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瞬間,盧修就感覺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龍人渾身的血液像是化作了滾燙的熔巖,在體內(nèi)奔涌不止。他驚呼一聲,從床板上“咕咚”一下滾落在地,才現(xiàn)封塵正站在自己的床邊。
“獵船著火了嗎?”半睡半醒之間,特選獵人含糊地問道。滾滾的熱意順著盧修的皮膚鉆進體內(nèi),連吸進的空氣中都帶著若有若無的燥熱感。
“你沒事吧?”封塵彎下腰來,搭過一只手去。盧修掙扎著站起來,沒等到同伴的回答,卻見封塵雙腳猝不及防地一軟,也狼狽地跌坐到地上。龍語者連忙遮住雙眼,口中下意識地罵道:“見鬼你在干什么?快把能力收回去!”
“誒?”龍人一愣神,后知后覺地現(xiàn)自己的雙眼紅得紫,赤瞳已是動到了最強的狀態(tài)。他一個激靈,倏地把頭別到舷窗的方向:“抱歉我這是怎么了?”
“睡糊涂了吧?穿好獵裝,全隊集合了”暗影獵人心有余悸地說道。封塵使勁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忘掉剛剛自同伴眼中看到的怖景,額上的青筋尤自跳動不止,“是緊急情況。”
盧修望向舷窗,外面已然是天光大亮,獵場上的景致與昨日并無不同,小龍人卻聞到了一股清晰的肅殺的味道。頭頂和門外的甬道上不時有腳步聲匆匆而過,傳聲筒中警報的蜂鳴從剛剛開始就沒有停下,遠獵號上下氣氛一片緊張:“村子被襲擊了嗎?”
“繼續(xù)睡下去的話,很快就會了。”封塵抄起床邊的頭盔塞進同伴的懷里。他轉(zhuǎn)身推開艙門,低聲提醒道,“你也感覺到了吧?”
特選獵人深吸了幾口氣,將沸騰的血液壓制下去,望向舷窗外的目光也變得凝重起來。船上并沒有著火的跡象,小龍人渾身的焦灼感分明來自于他的血脈之中。
早在開始金羽城競技場的修行之前,盧修就已經(jīng)掌握了最基本的龍血運用之法,至少不會再因受到怪物的挑釁而隨意爆了。時隔日久,獵人再次體會到了血脈失控的滋味,毫無疑問正是緣自雪山深處的那頭神秘古龍種。
視野的盡頭,天災(zāi)的氣息每時每刻都在變得更加清晰。感知到大雪山深處的狀況,盧修像是被一桶冰水迎頭潑下,他胡亂系上裙甲的卡扣:“怎么會這樣?那家伙正在醒過來!見**子有危險!”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快跟我來。”封塵急急地推開艙門,朝身后的同伴招手道。
二人沒有直奔指揮艙,而是順著舷梯登下船來,盧修打著呵欠,遠遠看見莊暮的飛空艇歪歪斜斜地停在起降坪旁,顯然不是昨日降落的地點:“那艘船昨夜里出動過?什么時候的事?”
“黎明前后,我當值的期間,十分鐘前才趕回來,沒想到帶回了那樣的情報你的肩帶。”封塵朝龍人的肩頭目示過去。后者依言鎖緊了肩甲的卡扣,皺著眉頭問道:“恐暴龍嗎?還是莫林?”
“說實話,你不那么稱呼他的時候反倒有點奇怪。”封塵腳步一頓,神情復(fù)雜地看了盧修一眼,“是伊比路玖,在離村子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被觀測到的。詳細的情報都在莊暮的手里,作戰(zhàn)會議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了。”
聽聞此言,小龍人反倒松了一口氣,腳步也不自覺地加快了些。連同寧遠商會的運輸艦一起,雪林村起降坪上并排停靠了三艘飛空艇,讓空間本就不足的山麓地帶顯得更加擁擠了。二人從兩船之間的夾縫區(qū)域穿過,讓開一隊運送物資的板車,終于近靠近了莊暮戰(zhàn)艦的舷梯。
一眼看清獵船的樣子,盧修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目光所及之處,側(cè)舷靠近船底的地方向內(nèi)深凹出一個大洞,外層的防護板如麻花般翻卷扭曲著,表面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焦黑色,赫然是吃了一記吐息后的景象:“這是恐暴龍做的?獵神在上大家都還好吧?”
“莊暮這一次還算幸運。”封塵面色古怪地回答說,“戰(zhàn)斗生時沒有人在船底附近逗留。底艙破了幾個隔間,漏掉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壓艙石,損失的只有一部分無關(guān)緊要的補給,沒有人員傷亡,船體也沒有大礙。”
為了盡量減少夜戰(zhàn)的幾率,晚間巡行時獵船通常都維持著低空飛掠的狀態(tài),即便如此,作為6行種的恐暴龍能威脅到飛空艇,也已足夠駭人聽聞。創(chuàng)口的方位和主螺旋槳垂直距離不過二十米,若是彼時獵船懸浮的高度再低一些,恐怕就是船毀人亡的結(jié)局了。
即便如此,恐暴龍的吐息中含有類似古龍血毒的成分,戰(zhàn)艦剛一降落,船體受到攻擊的部分就被隔離了起來。幾個全副武裝的機械師正在清理破損的艙壁,換上新的板材。沾了污穢的木板被統(tǒng)一堆放到遠處,由專人負責(zé)燒掉。在修理工程結(jié)束之前,無關(guān)人等都被攔在了船外。
同伴們已經(jīng)在船下等候多時,黑星雙子和莊暮也在人群之中。獵人們稍作點頭致意,注意力便重新回到圈內(nèi)。一個觀察員裝束的大叔被眾人圍在中間,大叔皮帽下的面孔正不住地流著汗,強作鎮(zhèn)定地繼續(xù)講述著當時的狀況:“我們準備返航的時候天剛剛亮起來,那家伙的警惕性很強,獵船剛剛掠過頭頂,它就藏進了亂石之間。我們以為是誤報,還沒等到第二次確認,它卻搶先從望臺的視界死角爬上了就近的山崖,險些把飛空艇一擊打落”
盧修尋了個位置站定,6盈盈也適時站到了他的身后。龍人回過頭,壓低聲音說:“盈盈,那頭古龍種”
“氣息變得越來越強了,八成是蘇醒的先兆。”女書士接話道,“早些時候封漫云第一個現(xiàn)的,已經(jīng)向大家說明過了。”她一只手撫上獵人的背脊,“接下來的作戰(zhàn)上,團長也會把它考慮進去,這些你就不需要擔(dān)心了。比起這個來,你現(xiàn)在感覺如何?”
盧修不是第一次感知到古龍種了,卻沒有哪一次對他的血脈產(chǎn)生過這樣強烈的影響。特選獵人咂咂嘴,一頭霧水地回答道:“非常不好也非常好。龍血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活躍過,好像隨時都能迎接戰(zhàn)斗,不過想要將它壓制在正常的狀態(tài)也需要多花些力氣這種緊要關(guān)頭,我不會是生病了吧?”
6盈盈和特選獵人同血共源,當然能察覺到他的擔(dān)憂。她繞到盧修的面前,踮起腳觀察了一番龍人的瞳孔,又用掌心試了試對方額頭的溫度,斟酌著說道:“或許是和天災(zāi)的距離太近的關(guān)系,或許是初生古龍種特有的現(xiàn)象,我也不敢肯定。不過應(yīng)該不是生病,至少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今早封漫云也是一樣不太對勁,我親眼看見他喝了一瓶安神的藥劑,臉色才好看一些。”
小龍人悄悄偏過頭,果然見到白衣獵人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封漫云的視線頻頻向遠處的山峰、古龍氣息的源頭瞥去,仿佛那里有什么在召喚著自己一樣。
“等一下”秦水謠開口打斷觀察員的講述,西戍獵人的注意力也被一并拉回了會議中。小團長抱著雙臂,朗聲說道:“小獵團和恐暴龍接觸過一次,目擊時的情形就不需要詳細說明了,它的具體位置和動向才是關(guān)鍵,還是從這里繼續(xù)吧。”
“那家伙的行進度太快,觀測時的位置沒有參考價值。”莊暮搖搖頭。好在暴食種的活動規(guī)律很容易摸透,回程之前獵船順便記錄了附近其它怪物逃亡的路徑,只要恐暴龍還在繼續(xù)獵食,就不會偏移這個軌跡太遠。
莊家次子指了指腳下的地面:“恐暴龍在往這邊來,算上戰(zhàn)斗和進食的耽擱,兩個小時,最遲小半日就會降臨到雪林村,偏移程度不會過三公里。換句話說,你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話音之下,獵人們的喉嚨里各自響起了數(shù)道輕微的“咕咚”聲。秦水謠下意識地想要向不遠處的黑星雙子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顧念著自己才是獵團的主心骨,只得強自壓抑了下來。小晴兒雙手在胸前合十,聲音有些飄地道:“怎么辦比之前料想的快這么多,我們還沒有準備好”
“我們是獵人,可永遠沒有準備不好一說。”熊不二拍了兩下胸膛,不知是在安慰后輩,還是在給自己壯膽。長槍手用目光向團長征詢道:“不過團長,這樣下去就只能撤了吧?”
秦水謠定了定神,心道也只能盡量把握當下能做好的事了,她干咳一聲點點頭:“按照規(guī)程,優(yōu)先轉(zhuǎn)移村民,控制災(zāi)害規(guī)模。大家要記得,即將到來的不止有龍眷之上的伊比路玖。被它追趕的怪物們數(shù)量未知,等階同樣不低,聯(lián)合起來恐怕也是不輸給恐暴龍的次生災(zāi)害,它們到來之前我們甚至未必有兩個小時賈曉?”
“已經(jīng)向村民們做過工作了,”大劍獵人好端端地站著。經(jīng)過幾天的休養(yǎng),賈曉的腿傷痊愈了大半,行走已經(jīng)大抵無礙,只是不知道戰(zhàn)力還能維持幾成。昨夜得知救援獵船失期,村中警備的三人就以加強防備為名告誡了各家各戶。今早村民們知曉情況嚴重,盡皆閉鎖門窗留在了家里:“我們知會過麥格村長,有他相幫的話,平民只要半個小時就能集結(jié)到起降坪外”
“可是這樣做又有什么意義?”聶小洋使勁地撓了幾下自己的頭,“現(xiàn)有的船只夠保住一個雪林村,一旦被恐暴龍突破了這條防線,后面的無數(shù)村落還不是一樣會淪陷在獸潮里?”
“時間。”封塵正色道。雪山以北的集落密度并不高,更多的還是荒無人煙的原始松林:“我知道一個地方,越過雪林村繼續(xù)向北,就有一片那樣的密林。山上收成不好的時候,我和老爹有時候會去那一帶打獵。村民轉(zhuǎn)移之后,我們就設(shè)法把怪物引到那一帶,那片獵場的范圍不就算以怪物的腳程,一旦踏進去,一日之內(nèi)都不會遇到第二個村子。如果我們能提前轉(zhuǎn)移就近的村莊,這個期限至多還能延長半日。”
“不過一天而已,又能改變什么?”
“一天已經(jīng)足夠了。”安菲尼斯說道,“這里的狀況已經(jīng)全部傳遞出去了,明日晚些時候,第一隊新的救援飛艇就會趕過來。”
“不可能的獵人工會沒有這樣的反應(yīng)度!”雙刀手驚聲道。
“除非我們聯(lián)系的不是洛克拉克,而是寧遠商會就近的據(jù)點。”羅大師說道。年輕人們似有所察,紛紛扭頭望向莊暮,莊家次子攤開雙手:“你們以為我為什么要半夜開著飛艇去獵場上閑逛?”
莊家的船隊被死神之眸攔截,雪林村起始的信鳥航道已經(jīng)不再安全了。獵人們不清楚莫林能力的極限,唯恐對方一直監(jiān)視著空域,莊暮不得不驅(qū)使著戰(zhàn)船向遠處開出幾十公里,才敢放心地送出情報和求援信號。
“商會的地區(qū)總管有部分況大師本人的權(quán)限,只要理由充分,越過洛克拉克的審批,向分會申請出動一支船隊不是什么難事。”老艾露解釋道,“死神之眸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在我們面前主動現(xiàn)身,如今莫林是整個工會最大的通緝犯,該讓他見識一下工會追捕叛逃獵人的決心了。”
計劃像是凌晨的時候匆匆討論形成的,除了團長和封塵之外,小獵團其它人也都是第一次聽到。年輕人們面面相覷,女弓手抿了抿嘴唇:“就算工會的支援能夠順利趕到,這樣的計劃也還是太亂來了吧?”
引導(dǎo)數(shù)量無算的怪物,在公里級別的通道內(nèi)大范圍移動,沿途勢必需要大量的人力來設(shè)置隔離帶。過程中只要有一頭怪物漏了,就會給周圍的村莊帶來難以估量的損失。
“算上莊暮的人手,我們滿打滿算也不夠五十個在編獵人,怎么可能做到”申屠妙玲一邊說著,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封塵的臉上,面色隨即釋然下來,“這樣嗎看來大雪山這一次果然是有獵神的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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