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地留下一句話,況大師在甲板上就近尋了個連接船的鋼索,雙手一攀,順著氣艙的側沿輕巧地向上爬去。不過幾個呼吸的工夫,女獵人就已經站到了戰艦的最高處,手搭涼棚估量起偷獵船的距離。在她的頭上,飛空艇側舷的機弩一陣攢射,將銀火龍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過去。巨龍在戰艦旁側不停地盤旋著,雙翼將周遭的空氣攪得亂流涌動。地面上火光陣陣搖曳,映著五星獵人的雙瞳之中也現出跳躍的紅芒。
“還沒走遠嗎?那你們就沒有機會逃掉了。”級獵人自言自語道。她伸出手指感受了一番身旁的風勢,倏地在梭形的氣艙上邁開大步,朝著船尾處跑去。況大師一路奔到獵船的盡頭,從那里縱身一躍,背后的三角翼呼啦一聲張開成最大幅度。一股氣流自獵人的身下升騰而起,挾著墨色的滑翔傘和傘中的強者越飛越遠。
彭大師不知何時已經順著船舷滑落到了地面上。階強者的氣息就是最好的吸引怪物的手段,老獵人沒花多少力氣,就讓狂怒不堪的金火龍放棄了對獵船的抓撓,追著大師的腳步拉開到更遠處的戰場中,獵團的飛艇周邊一時間安靜下來。
“你怎么了?”艦炮和螺旋槳噪聲的間隙,申屠妙玲突然聽到了身旁晴兒細弱的低哼聲。臨時團長蹲下身,左右仔細地看了看面前的姑娘。多虧了況大師的救援及時,左晴沒有被金火龍碰到一根毫毛。然而四目相對,笛手的眼里卻是一陣迷懵,雙頰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紅色。女弓手突然想起了某個可能性,連忙晃了晃左晴的肩膀:“哪里不舒服嗎?不會是中毒了吧?”
雌火龍的尾針的毒腺是獵人世界上最有名的毒素之一,天知道大地女王的稀少種演化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施毒之法?吹郊一锬_步不穩,申屠妙玲索性一把攬住了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從腰間摸索出一瓶萬用解毒劑,緊忙送到她的唇邊。
“我沒事,只是……有暈。來到獵團……果然是最正確的選擇啊……”笛手推開女獵人送來的藥劑,臉上卻露出一個癡癡的笑容。如此近距離地見到兩個傳中的五星獵人,更是被其中之一所救,眼下的左晴正激動得不能自已。一想到自己和兩個階強者有了并肩作戰的經歷,左晴只覺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昏過去了。
看到一星獵人的癡相,申屠妙玲心中的憂慮頃刻間變成了哭笑不得。她在姑娘的腦袋上不輕不重地彈了個暴栗:“你可是差一就死在金火龍的手上了,戰火還沒有停下,現在可不是給你犯癔病的時候!
“我們還能做什么嗎?”聽到前輩的話,左晴的眼神清明了些,雙眸中戰意涌動。女孩籠手下的粉拳悄悄握緊,仿佛方才的生死一瞬并沒有影響到姑娘的情緒。
獵場上吐息和炮擊的火光混做一團,況大師的滑翔翼也在步步逼近逃亡中的偷獵船。女弓手站起身,朝著飛艇四周環視了一圈,隨后收回了目光,對圍攏上來的洋和漫云一并道:“既然前輩們已經接手了這片戰場,我們的戰斗也就該結束了。隨便插手進五星獵人的戰局中,只會給他們添亂而已!
獵團眾人明白,在眼下的戰場上,自己能給前輩們做到的最大的幫助就是不添麻煩。年輕人們雖然心有不甘,也只好在甲板上暫時警戒待機,一邊發動信號聯系著指揮艙內的情況,一邊觀望著四下緊張的戰局。
近距離地觀看五星強者的戰斗,從來都是年輕人們難得一遇的學習的機會。三片戰場里,無論是彭大師和高階怪物的相搏還是戰艦與飛龍種的纏斗,都能讓獵人們受益匪淺。然而安定下來的獵團四人眼睛卻不約而同地投向了更遠處,朝著滑翔傘下的況大師看去。半是擔心前輩的安危,更多的則是想要看清,只憑獵人的血肉之軀,怎樣和飛空艇的鋼筋鐵骨對抗。大師究竟有什么樣的依仗,才能在臨行前放下那樣的豪言。
三角翼在半空中幾番起伏,終于乘上了一股橫風穩定下來。甲板上年輕獵人們的目光隨著況大師飛行的軌跡轉動,尾翼處依稀能見到兩簇火光在有規律地閃爍著。
“那好像……是某種推進裝置?”封漫云玩味地撇撇嘴,從尾翼推進的方式里,白衣獵人恍惚中看到了“飛人”獵裝的影子,“五星獵人戰斗的時候,也要借助這樣的輔助獵具嗎?”
“的好像那些階強者們一個個都是老頑固似的!毖髮⒌渡韽募装宓目p隙中拔出來,“能站在這種高度的家伙,會駕駛飛空艇之類的大型獵具都是常有的事,甚至連兼職書士都毫不稀奇。區區一個輔助獵具而已,有什么好大驚怪的!
縱觀整個獵人世界,唯有這群五星獵人的背后沒有任何可以仰仗的對象。只要一刻還沒有退居幕后,大陸上最危險的獵場,最緊急的突發事件,最慘烈的天災都要齊齊地壓在他們的肩頭。狩技的磨練總有到盡頭的一天,單靠嫻熟的戰斗技能,遠遠不能讓任何人配得上胸前的第五顆銅星。常年的戰斗和沉重的壓力下,階獵人們不但要有足夠的實力,還要有同樣強大的學習和適應能力才行。從某種意義上,但凡對狩獵有益處的技能和技術,都在五星獵人們需要掌握的清單之中。
自兩年前,以特雷索爾大師為先驅,新大陸停滯了許久的爆藥技術終于得到了長足的進步。數年之間,工會研究院和大型商會基于龍人大師的火藥配方,先后拿出了各自的改良成果。盡管絕大多數獵具方案都還在實驗階段,距離制式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但這并不妨礙況大師憑借自己的資源率先得到其中一兩件的試用機會。
女弓手匆匆拉下頭的千里眼,前輩先前直射金火龍的驚艷一箭,直到現在還在申屠妙玲的腦海中不斷回蕩。五星獵人和她主使相同的武器,女孩自是不愿錯過遠處況大師的每一個動作。
“糟糕,前輩好像被那些家伙發現了!”剛剛將視界調整清晰,申屠妙玲就捕捉到了滑翔翼前掠過的幾簇冷光。偷獵船的艦載武器紛紛調轉,機弩率先朝著大師的滑翔傘攢射過去。年輕獵人們的呼吸一滯,但見五星獵人從容地拉動背后的翼板,滑翔傘夸張地傾斜到一邊,尾后的推進裝置接連爆響,弩鋒貼著身體掠過,沒有傷到況大師分毫。
船上的偷獵者們并沒有善罷甘休,一輪校射過后,暗影獵人的飛艇上六架機弩滿負荷地開動起來,箭光接連不斷地從木船的側舷飛出。在滑翔翼的推動下,五星獵人早已升到了七八十米的高空,無論被哪一道箭矢命中何處,都只有墜毀隕落的下場。偷獵船上搭載的武器和工會飛艇相差不止一個段位,但瞄準的對象若是人類,這樣的差距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三角翼有如逆著暴風驟雨艱難飛行的雨燕,在機弩的攢射下接連做出不可思議的規避動作。大師本人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背后的不遠處正有四雙年輕的眼睛,在為自己的每一次旋身和閃躲驚呼不已。
五星獵人瞇起雙眼,抵擋著撲面而來的凜冽的高空風,視線卻沒有錯過任何一支射來的利箭。尾翼處的推進裝置再次激發,滑翔傘陡然提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速度。獵人避開偷獵船主螺旋槳激起的氣流,滑翔傘的尖端向上一抬,爬升至能夠平視木船的高度。
“前輩真是亂來,靠近了又能怎么樣,她還能用弓箭把飛空艇射下來不成?”聶洋口中疑著,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視野中逐漸變的飛艇。偷獵船在雷暴中損壞嚴重,逃離的速度并不快,但幾十秒過去,飛艇還是在獵人們的眼中縮成了只有花生仁大。
“現在才這么,怕是已經沒有用了。”封漫云的神情緊張著,仿佛懸在那片薄薄的軟翼下的不是五星前輩,而是自己一般,“只能期待大師還留有什么后手了。”
“那艘木船早就傷痕累累的了,前輩如果有辦法對主螺旋槳做些破壞的話,不定能逼著那群亡命徒們停下!彪p刀手托著腮猜測道。
“螺旋槳?”申屠妙玲搖搖頭。即便在暗影獵人的飛艇上,槳葉的材質也沒有偷工減料的余地。高速旋轉中的槳體自帶一股強大的吸力,貿然接近的獵人一旦被攪進其中,只會比獵具機件更先一步滅亡。
“那要怎么辦?”晴兒一籌莫展地問道。況大師的英名她早有耳聞,直到今日才見到宗師獵人的本體,笛手可不愿看見初次相識,還沒有認真過一句話的五星強者,就這樣隕落在自己面前。
不等獵團眾人猜測出個合理的結論,申屠妙玲的千里眼之中,況大師已經做出了行動。滑翔翼再次升高,直掠到了偷獵船的氣艙上。頭是每個艦載機弩的攻擊死角,側舷的武器室徒然地又射出了一輪弩箭,只得忿然作罷。
木船的甲板人頭攢動,暗影獵團似乎在組織人手,防備五星獵人突襲登船。然而況大師甚至沒朝甲板上看過一眼,手上的抓鉤簌地一聲甩出,勾連到氣艙上;枰硭查g收攏,五星獵人在勾索的牽拽下,砰地一聲直落在偷獵船的最端。
“那個姿勢……”申屠妙玲的瞳孔一擴,千里眼中前輩收勾、開弓、取箭、上弦的動作一氣呵成,箭頭直瞄向被板甲覆蓋的飛艇氣艙。然而五星獵人的開弓方式并非尋常,弦上搭著的箭矢比例也極不協調,箭桿似乎太長,箭頭也太粗了些,她不得不將獵弓拉得滿圓,才堪堪將箭枝支撐住。年輕的弓手想要再看清些,但偷獵船已經行得太遠了,更多的細節就此隱沒在了暗沉的獵場上空。
饒是如此,女弓手也已經很滿足了,看著五星強者開弓射箭,舉手投足間都是一種享受。況大師的右手輕放,弓弦在胸前砰地一聲劇烈地顫動起來,特制的巨箭在夜空中一閃而逝,輕而易舉地破開了氣艙鐵板。
“噗……”
一道悶爆從偷獵船的氣艙之內響起,箭鋒沒入的地方,包裹氣艙的甲板明顯地向外漲開,如同被一發艦載火炮引爆在了艙體之內。數片艙殼轟然震裂,一股股氣體混著濃煙從裂縫中冒出來,飛空艇如遭雷擊一般明顯地晃蕩了一下。但這還不是結束,隨著箭矢的逐漸深入,更多的爆鳴聲從艙體里接連傳出,氣艙之內恍若開了一個焰火大會,梭形鐵殼沿著利箭貫穿的路徑寸寸爆裂,道道火舌從艙殼里溢散出來。
爆鳴響起了約莫有七八聲,直到箭鋒穿破了整個艙體,深深地鑲進甲板之中才停下來。沖擊過后的偷獵船仿佛被一柄巨大無比的長槍從中貫穿,在獵團眾人詫異的目光下,氣艙從中崩開一道長長的縫隙,三分之一的艙體在一道巨大的“喀嚓”聲中徹底散裂,沉重的木質結構砸落到甲板上,攜著整個偷獵船的船身一歪,朝著獵場的大地直墜下去。
“你管那東西叫箭?”望著眼前一如天威般的攻擊效果,聽著申屠妙玲的口述,洋的下巴驚得甚至無法閉攏,“見鬼……普通的獵弓哪能有這樣的威力?”
“是有的。斯卡萊特的研究產物,沒記錯的話,它叫‘龍之矢’!憋w艇的艙門被輕聲打開,沙明海揉著通紅的眼睛從里面踱出來,“沙蝎還在工會的隱秘研究所內療毒的時候,就有幸見到過它的試做版。我不清楚太多細節,不過那里的人都叫它‘單兵用龍擊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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