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不到太陽的黎明,壓抑得可怕。
新火變幻,分岔的火枝、躍動的火舌,如同兇猛的野獸貪婪地把青空舔紅。
黑煙滾轉,一股、兩股、無數(shù)股從紅光中上冒,凝成一片后反罩住火焰,竟如濃霧把夕陽遮蓋。
比一切影視作品的描述更為絢一切浪漫的想象更為殘忍。
仿佛神秘學中的火劍之路不遜地刺向終極,直至倏忽之間、在人類隊伍的控制中,復歸平淡。
在場者無不驚然失,天地為之久低昂。
徒徒留下滾滾黑煙以及震裂的荒漠表面,以及蹣跚的機動戰(zhàn)士們的前進。這之后,預估仍有數(shù)度火炸。靠近爆炸中心,處在s中能活,穿著駕駛服或許也能活,但是那些原地下基地人員,沒有s、也沒有穿駕駛服的情況下,必死無疑。
旗幟式中的黛博拉還愣在那里,機械地操控s后退。
之前,正處邊緣的她能夠最大限度地感受到其威力,遍布視野的火焰仿佛一堵巨大無垠的墻,將她全部的人生籠罩、絞殺、燃盡。
而當火焰消失之后,黎明時分依舊深陷昏暗,廢墟與殘骸,眼前的世界已面目全非。
“可怕,真可怕”
在客觀事實中,這大火并不很高。
她摸著自己的胸口,長吁一口氣。眼珠子使勁轉,最后定格在爆炸中心,深深的黑坑里,轉不動了。不知何想。
等到離開因電磁輻射而通訊不良的這一帶后,她立刻聯(lián)系上她的上屬、聯(lián)合國的科納大使,開始斷斷續(xù)續(xù)的報告。
風煙與渾濁的空氣刮在人身上。
“不用繼續(xù)。”電話的另一邊,阿勒漢多洛科納和藹地囑咐:“快去治療吧!黛博拉加列納,你優(yōu)秀地完成了你的任務。”
“我到底在做什么?”
掛斷電話之后,她長久地佇立在那里,想動、能動卻懶得動,直到被人發(fā)現(xiàn)送往醫(yī)院去了。
在救援中,陸續(xù)有受到輻射的駕駛員駕駛破損嚴重的各類s從核泄露與爆炸中心處掙扎著出來。他們將會立刻送往相關醫(yī)院治療。人類的技術對此絕非無能為力,只是略微昂貴。
“再一次的核事故嗎?讓我回想起切爾諾貝利啊聽說n重新采用核電提供能源,怕是會深陷漩渦之中。”
在撤離的路途中,史雷格蘇瑞奇故作輕松地對格拉漢姆說。
切爾諾貝利事件,發(fā)生于二十世紀,人類歷史上最有名的一次核事故但在現(xiàn)在早已不是最嚴重的一次,污染約一千六百五十平方千米的土地,幾十萬人的生活與出生因之面目全非。其后續(xù)影響整整用了三百年包括利用這三百年內人類科技的全部進展來解決。
格拉漢姆垂頭,沒人能看清他的面有多糟糕。他悶聲嚴肅地說:
“爆炸引發(fā)的大火會把大量高輻射物質送到大氣層中,污染天空,涵蓋更多區(qū)域,甚至可能會飄到中心地帶。”
他的話讓史雷格蘇瑞奇的心情也變得凝重。
“可是我們只是聯(lián)合的s駕駛員,士兵而已,只能聽從上級的命令。我們又能做到什么?”
“可在成為s駕駛員之前,我只是個向往天空的孤兒這起事件突然而盲目,而s駕駛員不該只是”
他舉頭在頭盔中呼喝。
蘇瑞奇匆忙止住他的話,趕緊駁斥:
“這是認識錯誤,你要注意你自己的行為,不能叛離軍紀!嘴巴上抱怨抱怨隨便你啊,小鬼頭,但還是不要多說、多想。”
格拉漢姆抬頭,迎向蘇瑞奇的目光,他知道他是認真的,更知道這是為了他好。
因此,在一本曾經頗受爭議的機師教科書上扉頁寫著:
不要去理解你的敵人。
戰(zhàn)場只是工具,只有敵友,只按任務要求,只斷勝敗與生死。
發(fā)生的一切與你無關,你殺死的一切與你無關,事件中的突發(fā)事件亦與你無關。路上遇到的苦難人更與你無關!
不要多想,更不要多做。
過去的士兵力量太只作為整體的一個微小部件。而機動戰(zhàn)士的力量太大,于是駕駛巨人的小人仿佛也像是巨人一般了
“但要記住的是,離開s后的我們只是個凡人。”
遠處又傳來二度爆炸聲與火焰的鮮紅來。昏暗的天與密云之下,蘇瑞奇從口袋里拿出打火機,止住自己抖動的手指點燃并抽煙,笑著說:
“所謂的機動戰(zhàn)士、說到底、不過是殺人與斗爭的工具。所謂的軍人是不會也不能追問任何有關戰(zhàn)斗意義的人。你還年輕,以后的路還很長。憑你的才能,或許在軍隊里做到一個很高的領域,到時候,你要學習的不止是駕駛s的技術,更多的是駕馭人的技術。那時候,就不要再駕駛這種不穩(wěn)定的殺人工具,好好成立個家庭安定下來吧。我的女兒還偶爾會提起你當初對他的拒絕咧。至于片桐司令給你灌輸?shù)哪切┪涫康馈?br />
他們曾歸屬于同一個航空部隊。對于格拉漢姆而言,蘇瑞奇亦師亦友。
他的話語被格拉漢姆打斷了。
“無論以后如何蘇瑞奇上校,我仍會駕駛機動戰(zhàn)士。”
“你”蘇瑞奇的面一轉,嚴肅地盯著他。
難道沉迷于駕駛s這種超人與破壞的快感而無法自拔嗎?
“因為駕駛機動戰(zhàn)士”
格拉漢姆站起身來,想起在誠英市受襲時那充當挖掘機的新型s,又想起自己乘坐s時所見到的全部的燦爛晴空。
如今的天空黯淡得像是某種密閉沉悶的穹窿,臺布似的灰云離去,又不停地被從地平線的彼處涌來的其他臺布似的灰云填補。
乘著遠去的車輛,卻仿佛世界與災難在遠去。逐步遠去的世界的盡頭,陰霾密布的天地之中,他看到一個不高的少年人還站在那里。
是你啊,少年。
他認出了剎那。
“是我自己的意志以及自己的愿望啊,上校。”想要借此,超越一切重力的束縛,自由地在天空中飛翔。
他知道他現(xiàn)在需要接受治療,也會順從這個安排。
但他所期待的天空絕非此時的陰霾,應與絢爛的陽光與燦白的云朵常伴。
“s的動作上體現(xiàn)的是人類的感情,正是人類手腳的延伸。”
他正要繼續(xù)述說的時候,卻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中驀然光動。
起初,在剎那困頓的思考中,問題在于如何解決,又如何能避免更多的損失。
但很快,當這個消息迅速傳到后方電磁通訊不暢,但不再深陷戰(zhàn)斗中的人力可達并被全世界觀測到后,在他們討論的話題中,問題就變成誰該負責,又該由誰如何對公眾“委婉地”說明。
作戰(zhàn)中心以及國家會議中,各方的互相推諉,反而讓須臾這機械的心靈看起來更加可靠。
可為了爭取n一方的權益,就連這機械的智能都不得不陷入這不停論辯的漩渦之中。
“真好笑,提耶利亞。”
穿戴駕駛服具有一定程度隔離輻射的作用的少年人站在大石頭上,在滾滾煙沙之間,一邊注目軍演的軍隊撤離,一邊看著熄滅的火焰之下瘋狂的醞釀。
頭盔中的面冷淡,平靜得駭人。
“你應該知道,這些都是合理的。”
“是的,都是合理的。”
“現(xiàn)有的科技可以解決這一切問題。”飛落的偽裝雙靈高達上,提耶利亞在腦量子波中勸剎那道,“雖然憑借你的體質,剎那,你并不會被影響吧,但還是離開這里為妙,須臾已經給出了完善的解決方案,事情會方便地解決。”
“你說得對,提耶利亞。”
在三百年前束手無策的問題,在三百年后卻有拖延甚至解決的希望。
何況剎那想到,正如同在地下基地遇到的那個人所說,他們是留手了的話,那么這一切就更不值得畏懼了。
在這里建立的核基地,用以光束兵器的設計與實驗。處在強烈的電磁通訊干擾中,面對進攻的世界經濟聯(lián)合的軍隊,為防止其中任何秘密泄露對產生任何不良影響,慌不擇路的負責人決定將這里徹底摧毀。
在蓄意引爆核反應堆時,他應該控制了規(guī)模,不至于造成太大影響不然輻射物質會從大氣和地中海兩個方面飄到本土。
剎那一邊推測,一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該說他是個熱愛的人,還是該說他是個愚蠢的瘋子?可這一切也都隨著他們的死去而不再重要了。”
統(tǒng)計結果中,沒有任何地下基地成員幸存。在爆炸之前,剎那不在地下基地成員的搜索隊伍,不清楚詳情,但可以猜意聯(lián)合方什么都沒獲得。
“你是在說你在腦量子波中所說的那個認出你的怪人嗎?總之,先回誠英市吧。”
“可我有我要先做到的事情。”
他輕輕地在心中呼喚一個名諱。
00snn。
于是隱形的鋼鐵之巨人從遙遠的彼處飛來,將地下的物質推開,從量子化的狀態(tài)重組為原形。
憑借一己之力清除地球上的全部有害輻射,不在s00能力的范圍之內,但高達仍有高達可以做到的事情。
提耶利亞立刻領會到他的想法。
“隨你。盡快,不要留下太多痕跡。”
僅在一瞬間,s00完成全部掃描并將地底基地的構造整個納入其計算范疇之中。
人類可以接受的僅有波長從七千六百埃到四千埃左右的可見光。
但在這高達的探測視野中,全部的電磁波,甚至還有一切核力與引力運作軌跡與場形都清晰可見,如掌上觀紋。
人們總是對不同的顏賦予不同的情感,將這情感寄托的顏換算到s00的視野中
此處便是如同煉獄般的深紅,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比血液更鮮紅,比黃昏更黯淡。
越接近,越顯然。
高溫以及強輻射。
隱形中的高達一路破開障礙,接近此地后,以n立場控制核反應堆,使其懸浮在自己的身前,與自身同步前行。
然后一同化作自由的飛鳥直破云層、振翅飛天。
“暫定名熾天使高達舍赫拉查德的可變型機動戰(zhàn)士已經建造完畢,在測試中表現(xiàn)良好。”
剎那動身,進入偽裝雙靈高達,對身前的提耶利亞說:
“因為預定由你駕駛,你想給它重取個名字嗎?”
提耶利亞若有所思地回看剎那一眼,想著平復他的心情,說:
“就叫熾天使高達吧,至于天方夜譚就不必了,名字不便太冗長。我想你和我也都不喜歡天方夜譚的背景。”不然喊熾天使高達舍赫拉查德、破壞目標也怪累的。
舍赫拉查德,即sr,在中文的紀錄中,音譯為山魯佐德或謝赫拉莎德,是天方夜譚又稱一千零一夜的女主角蘇丹新娘的名諱,也與著名的天方夜譚組曲同名。
為這一世的事物取個名字在這兩人間仿佛變成一件神秘而莊重的儀式了。
“那么熾天使高達艦船形態(tài)的名字要取嗎?如果要取?”
托勒密、哥白尼,后面還需要想嗎?
自動巡航下的雙靈高達拋開天地,也不去作戰(zhàn)中心,徑直向著誠英市回去了。rsr參與演習的機師因為出來得早,大多無礙。在剎那還呆在原地時,就已經回去做檢查了。
“,伽利略、伽利略號,怎么樣?”
“不錯。”
少年人的目光通過屏幕攝像落到雙靈高達其后,心不在焉地答。
提耶利亞繼續(xù)追問:
“你已經決定好了嗎?剎那,制作太陽爐、完成三爐的00高達,以及”
“以及解決s生物的后顧之憂。”
他的話語中沒有任何猶豫,不同于提耶利亞試探性的疑問,乃是決意的陳述。
核事故固然嚴重,但憑借須臾可以妥善處理。
、世界經濟聯(lián)合還有n都在互相克制。
可預見的核電反對浪潮亦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壓抑。畢竟對于n而言,核電的能源供給仍是必須的。
雖然遠不是最好的時機,但也無法繼續(xù)等待下去。
人類的世界所正在壓抑的一切即將進入終幕。
“等等,你們看,是流星嗎?”
車上望天的人訝異地指點天際。但青的流星轉瞬即逝、如同夢幻,反讓他自己懷疑起那是不是他自己的錯覺來。
青藍的粒子光輝沖向天地的彼岸。
于是在高達的牽引之下,黯淡的天際與烏黑的云片統(tǒng)統(tǒng)被沖開來了。頓時開展的大空之中,霞光下徹,輝芒萬丈。
紫紅的照耀下,整個荒漠都光怪陸離,綺麗無比。
舒展的云的細邊,有小蛇般的閃光飛馳。動搖不定的光柱莊嚴地、燦爛地從破開的云間升起,從一個山峰到另一個山峰,從一個沙丘到另一個沙丘,跳躍地、鮮艷地閃亮著。
而太陽正在云。
鋼鐵的巨人超越地球,直至常暗的宇宙,徑直朝著那永恒的烈日躍遷而去。
瞬間的躍遷跨越時空的距離,直到熊熊燃燒的金輪前,然后s00輕巧地將整個壞損的核反應堆向太陽投去。
于是人類創(chuàng)造的太陽與照耀人類的太陽便融為一體。
等到核爆炸探索與處理隊伍進入地下基地中心時,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中央不存在核反應堆,也沒有更多核物質,只有一片殘垣痕跡。
于是世上未解之謎又多了一個。
方面對一切相關施壓與質疑堅決否認,聯(lián)合商討結果的最后亦是不了了之。
聯(lián)合軍演、實戰(zhàn)演習則重新進行了一次,并公布了新實戰(zhàn)演習的全部消息。
至于該次實戰(zhàn)演習則被隱沒,好像沒進行過似的。
無法掩蓋的核泄漏與爆炸,由于處在n所管轄的無人區(qū),按照妥協(xié)后的最終方案與說法各負其責,被輕巧地揭過。
雙靈高達落到rsr基地時,早早等在那里的人們都圍了過來。
尤其是年齡最小的菲露特直接撲在剎那的懷里,環(huán)住他的腰,淚水濕了衣襟。這薄紅的女孩又是落淚,又是氣惱,又是關切地說:
“終于回來了,剎那!結束了吧?”
鋼鐵般的男孩寧和地答:
“是的,結束了,菲露特。”
誠英市的日光正好,清爽地照耀萬物。
提耶利亞眼見這場景,不自在地卻步、咳幾聲,又在腦量子波中問剎那:
怎么s00還沒回來?
他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
去找了。
當然不是去容易被人類發(fā)覺的月球,而是更遙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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