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人遞的這個帖子？”徐溥看著上面的那條青龍，驚訝異常。
一旁的老管家也是見慣了風(fēng)雨的人物，看到那帖子上面的繡的那條青龍便知道遞帖子的人來路不小起碼是郡王一級的人物。便速速的報于自家老爺知曉，現(xiàn)在看到自家老爺詢問便立刻回話：“是一個二十多歲的人遞的，跟在他后面的還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子。”
徐溥聽后立刻大叫到：“快快開中門迎客。”
一旁的老管家雖然在徐府幾十年從來沒有聽過那個王府和徐府有過交集的，但是看到自家老爺?shù)哪歉蹦铀阒肋@人的身份絕對不是那么簡單。這個時候雖然有心想問上幾句，但是看到自家老爺那副著急的模樣也只能夠把自己的話再一次吞進(jìn)肚子里面去。
“吱。”徐府的中門打開了。徐溥嚴(yán)陣以待地從里面跑出來，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開口請安的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徐溥的話語。
“先生吉祥，萬事如意。”
徐溥看到朱厚照那副白龍魚服的樣子便就知道這只是私訪不宜暴露身份，連忙改口：“大吉大吉，天佑皇明。”
朱厚照進(jìn)了府，在主賓的位置上坐下：“夜幕來此討頓便飯吃，先生不介意吧。”
徐溥意識到這個時候太子出來找自己，自己這事情似乎真的還沒有完結(jié)，便開口說道：“實乃蓬蓽生輝。”
朱厚照點了點頭：“如此便就多謝先生了。”
徐溥說道：“應(yīng)該的。”
朱厚照繼續(xù)說道：“今天中午和父親一起吃了飯，談?wù)撈鹣壬鷣怼Ｎ医裉焱砩暇退餍郧皝磉稊_先生了。”
正巧這個時候，老管家正端茶進(jìn)來，聽到這話不由得多看了朱厚照幾眼。朱厚照渾然不介意，只是把自己的話語停住了。雖然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徐溥便就覺得過了百年之久，他咳嗽一聲示意自己的管家要注意禮儀。管家聽后這才連忙退了出去。
朱厚照繼續(xù)說道：“先生教我讀書了也有三年了，這三年里先生交了我許多，在這里厚照感謝先生。這半月來收到先生致仕的奏疏，父親與我百感交集。”
見太子住了嘴，徐溥連忙說道：“多謝抬愛，可是先生確實是老了，這幾日路都走不動了，眼睛也看不見了。”
聽到徐溥的言下之意朱厚照便知道，這位先生退意已決，自己也是勸不住的。想到這里他從懷中掏出一副眼睛：“這是泰西之地的事物名曰眼鏡。皇家的鏡子作坊按照徐先生的比例打造了一副，對付老眼昏花最為合適。所以學(xué)生就把他先送給先生了。”
徐溥沉吟了片刻，那雙蒼老的手幾次伸出去了又收了回來。
朱厚照仿佛明白徐溥此刻內(nèi)心的想法：“先生致仕的奏疏父皇已經(jīng)批了，這副眼鏡權(quán)當(dāng)是我的一份孝心。”
聽到這話，徐溥終究還是接過了朱厚照手中的眼鏡：“那老臣就謝謝殿下了。”
朱厚照嘆了一口氣：“其實我還是很想留住先生的，先生內(nèi)閣當(dāng)政十二年，這十二年先生無愧于君父，無愧于百姓。成化年的事情我也隱約知道一些，若是沒有先生怕也是沒有現(xiàn)在的我。所以這么多年來先生為我大明盡心盡力，待到先生臨走的時候我卻讓先生背上這么大的罪名，我于心不安啊。”
徐溥聽到這一番真情流露之后，心中頓時百感交集：“殿下，老臣老了。這人老了就愛嘮叨，若是殿下不介意的話不妨聽聽老臣的嘮叨如何。”
朱厚照點了點頭：“先生您說，學(xué)生聽著的。”
徐溥看著門外，面帶滄桑：“老臣活了這么多年見慣了許多離別，慢慢的有些人有些離別的場景便從老臣的腦海里消失了。可是有幾次離別卻是老臣怕死也不能忘記的。一次是景泰末年，于謙于少保被問斬的時候。那場離別讓人刻骨銘心，讓人傷心落淚。”
朱厚照聽后也有感而發(fā)：“于謙于少保的事情我也知道些，他的那首《石灰吟》很有為人臣子的本色。”
徐溥聽到這話眼中也充滿了淚水：“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于少保是一介名士，他救了整個大明，但是他卻救不了他自己。在于少保被問斬的時候，老臣當(dāng)時也在一旁，于少保他留下整個大明的清明，自己卻粉身碎骨了。那個時候老臣就已經(jīng)做好了下一個于少保的準(zhǔn)備，不過現(xiàn)在看來老臣的命至少保住了。”
朱厚照：“我們朱家對不住先生。”
徐溥聽后搖了搖頭：“食君祿，忠君事。圣上和殿下并沒有對不住我的，老臣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做臣子的本分。”
朱厚照：“先生過謙了。”
徐溥：“殿下，還有一場離別也是老臣終身也忘不掉的。”
朱厚照：“先生請講。”
徐溥：“那是弘治五年的時候，也是劉吉的回鄉(xiāng)的那天。那場離別也是老臣這一輩子都忘不掉的。老臣在成化朝和劉吉斗了十幾年，他走的時候老臣在家的庭院中站了整整一天望著北京城大的南方替他送別。那個時候我就仿佛看到了自己離開北京城一樣，既落寞也傷心。不過后來老臣想通了，這北京城是屬于圣上的，臣等不過也是過客罷了。”
朱厚照聽到這里哪里還不明白這位徐閣老的訴苦，確實前段時間的事情他們朱家真的對不起這姓徐的，讓他莫名的背了這么大一個鍋。所以這半個月以來，朱厚照一個在想彌補(bǔ)的辦法。結(jié)果辦法還沒有想出來，這位徐閣老就宣布他要退休了。直到昨天他才真的想到一個彌補(bǔ)他的辦法，所以今天征得父親的同意之后朱厚照才來到徐家討頓飯吃。
不過聽到徐溥的抱怨朱厚照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懂得抱怨就好，至少現(xiàn)在看來自己準(zhǔn)備的東西還能起作用，真怕這位徐閣老心灰意冷，到時候怎么彌補(bǔ)恐怕都沒有用了。
正準(zhǔn)備朱厚照開口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徐家的管家進(jìn)來稟報道：“老爺，飯菜已經(jīng)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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