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虞周熱情的招待了季布這位老大哥,秋天正是飛禽走獸藏膘的季節(jié),朔風起時,魚蟹也到了最肥的時候。rg
忙碌之余獵取三兩只,順手處理下就地野炊,讓他想起身在下相的時候,一群少年就是這樣無憂無慮揮霍時光的,項籍獵的多吃的多從不搶食,欒家兄弟吵吵鬧鬧,季布總是充當他們的調(diào)停,而大江就在一旁笑得靦腆,當然了,還有龍且身懶嘴不閑,總能勾起少年的惡作劇之心將他揉搓一番……
也許是思念過甚的緣故,也許是這群人真的不經(jīng)念叨,沒過幾天,欒布司徒羿他們陸續(xù)來拜訪,有住下不走的,有打個照面馬上離開的,短短幾日,除了身在五湖水寨忙于將作事宜的曹江,一群伙伴竟然走馬觀花似的來了!
最拉風的還是龍且,不知這廝從哪弄了一條巨大的鱷魚扛在肩膀,門兒還沒進呢,聲音數(shù)里皆聞:“子期,子期!我給你帶禮物來了!”
虞周滿眼都是笑意,嘴上卻揶揄道:“哪里是禮物,分明是你嘴饞了,不會做了才來找我,當心然給你丟出去。”
龍且一咧嘴:“不能夠不能夠,那丫頭從沒少吃我的零食,哪會如你所那般待客。”
“趙氏見過虞兄。”
咦?胖子可以啊,能領(lǐng)著人家到處亂跑,成其好事的日子不遠了吧?
虞周微一頭算是打過招呼,轉(zhuǎn)身喚過項然招待趙善,這才幫著龍且卸下鱷魚,嘴里咂咂有聲:“這么大的鼉龍可不多見,你怎么惦記上它了,也不怕犯忌諱嗎。”
龍且隨意的一撇嘴:“什么忌諱?你不是叫他鱷魚嘛,既然是魚,能有什么忌諱?”
“……”
嘿嘿笑了兩聲,龍且繼續(xù)倒騰他帶來的東西,沒過一會兒,又從馬車卸下一堆亂七八糟,頭也不抬的念叨:“項大哥已經(jīng)到曲阿了,打算從那兒過江,你也準備一下,不定過幾日就有征令。”
虞周恍然大悟:“伯母的病情又有反復了?”
龍且這才停下忙碌,有些不好意思的憨笑道:“那倒沒有,我娘那病你也知道,這不是天氣開始涼了嘛……
我這一出征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龍且是個孝子,虞周早就知道,龍母的老慢支吃些鱷魚肉也算大有裨益,問題是老人心掛孩兒的時候會覺得他留下的東西跟人息息相關(guān),舍不得吃舍不得用,這得好好處置放久一些才行啊……
“黃虻(川貝)你帶回去吧,那東西煲湯還行,現(xiàn)在煮了沒法送回山上啊。
這樣吧,我?guī)椭幌瞒{魚肉,足以放個一年半載,伯母還未吃完你便凱旋而歸了,怎么樣?”
龍且從善如流:“那我將其他東西送回去,讓陳家伯母幫著照應(yīng)下。”
虞周笑了:“你看看,就不是給我送的吧,行了行了別解釋了,出征在即,為長輩盡一份心也是應(yīng)該的。
對了,你跟那個趙栗子進展如何?怎么不讓她去照顧伯母?提前適應(yīng)下婆媳關(guān)系,多好的機會啊……”
“別亂,她跟我一起出征。”
虞周瞇著眼睛,嗅出意思不同尋常的味道,別亂?怎么亂了,短短的三個字卻是撇清之言啊,他們之間發(fā)生什么了?
不好往深里追究人家的私事,虞周告誡道:“不會是她還惦記著復趙吧?胖子我跟你,這世上有兩樣東西不能外借,一個是老婆,另一樣就是兵權(quán)。
當年竊符救趙的信陵君確實干了件利于六國存亡的大好事,可是反過來一想,魏國除了損兵折將還丟了個公子,誰敢想如果魏無忌率軍投趙會發(fā)生什么?
你啊,自己多個心眼。”
龍且勉強一笑:“我曉得了。”
拋開不愉快的話題,胖子永遠都是那么樂觀,虞周忙著腌制鱷魚肉的時候,他又跑到江邊拖回來幾條,是不只要孝敬老母,還得讓大伙一起嘗嘗。
人多了熱鬧,日子顯得特別快,虞周以為很快就會出征的,結(jié)果直到今年年底還沒確切消息傳來,這期間,季布龍且就在秣陵扎下根來混吃混喝,絕口不提過江一事,更不再買賣連弩車。
怎么回事?亡秦復楚這事兒不是項籍最迫切嗎,怎么按兵不動了?
歲首便是寒衣節(jié),虞周有等不及了,借著去陵園祭奠英靈的機會,他先回到五湖看望了一圈親朋,然后施施然的向著曲阿趕去,打算當面問個清楚。
“這事兒還用問?陛下已到瑯琊,定是項賊怕了,不敢過江!”
“你再這么,我把你丟給羽哥,他能把你活撕了信不信?”
蒙亦閉嘴了,龍且沒打算輕饒他,一把拽過去,兩手緊抓狠狠的來了幾個膝撞,頂?shù)拿梢嗨崴泵埃芭蕖甭暤溃骸澳闼闶裁礀|西,也敢詆毀項大哥,要不是子期護著,老子今天剝了你的皮,知不知道楚軍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咳…咳咳……你們都是逆賊……”
龍且扭臉:“我就你好心沒好報吧,看看,把秦人也埋進陵園干什么,人家根就不感激。”
虞周咧嘴一笑:“他在故意找茬呢,你別搭理不就完了。”
“找茬?”
當然了!之前俘獲的秦軍已有來多人加入楚軍,蒙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怎會甘心?
最要命的是,現(xiàn)在就連他人也很少想起回歸邊塞之事了,身子變得癡肥,整個人形同軟禁,這一切的一切都明楚人沒打算放他走。
蒙亦擔心,再這樣下去自己的雄心壯志就該消磨殆盡了,到那時,便是回去也只能充當廢人一個……
所以啊,還不如折騰事情出來,哪怕是怒氣勃發(fā)相互對立,也是自己從未屈服、消沉的明證。
虞周沒把這番話出口,龍且跟趙善接頭交耳一陣,露出一個欠揍的笑容,扶著蒙亦的肩膀開口了:“看不出來啊,你還有腦子,不過……比我都胖的家伙真不多見,咱們楚軍之中只有樊噲了吧?”
蒙亦頓時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肥貓:“你……!哼!”
“栗子你看,楚軍的待遇多好啊,對俘虜都這么好,蒙大將軍知道了我們把他兒子養(yǎng)的白白胖胖,一定會非常感激。”
“你…你……!休提我父!爾等逆賊哪配他!!”
龍且這會兒不生氣了,眼珠子咕嚕一轉(zhuǎn),依然拖著欠揍的長腔問道:“子期,這位蒙公子會不會寫字?”
“他爹改制了毛筆,你呢?”
“那咱們有沒有他的墨寶?”
虞周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這個還真有不少,蒙公子修身養(yǎng)性,每日至少要寫十篇大字。”
“那就好辦了,軍師最近正為檄文發(fā)愁呢,借用一下蒙公子的字跡,他該不介意吧?”
蒙亦的臉色霎那間白了,檄文?干什么用的?那是聲討敵人、揭發(fā)罪行的!
楚人的檄文會寫什么不用想了,如果那些辱罵大秦或者陛下的話語傳遍天下之時是他的字跡……
一個不認識,兩個不認識,還能天下都不認識嗎?
只要有一人認出告訴陛下……
“涉……涉將軍早已回去,陛下知道蒙某雙臂盡斷!”
“現(xiàn)在不是好了嗎,皇帝也該想到了啊?”
蒙亦徹底熄火了,從此離開龍且遠遠的,再也不敢糾纏一下,與此同時,虞周用余光看了一眼趙善,什么都沒。
不清這是第幾回來曲阿了,除楚國將亡逃離過江的那一次,好像都是在最近鏖戰(zhàn)秦軍才來過。
進了城門,頓時又有不同的感覺了,城頭上除了“楚”旗多出一面“項”旗,百姓沒見到幾個,不大的城池到處都是軍兵,正在來來回回運送糧草,步伐整齊,馬蹄陣陣,盤踞在此的軍隊,已將這里完完變成了一座軍城!
驗過令符,一行人暢通無阻的走在路上,左顧右盼之間,虞周幾乎沒看到數(shù)人,心里更癢了——那些糧草不是拿弩車換來的吧?
如果真是這樣,再讓宋叔弄出戰(zhàn)器,什么也不能讓亞父知道!
七十衰翁兩鬢霜,西來一笑火咸陽。平生奇計無他事,只勸鴻門殺漢王……
相處了這么久,虞周真心覺得范增沒有后人所的那么神奇,主要原因就在于,這個老頭的脾氣實在太倔了,慧眼識英心懷定計是他,一條道走到黑也是他,關(guān)于后者,好聽就是堅持己見,難聽一——剛愎自用。
總而言之,亞父睿智則已,性子卻像個大家長一樣專橫,也不知項籍是怎么忍受那么多年的,在虞周看來,范增認為自己沒錯的時候,還真的能夠干出交易弩車之事……
好吧,就算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能在事后證明你是對的,這么辦事兒不討喜啊,一次兩次可以,再多了呢?
傷不傷面子傷不傷感情?鬧個灰頭土臉,下次誰還找你拿主意?
一邊想著,虞周距離牙門來近,匆匆安頓下眾人,他便朝著項籍的軍帳走去,這一路,倒還真遇到個熟人。
“放開我…把我放開……我要去告訴師父,我要告訴師兄,嗚嗚嗚——”
胳膊底下夾著個孩兒不像話,虞周把她放下了,一把肉干止住哭聲,他開口道:“你跑什么呀,我又不會吃人,跟師兄,你怎么也來了。”
許負腮幫子蠕動嘴嚼得飛快,含糊不清回道:“我腫么不能來,大軍出征,不得占星問卜嗎?”
“就憑你?將士們能信嗎?”
許負不吃了,直勾勾看著虞周,臉上一笑露出兩個酒窩,用軟糯糯的聲音道:“師兄,那你剛才為什么怕我哭啊?”
虞周心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個丫頭太邪門,誰敢讓你哭誰敢聽你哭啊,見過哭臉的人都倒霉了……
“不跟你鬧了,肉干還有不少,都拿去吧,師父在嗎?”
許負像個儲存過冬糧的松鼠一樣抱住零食,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不在不在,我剛才唬你的……”
“哦,那我去找羽哥……”
剛走沒兩步,也不知道丫頭發(fā)什么瘋,笑臉一僵眼珠子亂轉(zhuǎn),像個無尾熊一樣攀上虞周大腿,哼哼唧唧不樂意了:“別去找項大個兒,師兄你打仗的事兒吧。”
扯了兩下沒拽下來,虞周無奈了:“多大的丫頭了,也不怕人笑話,快下來,我有正事兒呢。”
“不行,你先答應(yīng)我別去找大個兒。”
虞周面露狐疑:“大個兒?那不是悅悅的叫法嗎,你怎么不學好的,她也來了?”
七丶八歲的屁孩兒,又因為自己有些特異的緣故很少接觸人,能有多少閱歷?剛被質(zhì)問一下,她的臉上立馬變得慌張起來。
“阿虞姐姐沒來……不對,她來了…師兄不能……哎呀,我再也不要吃雞子了……”
虞周心什么亂七八糟的,怎么還跟雞蛋扯上關(guān)系了?
等等!我去找羽哥,偶然提起自家妹子了,神婆慌什么?
“告訴我,你阿虞姐姐一并來了,是也不是?”
“……”
“她在……羽哥帳內(nèi)?!”
“………………”
什么都不用問了,什么都不用了,神婆的臉色已經(jīng)明了一切,虞周好懸沒有一個屁股墩兒坐在地上——千防萬防,這倆人還是走到一起去了,歷史的慣性就那么大嗎?還是這是一種宿命?
該暴怒?該后悔?該內(nèi)疚?該棒打鴛鴦?
虞周不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里五味雜陳,真的不知該用什么樣的表情面對手足,兩個都是至親,偏偏走到一起之后“曾經(jīng)”演繹出那樣的絕唱,怎么可能無芥蒂?
腦袋里放空了一片,甚至于,接下來該怎么辦他都不知道了,掀門而入?會看到什么場景?自家妹子的顏面顧不顧了?
在外面干等著?誰特么等的下去啊?來就因弩車之事窩火,來就等了那么久,現(xiàn)在來了又鬧出這么一樁?還等?等你妹啊!
回過神,虞周才發(fā)覺自己不知不覺已到項羽帳外了,腿上的丫頭依然在,卻嚇得不敢話,也不知他的臉色究竟什么樣……
再看到許負,虞周心中稍安,也對,能讓她知道,帳內(nèi)的場景應(yīng)該沒什么不可對人言,有了定計,他知道該怎么辦了。
“都尉虞周,見過少將軍!”
話音剛落一個呼吸,他也不管有沒有回應(yīng)、帳外近衛(wèi)什么反應(yīng),邁步就往里面闖去,至于腿上掛件,也不知是嚇傻了還是沒回過神,松手都不會了……
仿佛兩個世界一般,邁出去的步子有多重只有他自己清楚,非常非常意外的,根沒有遇到任何阻攔,甚至于,進了營帳看到的場景也與想像大有不同。
就在虞周發(fā)呆之際,項籍開口了,還是那樣豪邁,還是那樣直爽,卻多了一不清道不明的溫柔在里面,前所未有。
“子期,你來啦,以后進來不必那樣,項某的營帳,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你……你們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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