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突然，呆坐著的韓宇說了一句讓旁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一直坐在旁邊默默觀察他的權允兒聞言就嘗試性地問道：“什么不行？”

    韓宇抬起頭來，一語不發(fā)地望向她。

    片刻后，一抹淡淡的苦笑浮現(xiàn)在他臉上，神情間又夾雜著幾分說不清楚的釋然。

    “我剛剛收到了一份不像是建議的建議，獎勵還挺誘人的，不過經(jīng)過我的思考，我最終還是決定拒絕這個建議。”

    權允兒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低頭想了想，又問：“那……你的治療有可能就會永遠卡在這一步，你真的甘心嗎？”

    “試試看之后有沒有其他方法吧，如果真的不行那也沒辦法了。”

    韓宇往后仰靠在沙發(fā)上，目光出神地望著治療室雪白一片的天花板。

    “有些事，明明道理上行得通，但是情理上你卻沒辦法接受。”

    “為什么你突然就變得堅定起來了？”權允兒略顯好奇地看著他。

    “大概是因為記憶的回歸，也讓我的思維漸漸趨于正常人吧。”韓宇自嘲地笑笑，“我現(xiàn)在才發(fā)覺，沒準我身體里的那些家伙都反映了我內心的一面。”

    “你內心的一面？”

    “嗯。”

    韓宇喃喃自語道：“我發(fā)覺他們也許真的分別代表了一部分的我，包括性格、經(jīng)歷，還有……我心里的**。”

    說話間，韓宇直起身來，迎上了權允兒看來的探究目光，他沖女醫(yī)生勉強扯了扯嘴角。

    “有一點我無法否認，假如允兒沒有和我戳破那層窗戶紙，對于秀晶之后的那些告白，我有很大幾率不會拒絕。在我眼里，她其實和以前的允兒沒有太大的區(qū)別。只不過，我始終把她看成一個孩子而已，哪怕嘴上總說著她已經(jīng)長大了。”

    權允兒若有所思地說道：“所以，你認為韓承宇和理查德都代表了你內心深處對秀晶的那份好感？”

    “或許可以這么說吧。”韓宇搖搖頭，“不過在我看來，韓承宇那小鬼的目的比理查德要純粹多了。他似乎只是單純想要我完成曾經(jīng)的某些承諾，而且這些承諾不一定與我本人有直接關系，而是站在他的角度，與他認為重要的人有關。”

    “按你這么說，實際上韓承宇要求你履行當年對秀晶許過的承諾，不是有點說不通嗎？他又和秀晶有什么關系？”即便沒有聽到完整的對話，權允兒也能大致想象出韓宇剛才和韓承宇究竟說了些什么內容。

    應該是和鄭阿姨有關。

    這時，一道冷靜的聲音突兀地插進了對話中。

    韓宇轉頭看去，就看到金彼得不知何時斜靠在他的沙發(fā)邊上，臉上難得泛著點正經(jīng)的思索之色。

    “怎么了？”

    權允兒又發(fā)現(xiàn)了韓宇的異樣，見他突然轉頭，語氣也變得驚訝起來，“又出現(xiàn)了嗎？”

    像是忌諱著什么，她并沒有當面叫出“副人格”之類的稱呼。

    韓宇收回目光，對權允兒點點頭，然后就猶豫著說出了金彼得剛才的觀點：“他們認為韓承宇真正在意的對象可能是鄭阿姨。”

    “他們”？

    權允兒頓時心下了然，眨眨眼，居然還認可地說道：“確實……這種可能性極高。之前韓承宇的出現(xiàn)不也和你的那位養(yǎng)母有關嗎？因為出于一種愛屋及烏的心態(tài)，所以他要求你遵守對秀晶的承諾，這也不是沒可能。”

    “但是我沒辦法答應他。”眼下治療室里的情況多少有些詭異，韓宇卻有種習以為常的感覺，他無視了身旁的金彼得，只是對坐在自己對面的權允兒輕聲說道，“換位思考一下，我要是看到允兒和其他男人糾纏不清，我心里也會很不高興。所以我沒法做到雙重標準。”

    這只是你外在的想法而已。誰能知道你心里面真正的想法？就連你自己都說不清楚。金彼得似乎也不在意韓宇的無視，只是瞥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沒辦法否認我此前心里對秀晶的好感，我也沒辦法做到徹底和她斷絕來往，因為在我心目中，她排在最前頭的印象不是一個可交往的異性，而是家人和朋友。所以我仍然會與她來往，會在她需要我的時候幫助她，但是……不是現(xiàn)在。”

    韓宇抬起自己的手，在他的無名指上，今天少見地戴上了那枚訂婚戒指，像是在展現(xiàn)給對面的權允兒看，又像是在展現(xiàn)給一旁那道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身影看。

    “至少，要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后。等到那時候，我才會慢慢嘗試著恢復和秀晶的來往。這不僅是對允兒負責，也是對秀晶負責。我不想逃避屬于我的責任，我也不想把不該攬的責任攬上身。說得直白點……我不該再給秀晶什么虛無的希望和錯覺了。”

    “所以你就干脆地拒絕了韓承宇的建議？”

    “其實不算干脆。”韓宇誠實地攤攤手，“畢竟，你也知道如果我拒絕了這個建議，我的人生很可能就會永遠留下一個謎團。甚至，還有可能要和一群成天搗亂的家伙一輩子生活在一起。”

    權允兒揚揚眉毛，目不轉睛地注視了韓宇一會兒，這才點點頭，“雖然作為你的主治醫(yī)生，我對你的選擇很無奈，但站在女性的立場上來說，我不得不說，你做得不錯。”

    嘖，蠢貨……

    與此同時，一道帶著全羅道方言腔的嘲諷也傳入韓宇的耳中。

    金彼得搖著頭，拍了拍韓宇的肩膀，轉過身去。

    反正你自己看著辦吧。我頂多給你一個提醒有的時候，有些事情可由不得你自己。

    韓宇沉默地注視著那道重新變得懶散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直到權允兒的一句提問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總不能徹底放棄希望。需要我再嘗試一下催眠的方法嗎？”

    韓宇回過頭來看她，思索了一下就搖頭道：“既然一條路暫時被堵死了。我們就換條路走。不是還剩下一塊碎片沒找到嗎？只要能讓韓承宇再次露面，總有能撬動他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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