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頭老倔驢啊，虞周暗自在心中感嘆，項籍學(xué)藝時的爭論不會瞞著自己，所以范增的心思他也明白三分，可是不對著干不成啊，讓一個急脾氣教另一個火爆性子，過剛易折啊。?
跟兄弟將來的前途命運比起來，一個老叟的喜惡就沒那么重要了，雖然他是師父的至交好友，自己也沒擼袖子正面懟啊。
仔細的想了一番，虞周決定把知道的明一番，至于接不接受就看范增自己的決定了，不只為了他那條老命，還因不想留下見死不救的嫌隙。
“范老，三消之別過，我知道過了這么長時間，您可能早就不把消渴當(dāng)回事了，可是在下還要提醒，此癥極頑終生難愈，若是調(diào)養(yǎng)得當(dāng)照樣頤養(yǎng)天年，可要是犯幾樣忌諱，引起了并癥那便神仙難救了！”
范增沒這么快轉(zhuǎn)念頭，項籍問了：“并癥？都有哪些？”
“其一便是目不視物，就像范老之前那樣，如果置之不理只會嚴(yán)重，最后將會徹底失明……
其二，身上若有瘡口極難愈合，甚至好端端皮肉都會潰爛病變，最終形成壞疽，這種癥狀多生于手足之上，一旦出現(xiàn)無藥可醫(yī)，只能截斷肢體殘喘度日……
以上這些都能危及性命，還只是表癥，最可怕的是這病對于脈絡(luò)的破壞肉眼難辨，若是血脈受損，極易引起臟腑衰竭驟停，正如燈無芯則滅……”
大伙聽完面色凝重，田襄子默念了一會兒，開口道：“這些以后再，你先如何治療。”
虞周可不是為了顯擺后世醫(yī)學(xué)常識來的，也不是為了向田襄子和他身后書寫記錄的弟子解惑，眼看范增耷拉著臉仍然不松口，他又加一劑狠的：“消渴之癥還有一種并癥，那便是經(jīng)脈受損，患者神思不清恍惚不定，極有可能變得神志錯亂，甚至六親不認喊打喊殺！”
范增的瞳孔明顯一縮，看了看項籍默不作聲，他倒不怕自己失心了會傷到徒弟，只是一劍劍的砍向至親至信，何其可悲！
被人知道了傳揚開來怎么？見人就殺的老瘋子？清名要想留存需要一世之功，污名只需一件混賬事就可以了，砍親殺友，史書會把病癥也記錄下來嗎？
舔了舔嘴唇之后，老頭稍稍松了口：“你那良方從何而來，若真有辦法何不早點拿出？”
“范老啊，我那法子只針對三消之癥其中一種，可您從沒過自己是哪種啊？”
“你耍老夫！？”
虞周搖了搖頭：“三消病灶不同，來就不能一概而論。”
范增把自己的身軀扔進塌中，作出大咧咧的箕踞姿態(tài)，仿佛把生死聲名都置之度外了，閑情問道：“你覺得羽兒將來大業(yè)可期否？”
“那當(dāng)然了，有我必成啊。”
頭一次聽虞周這么自負的話，范增反而笑了：“覆秦大業(yè)不會以某個人而成，那是勢成事竟成，因為將以誅暴討亂，夫以義誅不義！”
項籍他們聽了個莫名其妙，田襄皺眉思索，范增剛才這番話很像放棄之后交代什么，可是語氣很不對，沒有大限將至的絕望，也沒有一切看開的淡然，反而有一種……期待？
虞周也聽出來了，稍稍思索之后，他從項籍身上撕下一片衣角，喜笑顏開的問道：“田老，您對藥物配比有沒有研習(xí)？子打算寫個方子，得請醫(yī)術(shù)大家斧正一下。”
“不敢稱大家，老夫也算略懂，你且寫來看看！”
虞周刷刷提筆寫完，這位墨家鉅子看了一眼就愣了，因為好幾樣?xùn)|西他都不能確定藥性，因為以前從沒有人用過，還有幾樣他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項籍湊上前來，展開布帛墨書念道：“巴戟天、紫河車、大蛤蚧、大海馬、海龍、甘杞……還有飛鼠胰臟，這都是些什么啊，怎么沒有藥量？”
虞周心還藥量呢，能記得藥方你就感謝我前世那個搭檔吧，要不是他患病，我也不會記這玩意啊。
“羽哥，這個方子對于范老的病癥應(yīng)當(dāng)有效，我也是其他地方聽來的，其中的藥量配伍實在記不得了，需要自行摸索可信之后再用……”
項籍恍然：“這便是你從秦營那個甄神醫(yī)處得來的？”
虞周自個兒都快忘了，這家伙居然還記得，看來范增的病癥已在他的心頭掛念許久。
“是，不過這方子只對下消有奇效，巧的很，跟范老恰好對癥。”
“你怎么知道師父是下消……？”
“別問了，快讓田老交給擅醫(yī)的墨者摸索去吧……”
項籍飛快點頭：“好！”
虞周抹了一把額頭汗水，心范增老頭真是死要面子，個病癥還得拐彎抹角，背你妹的素書啊，你妹的下略啊。
至于這個藥方，那來頭有點大，傳漢武帝就曾患消渴之癥，御醫(yī)開出腎氣丸給他用，結(jié)果病情一天比一天重，最后還是從西域的匈奴王那里輾轉(zhuǎn)得到這么一個秘方，服用之后居然病情大好了。
漢武帝龍心大悅，命人把這方子刻在石碑代代相傳，結(jié)果隨著時間的消逝，秘方還是逐漸不被人知，直到有一天，另一個權(quán)御天下的人物——慈禧也因為消渴四處求醫(yī)問藥的時候，才終于想起這段典故。
遍問太醫(yī)一無所獲，于是下旨從民間千金尋此良方，最終在江南名醫(yī)白鶴子手中尋到，慈禧一用病情好轉(zhuǎn)，自然又是一片皆大歡喜，據(jù)這個醫(yī)例還被記載到了清宮醫(yī)案當(dāng)中，日后也在民間流傳開來……
不軌這個方子不是對所有糖尿病都有效，它只針對病灶患于腎的下消具有奇效，而范增的病癥，剛才所正是下消！
田襄子不愧是一派宗師，雖然有許多不懂的，搭眼一看就已心中有數(shù)：“你們的三消下消，老夫不甚知曉，可是從這方子的配伍來看，與范老的脈相隱隱想和，可以一試，子牛，拿下去驗一下！若是能成，又可惠澤天下！”
“喏！”
項籍的臉上終于綻開笑容。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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