嬴政,現(xiàn)在老師走了,刺頭兒們終于可以舒一口氣了。

    項籍的目的很明確,他只想換個順眼的老師,或者回到還沒合班時候的狀態(tài),起碼現(xiàn)在的項籍沒有坐擁天下的雄心,這一點虞周很清楚。

    因為縱觀歷史上的霸王,無論是沐猴而冠也好,鴻溝盟約也罷,都明他對坐天下興致缺缺,這個暴力的家伙似乎更喜歡縱兵躍馬睥睨四方的感覺,尤其是以少勝多……

    無所畏懼在兵家看來是好事,到了政客眼里就成了一場災(zāi)難——這種人太難溝通了。

    所以虞周一直在給西楚踩剎車,他希望項籍多點時間去思考,想一下身邊人的感受,比如項超、比如然。

    再深一層的,造反這種事情數(shù)遍古往今來都是后來居上,煙塵滾滾的綠林赤成就了光武劉秀,浩浩蕩蕩的隋末瓦當最終歸于李唐,席卷八方的紅巾軍,首倡者也不是朱元璋。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個王朝要想轟然倒塌,必然有人去消耗它最后的精氣神,比如陳勝吳廣就是個好選擇。

    嬴政回咸陽了,一路風平浪靜,沒有張良的奮力一擊,連上次那樣龍舟將覆玉璽鎮(zhèn)洞庭的驚險都沒有。

    心思活絡(luò)的家伙們重新四處游走,比如坐在虞周對面的衛(wèi)弘。

    “衛(wèi)叔父官務(wù)繁忙,怎么有閑暇來此地?”

    心玩野了的少年不愿面對家長,黑臉躲起來了,他爹也是心大,此時笑得彌勒佛一般:“狗屁的官務(wù)繁忙,都兩個多月沒開張了。”

    虞周默默掐算一下時間,暗嘆衛(wèi)弘的膽量之大,敢情嬴政還在路上的時候,私鹽買賣從沒停過,也就人到會稽才低調(diào)下來。

    “收成少一點無所謂,只要平安度過這段時間,以后總能找補回來。”

    衛(wèi)弘似乎是戒了酒,只敢嗅著香氣而不入口,貪婪的深吸幾口氣后,道:“這話不假,我早就想過,只當是花了點錢財觀看陛下儀仗了!”

    堂堂的千古一帝成了他口中的觀賞物,虞周笑言:“那衛(wèi)叔父看出什么門道了。”

    “唉,人活到陛下那份上,死而無憾啊!”

    這話聽上去有點像“大丈夫當如是”,虞周笑容不變的追問:“此言何解?”

    衛(wèi)弘嘆了一口氣:“秦民律也只父子不得同戶,你看看老漢現(xiàn)在的家,兒子來回奔波不常見,婆娘干脆住到山上看不著,這哪兒還是個家的樣子!”

    這是個老江湖,虞周以為他想洗手不干了,誰知道衛(wèi)弘的想法更加開放:“我啊,見過陛下威儀之后尋思過了,這人吶,該享受的時候不能虧待自己。

    托你那沙浴的福,老叔這雙腿現(xiàn)在松快多了,趁著還能動彈,我想四處轉(zhuǎn)一轉(zhuǎn),憑啥皇帝能巡游,咱就不能呢?”

    衛(wèi)弘這番話不像一個大秦子民所,虞周回道:“衛(wèi)叔父這是要巡游會稽?”

    “那哪兒夠啊,我想去的地方可多著呢,你不是溫泉浴對老叔這腿也有好處嗎,回頭去試試。”

    “這沒問題,衛(wèi)叔母就在山上,你們正好一家團聚,不過啊,叔父當真舍得海鹽家業(yè)?”

    衛(wèi)弘好整以暇:“有何不舍?那買賣就是把腦袋拴在腰上,早點收手老叔還能落個善終,干了這么多年,早就夠了!”

    看來嬴政這一趟會稽沒白跑,也不知給了衛(wèi)弘這樣的老江湖什么壓力,居然生出退隱的心思,虞周不急著答應(yīng),因為現(xiàn)在不是迫在眉睫的時候,應(yīng)承太快會有種迫不及待的感覺,容易傷人心。

    “衛(wèi)叔父,要不這樣,您呢繼續(xù)當著縣丞,回頭讓蕭主吏跟陳嬰大哥過去幫襯一把,可以省出叔父的時間一家團聚不,這進退之間更加自如。”

    官位哪有私相授受的?

    衛(wèi)弘很聰明,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兒子跟項氏來親近,老妻也不斷起山間生活的見聞,如果他再不知道怎么選,算是半輩子白活了。

    再加上秦皇在會稽郡轉(zhuǎn)了一圈,馬衡的態(tài)度也開始飄忽不定,衛(wèi)弘干脆借機表明心跡。

    “也好,那以后縣里的事兒還有海鹽買賣就交給他倆,老叔甩開手應(yīng)付馬郡守去。”

    虞周眉頭輕皺:“衛(wèi)叔父放心,只要這私鹽的買賣還能干下去,就少不了你家的那一成利潤。”

    衛(wèi)弘苦笑:“現(xiàn)在只有半成不到……”

    “因為馬郡守的緣故?”

    “正是!”

    財帛動人心,意料之中的事情,虞周安慰道:“此事交給蕭主吏他們處置吧,叔父且放寬心,一起觀軍陣如何?”

    “好!”

    在來的路上,衛(wèi)弘已經(jīng)對項氏私兵極盡想象,可最終看到還是被嚇了一跳,這跟兒子描述的根不一樣!

    黑臉嘴上不伶俐,形容詞少的可憐,翻來覆去就是嚴整啊厲害啊一類,哪能描繪出衛(wèi)弘親眼所見的景象?

    夏日的陽光非常刺眼,不僅僅來自天上那個太陽,還因為軍士身上的細鱗鐵甲熠熠生輝。

    衛(wèi)弘放目遠眺,發(fā)現(xiàn)這兩支軍陣似乎打算互毆?

    這算什么?水賊?誰見過隊列行伍分明的賊!私兵?誰見過裝備可比王衛(wèi)的私兵!精銳?可他們?yōu)楹我韵鄽垰ⅲ?br />
    仔仔細細看過一圈之后,衛(wèi)弘不淡定了,因為有一張熟悉的黑臉也在其中,不能鬧下去啊,萬一有個閃失,萬一被軍法追究……

    “賢侄,這是何故?”

    江湖人畢竟不如久居軍陣的家伙進入狀態(tài)快,此時的虞周面色穩(wěn)重,隨口解釋了一句:“效仿盟津觀兵而已。”

    衛(wèi)弘正在思索,兩支軍陣同時動了,牛皮鼓震起群群飛鳥,包了頭的干戈互相一指,軍士們開始步步緊逼。

    衛(wèi)弘的額頭是汗水,他已經(jīng)想起可商周時的那次演兵,問題是眼前的場景太逼真,只那鐵甲之下的殺氣就讓人望而生畏,軍陣之道跟江湖之道畢竟是兩碼事……

    鼓點一變的時候,衛(wèi)弘的瞳仁開始緊縮,老天爺,還要用弩!這真的不是火拼?

    虞周面上淡定,心中早已癢的不行因為來到五湖時間還短,所以這初次演習(xí)沒有他的份兒,站在場外感受熱血,真的不如投身其中啊。

    很想看到霸王初綻的風采,可惜的心愿依然被打斷:“嘿嘿,還以為只有俺沒撈著上場,原來子期你子也是。”

    “樊大哥,快過來一起!”

    樊噲腦袋一搖:“俺在這看就行了,倒是你啊,媳婦都讓人纏住了,還有心思在這觀戰(zhàn)呢?”

    一股子火氣直沖腦門,誰這么大膽?

    虞周聲音有點冷:“在哪兒?”

    “水寨門口,快去看看吧。”

    虞周點了點頭,一腳踹在樊噲屁股上,拔腿就跑:“休想騙我!”

    樊噲的身型很敦實,挨上幾下根不在乎,拍了拍衣衫,他對著衛(wèi)弘咧嘴一笑:“子太精了。”

    ……

    ……

    項然確實被人纏住了,虞周剛到寨門,就見到宋直不斷往她手中塞東西,什么精致的匕首獸牙的掛墜刷著桐油的木雕……甚至還有一只大雁?

    幸虧項超不在這,要不然非得打起來!

    “宋叔,你們可算來了!”

    哭笑不得的項然解脫了,可是宋直的差別待遇太明顯,見著虞周語氣不善:“這要不是大江帶回口信,你還要瞞我們到何時?”

    “我什么也沒瞞著啊……”

    “胡八道,聽項將軍同意把然許配給你了?看看,這是曹伯連夜弄來的大雁,還有你義父了,三書六禮最好在山上辦,山上風水比較好,宜子宜孫……”

    宋直身后的幾個墨者發(fā)出陣陣低笑,羞得項然不敢抬頭,虞周的臉色豬肝一般:“那為何帶只大雁來?我記得這是納采才用的吧!”

    “沒事,納采的時候再送一只,項將軍人呢?”

    虞周有點頭疼,一不二的漢子露出一副居委會大媽神情,是為了自己,一番好意不敢辜負,可要真提著去找項超,他非得翻臉不可……

    “宋叔啊,你先別著急,大江哥的信兒不太準,項伯父沒答應(yīng)呢……”

    “那沒事,我來了,項將軍遲早會答應(yīng)!”

    虞周慶幸?guī)孜皇宀粊砹怂沃币晃唬蝗环堑敏[出一場逼親的大戲不可,如果再加上魏轍那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

    “宋叔啊,你們先安頓下來,過會兒咱去演兵場看看,今日正好初次演習(xí),大伙兒人挺齊的……”

    宋直很不滿意這個安排,他眉頭一皺,對著項然問道:“丫頭,你爹呢?宋叔找他有點事。”

    姑娘八輩子也沒經(jīng)歷過這陣勢啊,聲如蚊吶的回道:“許……許是在看兄長演兵吧。”

    “那好,咱們一起過去,跟你啊,我身上帶著項夫人的書信,一封是給你二叔,還有一封給你爹……”

    項然聞言更不敢回,走起路來關(guān)節(jié)發(fā)僵,虞周見狀連忙伸手,額頭墊著手掌撞上顆樹干,幾個家伙笑得更肆意了……

    ……

    ……

    “不行!絕對不行!”

    兵馬縱橫之中,項超的聲音透著一股子堅決,開什么玩笑,他至今還為前幾天的失口之言而后悔,怎么一轉(zhuǎn)眼,虞子就把長輩青睞想要敲定了?

    “項將軍,宋某自知身份低微所言不重,可這也是我們幾個老家伙共同的意思,兩個娃兒既然有情,做長輩的不妨成……”

    “這不是身份的事兒,他爹就是楚王也不行!”

    項超曾是昔日大楚良將,出這話有些僭,卻讓宋直的心里好受許多,既然不是身份的問題,那就沒什么好為難了。

    項梁放下手中信簡,敲著桌子目視前方,項籍正在大殺四方,做叔父的不能無視人家兄長的意思,他已經(jīng)打算暫不開口。

    “項將軍,您一直喊著不行,這到底是為什么啊,女兒大了遲早要嫁人,虞娃兒難道不是良配嗎?

    人又機靈又有事,最重要的是,他跟然一起長大,彼此間有情有意知根知底,這難道還不夠嗎?”

    項超脖子里青筋交錯:“他是挺好,可這婚姻大事豈是一言而論的?

    然然……她還!”

    聽得項超口氣稍微松一些,宋直繼續(xù)道:“那沒事,可以讓他們先定親,成親的事情,等及笄再!”

    翠綠的裙角很顯眼,虞周看到了,項超也看到了,楚人的女兒家向來膽大,項然只在門口已經(jīng)屬于內(nèi)斂,這可讓她爹為難死了。

    要是一點頭,女兒就得改姓虞,剛剛團聚沒多久,怎么忍心啊,可要不同意吧……人家既然提出來了,那也是一腔熱忱,直接拒絕不太好,因為早從女兒的眼神中看出非君不嫁,不能往狠里得罪親家啊……

    項超很為難,他從沒想過現(xiàn)在就要面對這個問題,還以為可以再等幾年……

    “哈哈哈,父親,我剛才喝停戰(zhàn)馬那一幕你看到?jīng)]?”

    項籍捧著兜鍪回來了,發(fā)覺氣氛有點不對,疑惑道:“然你在門口干什么,咦,宋叔,你們終于來了?”

    項超臉上有些苦澀,他一張口,就讓兒子知道剛才那番廝殺都被忽略了:“羽兒,他們幾位……是要跟你妹妹提親的。”

    項籍立刻扭頭去看虞周,見到這位兄弟也是滿臉焦急渴望,沉吟道:“可是為子期?”

    “正是,然兒還那么,為父……舍不得。”

    雖然項籍早過不會幫助相勸,可這會兒明顯項超失了分寸,要找人借鑒主意,虞周怎可錯過?那不是傷了長輩熱心腸嘛!

    “羽哥,幾位叔伯也讓我措手不及,不過我在這保證,日后一定讓然一世無憂……”

    項籍很知道父親的心思,因為在妹的成長中陪伴很少,所以舍不得,他既不想忤逆父親,也不愿傷了兄弟一片情意。

    高大的身軀猶如戰(zhàn)神,明光鎧襯得更加厚重,項籍用從沒有過的聲音對著門口問道:“你自己呢?愿意嗎?”

    所有人靜靜期待,過了半晌,細的聲音輕輕飄來:“憑父兄做主……”

    項籍用力往虞周肩上一拍:“然還太,所以……先定親,可以吧?”

    “行!”

    這一剎那,項超仿若無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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