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徐溥,景泰五年蒙恭仁康定景皇帝不棄被點為榜眼,成化二十三年蒙皇上不棄入內閣,弘治七年蒙皇上信任成為內閣宰輔大臣,時至今日四十四年有余。如今臣已年近七十,老眼昏花,提筆無力,故而懇請皇上讓微臣回家頤養天年。”
看著這短短的幾十個字朱佑樘心里百感交集,他這會兒不知道這奏疏他是批還是不批。朱厚照也看了徐溥這道辭官的奏疏,說句實話他和自己的父親樣都舍不得這位兢兢業業的首輔在這個時候離開。
“你說說這個時候朕該怎么辦?”朱佑樘看著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兒子從坤寧宮出來已經半月有余了,但是這可能是他這半個月來第一次找自己的兒子談心說話。
朱厚照看著自己的父親,又拿著那本奏疏仔細的看了起來,那輕飄飄的幾十個字此刻在朱厚照心里卻是重如千鈞:“徐師傅自從那次從文華殿回家就病了,這半個月辭官的奏疏也寫了三道,他是鐵了心要走了,父皇也不好在挽留他了。”
朱佑樘聽到這話嘆了一口氣,幾十年的君與臣了他還不知道他的想法。想到這里他嘆了一口氣:“你可知道為何他要走?”
朱厚照:“兒臣知道,戊午跪諫的百官們,就在這短短的半個月就病死了十多個,有三十多個人因病致仕。這個責任當皇帝父皇不能擔,當太子的兒臣也不能擔,這個時候也只有內閣首輔才能擔。他是替兒臣所犯的過錯擔責任。”
朱佑樘搖了搖頭:“救太康的事情你做得沒有錯,徐溥是替我們兩個擔責任的。這是他的第三道奏疏,朕看朕也只有準了,并無他法。”
說到這里朱佑樘臣提起朱筆,在這道奏疏上畫了一個圈。這個朱佑樘抬起頭看了看太子,似乎是察覺到他的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于是便再次開口:“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朱厚照聽后跪在地上:“兒臣斗膽請問父皇,那天父皇答應兒子的時候是否就已經預料道這個結果?”
朱佑樘點了點頭:“是的,那天我同意你留下,便就知道今天的結果了,我剛才還在想你到底還要磨蹭多久才會問我?”
朱厚照眼淚掉了下來,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二次流淚了。第一次是因為太康,而這次他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而哭?或許是為了徐師傅將要離開他,也或許是為了那死去的十多個官員,更或許是因為他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見到了自己仁慈的父皇作為帝王那無情的一面。
不過現在為什么哭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個時候朱厚照臉上的眼淚怎么止也止不住了。
朱厚照重重地向朱佑樘磕了一個頭:“兒臣斗膽在問父皇,那日馬大人走后是不是父皇讓楊升關上文華殿的大門,門外百官呼喊,門內卻是刀兵相向。”
朱佑樘再一次點了點頭:“看來那個楊升確實是你的人,這才半個月就把消息遞給你了。”
朱厚照:“楊升不是兒臣的人,他是我大明的人。”說這句話的時候朱厚照臉上的淚水卻是真的怎么止不住,并且偶爾還有抽泣的聲音回蕩在這文華殿中。
坐在上面的皇帝聽到了這抽泣的聲音,忽然大叫到:“哭什么哭?把眼淚給朕止住!!!”
皇帝高昂的聲音從文華殿中傳了出去,聽到這話的人紛紛跪在地上,他們在想一向仁慈的天子此時為何發如此大的脾氣?
朱佑樘看著自己淚流滿面的兒子想接著往下罵的時候,但是卻怎么也罵不出來了。一時語塞的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繼續開口:“太子,你要記住這大明朝,百姓可以哭,百官可以哭但是唯獨有兩個人不能哭,那就是朕和你。朕和你若是哭了,那么天下的百姓該怎么辦?我朱家的祖宗基業該怎么辦?所以你要記住我朱家的男兒可以流血但是不能流淚。”
朱厚照終于止住了淚水,把頭再一次重重的磕在地上:“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朱佑樘點了點頭:“你作為一個君王,該有的你都有,但是不該有的你也有。這會你知道為何朕當時會讓你留下了吧,你看看那群官員吧,為了你一個太子的任性胡鬧,死了十幾個,內閣首輔也要告老。現在這發生的一切都是因為你的緣由,都是你胡鬧的結果。
朕知道你想說什么,太康是你的妹妹但她也是朕的女兒,她該不該救?外面的那群官員說不該,就算該也輪不到太子你去救,因為一個年幼的公主和一個注定是明君的太子比起來太微不足道了。朕作為一個父親來說自己的女兒當然該救,哪怕是自己的兒子親自去救也是應該的。
可是朕和你首先的身份不是父親和哥哥,而是皇帝和太子。太子你想過沒有當你留在坤寧宮的時候會造成多么大的后果?朕就知道你肯定沒有想過,所以朕在勸不住你的時候朕就想讓你看看你這個做太子的任性胡為會有多大的后果。現在你明白了吧,你要要時時刻刻地牢牢記住你是大明朝的太子也是大明朝未來的天子,為君最忌諱任性胡為。
朕的身體你是知道,朕和你母后商量打算你十五歲婚后就把皇位讓給你了,朕就安靜的當個太上皇就是了。不過現在看來朕的身體還能不能夠撐到那個時候都還是一個問題。今天的話是朕最后能夠教你的了,你太聰明了朕已經教不了你什么東西了,最后能夠教你居然還是朕最不擅長的帝王之術。朕實在是不能當好這個皇帝,這一次徐溥的致仕雖然是在朕的預料之中,但是六十多個官員因為朕離開了朝堂卻是朕萬萬沒有想到的,有時候朕居然在想朕對不住他們。
以前你皇爺爺在的時候,就說朕做不來皇帝,隨著這十多年下來,朕越來越就發覺朕真的做不來這個皇帝。雖然朕才三十歲,但是朕覺得自己老了,身體也不行了,想休息了。”
朱厚照聽到這話內心十分傷心,自己的老爹從去年起就開始咳血了,身體確實是越來越不行了,要是在這么高強度地工作下去怕是等不了幾年自己就沒爹了。想到這里朱厚照的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父皇一定能活到耄耋之年的,那個時候兒臣還想然父皇抱皇孫和父皇你共享天倫之樂。”
朱佑樘搖了搖頭:“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不用你多說什么,能活過知天命朕就知足了,更不用提什么耄耋了。
現在內閣劉健的孫子與你相交匪淺,李東陽是你的師傅,謝遷雖然和你沒什么關系但是他還是忠君愛國的。朕還準備在徐溥離開內閣之后詔馬文升和楊廷和兩個人入閣,這兩個人就不用說了楊廷和是你師傅,馬文升他的孫子也是你的伴讀。內閣有他們五個人在只要你不是太離譜的胡鬧他們都會幫你的。在馬文升和楊廷和入閣的時候,朕就會抱病,你就奉旨監國吧。這也算是朕把大明親手交到你的手上了。
另外揚升這個人還是是忠心的,你有什么得罪人的差事可以讓他去辦,不要讓牟斌去,他太在乎自己的名聲了不愿意得罪人有些人他不敢殺。楊升不在乎這些,只要是你有旨意什么人他都敢殺。之前弘治九年的時候,你在午門賞賜了一個叫榮華的御史,這個人剛正可用等你監國之后就把他放到四川去當幾年按察使,一方面協助四川布政司的改土歸流,另一方面讓他歷練幾年等到戴珊致仕之后好接他的班,有他執掌都察院下面的那群人就不敢貪得太兇。至于吳儼,盧亨,朱希周這些人全是你太子詹事府的人,該不該用該怎么用你就自己把握吧,朕就不多說了。
還有就是我朝自土木堡之后武將地位開始衰敗,文臣在漸漸地壓過武將,文武制衡的道理不用朕教你了吧。我大明朝武將勛貴一系唯有北京英國公、南京成國公以及云南黔國公一系可以完全信任,其他的人都應該半信半疑。只有你讓這三個人服氣才能改革軍制,不然你在軍制的新政是推行不下去的。可惜我大明除了成祖其他的任何帝王都沒這個本事,至于能不能做到就只有看你的本事了。”
朱厚照跪在地上已經泣不成聲:“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朱佑樘點了點頭“你母后是北方人,當時成婚的時候我就答應你母后帶她去南方轉轉,可是這一忙就快十二年了。現在內府有錢了,你回頭和劉順商量商量,看看今年還是明年有哪個時候適合朕南巡的。記住不要花國庫的銀子,這幾年的稅收越來越少,他們當真以為朕不知道他們的那些勾當。”
朱厚照:“父皇息怒。”
朱佑樘:“等一下你去看看徐溥吧,你說的那個事情朕準了。以后向那樣的事情朕通通都準了,只需報予我知曉便是了,不用跟朕商量了。好了你出去吧,朕累了,累了。”
朱厚照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兒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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