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行中的安菲尼斯回過頭去,背后的天空中,三艘獵船已經(jīng)伴著不曾停止的信號彈冉冉升到了樹梢的高度。個頭最小的遠獵號寸步不移地守護在兩艘大船的身邊,絲毫沒有調(diào)頭向南,追著兩個六星獵人而來的意思。見到這一幕,老艾露才輕輕地松了一口氣,放心地埋頭趕起路來。
“在擔心他們嗎?”羅平陽邁開步子,一條金屬腿在布滿林葉的土地上不停抬起放下,說話時的氣息卻宛若在閑庭信步一般。
“更擔心的是我們自己,你也看到小姑娘給的情報了吧?”爆桶和巨大的回旋鏢背在身后,再加上林林總總的裝備和補給,幾乎和安菲尼斯的體重相當。老艾露每踏出一步,都會在松軟的地面上踩出一只清晰的爪印來。
離開起降坪之前,陸盈盈到底還是追上了黑星雙子。小書士頂著紅腫的眼圈,將連夜整理好的情報鄭重地交給了兩個前輩。紙頁上的信息大多都是關(guān)于恐暴龍的秘傳資料,其中有小獵團上次與兇獸接觸歸來,觀測報告中值得在意的部分,也有對更早以前工會對戰(zhàn)伊比路玖的情況。小姑娘將這些統(tǒng)統(tǒng)簡化在了一頁紙上,還貼心地作了批注和總結(jié)。
陸盈盈此行攜帶的書目更多的是關(guān)于歷史和太古科技,這些怪物情報絕大多數(shù)都是靠著女書士非凡的記憶力重現(xiàn)出來的。盡管信息仍是殘缺不全,但女孩還是盡量對兇獸的戰(zhàn)斗方式和弱點一一做了分析,不少地方還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和猜測。哪怕不能拿動武器直面怪物,陸盈盈這個隨隊書士也在固執(zhí)地用自己的方式堅持戰(zhàn)斗著,為隊伍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整張紙上寫著的都是不可戰(zhàn)勝,那孩子怕是已經(jīng)被嚇壞了!绷_平陽撇撇嘴道。
“其中還是有不少可圈可點的情報,伊比路玖能通過進食,直接快速地緩解戰(zhàn)斗的疲憊,那樣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的。”六星艾露飛身越過一蓬灌木,喘了口氣又繼續(xù)說,“恐暴龍從不挑揀食物,只要附近還有野獸在,伊比路玖的續(xù)航能力就可以算是無窮無盡。無論它奔襲到哪里,落腳處都能夠被它當做主場。上一次的清剿委托,工會在場面上占盡了優(yōu)勢,最終就是在這一點上被拖垮了。”
“如此說來,和那樣的對手戰(zhàn)斗,我們還不能給它喘息和轉(zhuǎn)移戰(zhàn)場的機會嗎?”老獵人撥開身前的草叢,給自己留出了個落腳的地方,“這次真的是要拿出老命來拼上一拼了!
“你可還不算老,北方……整個大陸的五星獵人里,除掉那些不作數(shù)的龍人族之外,你的年紀也只能算是中游水平!崩习缎毖鄞蛄苛松砼缘耐橐环,打趣地說:“想要仗著徽章和資歷,領(lǐng)著獵人工會的津貼養(yǎng)老,你還得多熬上十年才行!
“那你就要熬上二十年了!绷_平陽也回望著獸人,半是調(diào)侃著道,“看著你這張臉,有些時候我甚至會忘了你比我的年紀還要小!
三十分鐘的工夫,兩人已經(jīng)奔出了約莫七八公里,安菲尼斯的鼻翼忽扇了兩下,往南是上風向,空氣中除了濃重的松油味外,還能聞到一些若有若無的生物的味道,卻并不是恐暴龍的。利用小獵團帶回的樣本,老艾露已經(jīng)熟悉了暴食種的氣味,此刻災(zāi)難的正主仍在遠處,作為次生災(zāi)害的獸潮卻搶先臨近了。
伊比路玖作為準天災(zāi),既是對獵場生態(tài)一場毀滅性的打擊,也是對生存其上者的一場殘酷的甄選。在數(shù)日以來恐暴龍滅絕性的捕獵之下,身軀笨重、不善逃跑的陸行種已經(jīng)第一時間被吞噬干凈了。此刻還能剩下一口氣的,不是等階高到可以暫時抵御龍眷威壓的上位怪物,就是速度和戰(zhàn)力雙雙冠絕同輩的強者。
安菲尼斯隱秘地做了個手勢,二人就此止住奔行的勢頭,扭身躲到一棵就近的松樹后。黑星雙子沒有多花時間掩藏行跡逃亡中的野獸一般不會主動求戰(zhàn),除非是被正面擋住了去路。
數(shù)息過后,松林的不遠處傳出了窸窸窣窣的響動,和一陣節(jié)律頗為急促的踏步聲。透過茂密的針葉,羅平陽隱隱看到一只陸行種疾奔而來,不出意料地朝著兩人背后的雪林村跑去。只窺見一鱗半爪,老獵人就已經(jīng)分辨出,那是一只雪山生態(tài)下的常規(guī)獸龍種。
“是三階啊……”羅平陽自言自語道。野獸似乎沒有受到太多伊比路玖的影響,獸龍種的路線筆直,步履穩(wěn)定,沒有多余的動作,也看不出太多慌張的情緒,像是確信被作為食料的命運一時半刻還落不到自己的頭上。
三階是現(xiàn)今小獵團戰(zhàn)力的極限,莊暮的隊伍也需要精銳盡出才能拿下。放眼前方十余公里,活躍著的兇獸無一例外都帶著背水一戰(zhàn)的決心,盡力尋找著任何一個擺脫背后的煞星的機會。無論面前攔路的是人還是怪物,它們毫無疑問都會將其一道撕碎。一旦逃亡的怪物們在山麓地帶集結(jié)成群,這只獸龍種就會搖身成為獸群中最有威脅性的戰(zhàn)力之一。
預(yù)判到野獸的行進路線,最近時距兩個六星強者的位置不足百米,老獵人的心思率先活絡(luò)了起來。他一只手悄悄朝著背后摸去,還沒觸到冰涼的錘柄,就被安菲尼斯的肉掌攔了下來:“要把體力消耗在這種雜魚身上嗎?”
怪物的腳步頗快,瞬息間的耽擱,獸龍種就從獵人們的身側(cè)絕塵而去。野獸越過黑星雙子藏身的松樹時,還斜斜地朝著兩人瞥來一眼,絲毫沒有察覺在鬼門關(guān)上走過了一遭的不是兩個人類,而是趾高氣昂的自己。
“嘛,反正也浪費不了多長時間。我只是想著新武器還沒嘗過葷腥,在面對恐暴龍之前,那家伙或許是個不錯的試戰(zhàn)對手!绷_大師聳聳肩,剛剛的小動作像是從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在這種地方沾了腥,我們的麻煩就大了,這樣的話不需要我來提醒你吧?”老艾露白了他一眼,從草堆中鉆出身來,比了個安全的手勢,“真不知道你我之間,到底是誰比較擔心那些小鬼快趕路吧!
拋開羅平陽一時的魯莽不談,沿途有怪物出沒是個好兆頭,證明兩人的路線沒有偏離太遠。黑星雙子沿著山脊線一路向上,沒過多久便踏入了積雪區(qū)中。
時隔數(shù)日,雪線以上已經(jīng)不再是一片靜謐的景象了。二人的腳下,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足跡相互交疊著,遠處的獸嘯聲此起彼伏。哪怕安菲尼斯的鼻子還沒有完全適應(yīng)冰原的溫度,也從干冷的空氣中輕易聞出了十幾股不同的血腥味。這其中不但有恐暴龍的狩獵成果,也有逃命的怪物們相互傾軋獵食的因素。老艾露不消在繁雜的味道中分辨出暴食種的位置,隨意指了一個血味最濃的方位,就抬腳追了上去。
“知道我在期待些什么嗎?”安菲尼斯背著沉重的爆桶,頭也不回地問道。雪地上極難掩飾行蹤,四周的獸跡頗為明顯,以二人的狩獵經(jīng)驗,只是用余光掃過,就能分析出這一帶不久前發(fā)生過什么。隨著地上的爪痕變得越來越凌亂,血跡也變得越來越多,傳說獵人們反倒進入了臨戰(zhàn)前奇異的放松狀態(tài)。
“我也想再見到阿林一次,”羅平陽心有靈犀地回答說,“你有感覺到他嗎?”
“那家伙的氣息我隔著幾公里都聞得出來,可惜他不在附近!崩汐F人的語氣略顯失望,又補充道,“阿邶也一樣。我們已經(jīng)深入了獵場這么久,如果是現(xiàn)在的他們,應(yīng)該早就察覺到了才對!
“說不定躲在哪個角落打著什么鬼主意,就像在遺跡獵場里時一樣!崩汐C人換了口氣,“不過,我一直很在意上次見面時阿邶說過的話……”
“他們希望你我置身事外,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安菲尼斯反問道,“在獵場上和大名鼎鼎的黑星雙子做對手,就連我自己都不愿意這么干。雪林村受災(zāi),船隊遭到劫持,甚至古龍種的蘇醒,說不定都是阿邶他們的干擾,想讓我們疲于奔命而已!
“如今的我們無論有什么作為,都是死神之眸不愿看到的。越是在這種關(guān)頭,我們越是要主動現(xiàn)身,只要他們分心在你我身上,無論擋在我們面前的是軍隊還是怪物,我們都已經(jīng)贏了!
“可是……”老獵人斟酌了一番,說出自己的疑慮道,“寧遠商會的運輸艦是幾天前才趕過來的,我們乘坐的獵船緊隨其后,莊暮的救援船隊算上整備的時間,出發(fā)也才隔了大半日。幾艘獵船走的是同一條航道,除非阿林碰巧是在那期間短短的時間內(nèi)在大雪山落腳的,否則的話,他應(yīng)該全都看在眼里才對。”
“想要徹底斷絕救災(zāi)希望的話,他理應(yīng)在寧遠商會提供物資時就出手截下想要黑星雙子遠離這次事件,阿林有不止一種方法把我們攔在雪山之南,為什么偏偏要冒著更大的風險,大張旗鼓地扣押一個頗具規(guī)模的船隊,效果還明顯不如前兩者!
“你是說”
“只是猜測而已,阿林希望出現(xiàn)在大雪山的,最初對象就不是小獵團,也不是封塵那小子,而是我們!绷_平陽低頭鉆過一片亂石搭成的拱門,“現(xiàn)在我們來了,他不愿讓我們插手,也不會讓我們輕易離開!
“像是……邀請你我看一場戲?”安菲尼斯的腳步一頓,回過頭來道,“看什么?他好不容易造出來的機械兵器,對戰(zhàn)一個初生古龍種的英姿嗎?現(xiàn)今的場合可不適合用來示威,想要向獵人工會展示實力,這可能是最壞的表演了。”
“也許不止如此!膘`光稍縱即逝,六星獵人思忖無果,只得搖頭道,“以我對阿林的了解,他的所圖絕不單是一頭還未成熟的古龍種尸首那么簡單!
“管那些做什么,這一次我們只是來獵場上搗亂的!卑卜颇崴沟南敕ê芎唵,盡量將恐暴龍拖到小鬼們安全之后,二人就可以前去古龍現(xiàn)身的那座山峰一探了。如果能找到死神之眸的蛛絲馬跡,說不定還能順勢追到他們的巢穴,一舉奪回莊暮的船隊。等到徹底解了雪林村之圍,死神之眸的叛逃者們就可以慢慢理會了。
心無掛礙地單獨行動,永遠出現(xiàn)在獵場上最危急的地方,這是兩個強者自脫離龍魘、戴上六星徽章后就確立的狩獵方式,也是黑星雙子賴以成名的戰(zhàn)場風格:“說的沒錯,想要在獵場上攔住我們,就算是阿邶和阿林聯(lián)手,也至少還要等上十年才行!
安菲尼斯面上的笑意一閃即逝。老獸人心有所覺,他抬手指向兩人行進路線的前方,血腥味最濃郁之處,一只偌大的飛行種正在幾十米的低空中苦苦掙扎著。怪物的飛行速度不超過五公里,扇動翅膀的動作虛弱而絕望,像是一只被拴住尾巴的風箏,幾次險些失速墜落。
“好強的位階壓制……”哪怕在幾百米開外,安菲尼斯就已經(jīng)有了淡淡的壓迫感。空中的怪物在羅平陽眼中不過是一個模糊的黑點,但見到同伴眼中的凝重,他也明智地放慢了腳步:“能確定是它嗎?”
“還真是……順利得有些可怕啊……”老艾露點點頭,臉上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經(jīng)歷了約莫一個小時的探索過后,傳說獵人們終于在距離雪林村最近的山峰上,第一次捕捉到了伊比路玖的蹤跡?蓱z空中的飛龍種被山峰另一側(cè)的神秘獵手牢牢吃定,逃亡時的慌亂無助與當日里小獵團描述的冰雷鳥一般無二,“轉(zhuǎn)過那片矮坡,恐暴龍就在后面!
“被它獵食得手的話,我們之后的戰(zhàn)斗就要麻煩得多了。”羅平陽瞥了一眼天上命不久矣的飛龍種,“風向是我們有利,要現(xiàn)在攻上去嗎?”
“不急,”安菲尼斯拍了拍自己的身后,“我還有見面禮要送給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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