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就聽‘轟隆一聲’,你們猜怎么著?那么大一股泥漿,像海浪一樣就朝著邊境鎮撲過去了——你們見過海浪嗎?”小梅可站在一只空了的木箱頂上,眉飛色舞地朝著四周比劃著。梅拉露的身邊不知何時聚攏了一圈守衛獵人,一個個蹲著聽艾露的講述。
“得了吧,這里可是萊恩也魯,海岸線比陸上的國境線都長得多,這里哪個獵人沒見過海浪?”其中一人附和著。
“那就好,總之靠近火山的三四個……不,五六個……不不,十個街區,足足有十個街區,在第一個浪頭打過來的時候就被拍成碎末了。那么高的城墻沒頂住一秒,泥水一路長驅直入,淹了半個城池才停下——這還只是第一波泥石流而已。”
“你不是說自己在飛艇上嗎?那么高還認得清下面的街區?”
“我可是個艾露!”梅可說著就要摘下頭盔,卻被一只手從頭頂攔住了動作。正在興頭上的梅拉露全不在意,繼續手舞足蹈地說道:“當時我坐在殿下的飛空艇上,比鷹眼都晚一步離開邊境鎮,要說我才是見證它最后一眼的……誒?”
一句話還沒說完,小梅可就感覺頸后一痛,雙腳一松,被人拽著兜甲的后襟提了起來。艾露的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再穩定下來之后,眼前已經變成了一張偌大的人臉。封漫云的面龐在營前火把的照耀下泛著紅光,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省省唾沫吧,這是一場災難,不是讓你隨便拿來做談資的。”
“喲……喲喲喲喲!”艾露的雙腳不斷蹬踏著,一對肉掌抓著自己的脖領,半天才喘過氣來,“我錯了——主人,快放我下去!”
小梅可一個跟頭,坐倒在木箱旁邊,嘟嘟囔囔地揉了揉自己發紅的脖子:“我這不是在給鎧石鎮前來接洽的獵人補充情報嘛,雇傭艾露可也是有人權的……好痛!”
頭上又挨了一杵,梅可才發現攻擊他的是團長身邊的女艾露。貓貓仍自帶著一臉嫌棄的神色:“把你雇進小獵團來,不好好干活,在這里偷懶嗎?”
“天可憐見!主人到現在還沒給我委托呢!”黑色艾露雙手合十,罩在頭盔后一雙晶亮的眼睛眨巴了幾下。他又辯解道:“不過我也幫忙分派了些藥物,給幾個獵人大哥跑了兩趟腿。那邊的帳篷里有個小姑娘一直哭個不停,我給她開了一盒肉蛋罐頭才安靜下來。”
“你哪里來的罐頭?不會是偷了營地的倉庫吧?”貓貓不依不饒地問道,“話說,你這身獵裝又是哪里來的?”
“你忘了嗎?叫我穿上這身東西的可是你啊……”小艾露換上了一個委屈巴巴的聲音,卻悄悄地轉移了話題。
女艾露了然地點點頭,卻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惱羞成怒地叫道:“誰問你這個了?”
“殿下——”
“殿下!”
尤達跟在小獵團的身后,一并走出了帳子。貓貓正欲斥責梅可,見狀也縮回主人的身邊閉上了嘴。見到小王子巡查,營帳外被梅可聚集起來的獵人們一陣手忙腳亂,也都一哄而散回歸去了自己的崗位之中。
搶在入夜前搭建好了營帳,分派了物資,營地也差不多穩定下來了,除了醫療帳和崗哨處燈火通明外,剩下的低階獵人工作并不多。獵人們的殷勤,不過是想在尤達面前留個好印象罷了。
“飛艇和補給稍后就會準備好,委屈諸位需要連夜離開。在那之前應該還有些時間,小獵團已經忙碌了一整天,要不要先去休息一會?”
“營地里滿是需要幫助的平民,我們的事就不勞殿下費心了。”小團長禮貌地一笑,又認真地說道,“其實……如果萊恩也魯允許從其它國家的工會借兵的話,事情就會簡單得多。”
“有了那樣的前車之鑒,我想情況不論再如何緊急,萊恩也魯也不愿假他人之手度過眼前的難關。一個鬼怒間火山已經是王國之恥,我們不想翡翠之塔成為第二個鬼怒間。”尤達喉中泛起陣陣苦意,又將它緩緩壓下去,“看來能靠的只有自己了。”
目送著尤達在一眾護衛獵人的簇擁下,朝著營地的深處進發,小洋摸了摸鼻子,在團長身后咧嘴道:“我知道,前些日子成天做獵場記錄委托的時候,吵著無聊的人里,我叫的聲音不比大熊弱,可我那只是鬧著玩的。安菲教官的委托不得不做也就算了,這個尤達給的任務,我們真的要接嗎?”
“不是已經答應過了?”秦團長一嘟嘴,“現在還能反悔不成?”
“我當然不是要反悔了……”高個少年言不由衷地道。女孩才是隊長,這里也沒有他反悔的份。
“金獅子本就在我們的調查委托里,繼續追查下去和本來的委托也不算太過偏離。”女獵人解釋說,“更何況我有種感覺,就在火山上的時候,我們已經和他非常接近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接近。”
“上一次不知道山上有古龍種,冒冒失失地上去了,險些被吞進巖漿里不提。這次明明知道了,我以為你會更謹慎一些才對,至少……替晴兒考慮一下吧。”
“前輩!”小姑娘聞言挺了挺胸脯說道,“你也聽那位殿下說過了,這次需要遠遠地觀察而已,不會很危險的。更何況我和那只獨角馬正面接觸過,要論誰有資格參與這場委托的話,我絕對算是其中一個!”
…………
“我們很接近了。”騎士隊長雷文不知第幾次說出這樣的話來了。獵人頭上的牛角盔威風凜凜,五指在飛艇的指揮臺上焦躁地敲擊著,“半年以來,這是我們離他最近的一次——左滿舵,沿著小路的方向搜索。命令觀察員,別管路上的情況了,注意樹林間的動靜。說到底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罷了,他就是躲在樹葉的縫隙里,我也要把這小子揪出來!”
距離封塵自洛克拉克與小獵團不告而別,至今已經超過了六個月。工會的反應速度出奇地快,少年消失的第二天,他就被定性成了“叛逃獵人”。小獵團注冊在金羽城,金羽城的工會騎士團自然當仁不讓地接過了追捕的工作。然而抓捕隊伍從最早一艘飛艇、一個小隊的規模,逐漸增加到兩個、三個小隊,直到今天史無前例的四艘飛艇規模,正主卻還是潛逃在外。
雷文分管金羽城騎士團四支分隊中最為精銳的一隊,他出現在這片林地的上空,便代表著整個城市四分之一的騎士已經悉數齊聚了。如果封塵能知道,自己身后跟隨的的兵力能剿滅一個大型的偷獵團,一定會對自己的影響力重新估量一番。
“有什么新發現嗎?”指揮艙的門猝然打開,哈德揉了揉亂蓬蓬的頭發踏步進來。老獵人兩撇八字胡上須刺還沒來得及打理,像是許久沒有睡過,眼圈一片通紅。
“哈德,我不是說過,這次行動你在客艙里休息就好了。你是他的同鄉,按照規矩不能參加這次的指揮。”雷文偏過頭去,盡管已經共事多時,騎士隊長看向哈德的,仍然像是一種看著異類的眼神。不是嫌惡或鄙視,就像看著艾露或龍人一族的人類一樣。
“我是騎士團的監事,哪怕不負責任務的指揮,我也有權利知道所有委托的具體狀況。”老獵人像是沒有看見同事的顏色,他打了個呵欠,含混不清地說道,“盡盡人事而已。莫大人問起來,我總不能只知道飛艇的艙頂有幾根椽柱吧?”
聽到哈德這樣說,隊長終于換上了一副表示理解的面色:“好吧,這小子畢竟年紀輕輕,逃亡的手段還很拙劣,這一次他已經是走投無路了。”
龍語者如果從一開始就遠遁進入獵場的深處,自此再不出來,哪怕強如騎士團也將拿他毫無辦法。只是雷鳴沙海中并不適合隱藏行跡和人類生存,這才給了騎士團咬住封塵尾巴的機會。少年越是需要戰斗和奔逃,就越是需要武器、藥品和水源的補給,勢必鋌而走險地回到城鎮之中,而這又增加了被騎士團咬住尾巴的風險。
惡性循環之下,逃亡者會在無休止的戰斗中受傷疲憊,而后被騎士團抓住失誤一舉擒拿。任何人單槍匹馬都無法和工會用資源堆砌出的優勢相抗衡,封塵能支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個奇跡了。
“還有他那套疑似‘飛人’的獵裝,沒有燃料的補給就是幾塊廢鐵。”雷文炫耀似地晃動著腦袋,頭盔上的牛角閃著獵獵的寒光,“經過前段時間的逼迫,我們已經摸準了他身上補給的存量,這小子會出現在鎮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也就是他不知有什么特異功能,好像只要他走過的地方,連怪物都幫著這小子一樣,不過這次我連這一點都早有準備。”
哈德的瞳孔不自覺地縮了一下,不動聲色地說道:“你沒在城鎮里留下后手嗎?他不能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鎮上,勢必有人在幫他置辦補給。”
“多半也是小嘍啰而已,能不能抓到已經無關緊要了。”雷文擺擺手。封塵的委托被他接手不過小半個月,卻取得了上一任至今從未有過的進展。如今騎士隊長的心里只剩下了封塵的性命,他急于通過一次委托成功來證明自己,其它諸多細節早已不在考慮之中,“委托書上只有封塵的名字,只要能干掉他,我就能讓二隊的酒囊飯袋看看,騎士團里只有我們,才有承接高級委托的能力。”
“嗚——!”隊長的話音剛落,指揮臺上的汽笛便一陣嗡鳴。雷文的眼睛一亮,手指重重地叩擊了一下指揮臺:“望臺上有發現了,快準備火炮和機弩!”
“等等!”哈德趕忙攔道,“你要在這里動用艦載武器?”
“我特意提前清空了十公里以內的怪物,火炮頂多炸毀些樹木而已。就算引起山火,也有工會獵人給我們擦屁股。”雷文無所謂地聳聳肩,“能在飛艇上干掉他,就不要費事下船硬拼了。那小子身上有邪術,要不然你以為那么大一頭峯山龍,是怎么死在他的手上的?”
看著騎士隊長的目光開始變得嗜血,哈德重重地嘆了一聲:“這才是我要擔心的。且不說封塵身上可能還有峯山龍的秘密,甚至連古龍素材都可能有一兩件。就是那孩子在大沼澤里的見聞,在工會里都是無價之寶,你這一炮轟下去,炸掉的價值比我們這艘飛艇都貴上百倍——莫大人在委托上是怎么寫的?”
“就……和平常一樣。”
“大人沒有額外的吩咐,你就不會想著給工會留下額外的利益了?”哈德在騎士隊長的背上拍了拍,“要不然,你以為我這個監事是做什么的?”
騎士隊長沉吟了一番,點頭道:“有道理……艦載武器先不要急,飛艇編隊朝四面分散開,我們準備繩降……哈德?”
“我回去睡覺了。”老獵人張開雙手,示意自己無意插手指揮,“抓到活的之后,在莫大人面前就不要提我的名字了。我做到監事已經是千辛萬苦,可不想被越俎代庖的罪名再重新削回成馬前卒。”
“那就承情了——”雷文頭也不回地朝身后招了招手,聽見艙門吱呀一聲關上,他才壓低聲音命令道,“等等,不忙著包圍,先降下一組弩手……算了,拿我的武器來。”
…………
“哦……見鬼,不會又是這樣吧?”封塵泄去了一口氣,腳步一軟,跌進了一片草坡的背陰處。年輕獵人背后的包袱還空蕩蕩的,冒險交接補給的行動終于還是被騎士團發現了。龍語者不但什么都沒拿到,還被一連追出了幾十公里。
這一撥的追擊者機警異常,追蹤時從不靠近到封塵二百米之內,大多數時候只是靠著飛艇的便利在極遠處用望鏡窺探,這才讓少年失去了逃跑的先機。
好在城鎮附近是大片的叢林,樹木并不算密集,但能勉強遮住飛艇的視線。年輕獵人只靠著這點優勢在林子中橫沖亂竄,逃到現在卻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不顧灼燙檢查了一番獵裝里的爆藥余量,雙腳上原本鵝蛋大的爆藥只剩下了指節大小,頂多還能支持十幾次沖鋒。
“看來只有一次機會了……”此刻的封塵反倒冷靜下來,他仰頭灌了一瓶提神藥劑,眼睛閉起來,龍腔向遠處散開,感知著四周越圍越近的工會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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