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太陽的冬日,格外寂靜。
陰郁天色,悠悠雪起、轉(zhuǎn)而紛紛揚揚,鋪天蓋面,一時彌漫天地之際。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皆是灰白,可隱約地,可見一抹厚重深沉的墨青色,不是樹木、不是花草,是雪中人。
市郊山上墓園里,穿著嚴實的少女正捧著滿懷白菊花煢煢孑立,在墓前長久地保持靜穆。
墓碑上單單刻著一行字:
一位紡織工人曾至于此。
那位曾與剎那會面的老人在誠英市度過最后的人生后已經(jīng)火化,其骨灰被帶回故土之畔、撒入滾滾黃河水中
這里留的是一空墓,與其他尋常墓碑都擺在一塊兒,整整齊齊,沒什么分別在。
“為何老先生拒絕了靈魂記錄?而大小姐又為何贊同他的想法?甚至連納米機器吊命也拒絕。”
高大的青年人在王留美的身后,忍不住開口問。
“你又懂什么?紅龍!”
少女怒道,隨后將花放下,轉(zhuǎn)身離去,在雪地上越行越遠。紅龍不說話了,只是默默跟著王留美走。
“請饒恕他吧,他已經(jīng)醒不過來了。人們通常說堅持,就希望那個堅持的人至死不渝,永遠奮戰(zhàn),非如此就不是堅持。而我倒覺得一生搭進去已經(jīng)太多,而老頭子則覺得他的人生從來無悔,再走下去也不過是孤家寡人、一個累贅罷了。他是個很古板的人。”
“難道老先生就不想再見到未來嗎?”
“哪里需要啊、紅龍?”少女擺手而笑,“他已經(jīng)用他畢生的努力創(chuàng)造了屬于他的未來,安心睡去啦!”
睡了,就不用再喚醒。何必將古人從墳?zāi)估飭拘眩瑏碚樟廖磥砣说那俺蹋?br />
紅龍仍盯著她,進了車前座駕駛。
“那么大小姐呢?”
“我?”
王留美躺在車中后座,翹足拈指。冬服厚重襯不出身材的婀娜,素面無妝、不加雕飾,反倒盡是些雪痕,不掩天姿國色。
“我是個很貪心的人,哥哥。”
世界的變革、未來的美好,種種獨一無二的珍寶,以及一個舉世無雙的美人,并在擁有這一切后一起邁入永恒,她都想要。
“祭拜完了,直接回誠英別居吧。”
誠英市的名字取自清英的s,誠英湖畔王氏投資的房產(chǎn)中、王留美自留居住的一小院子也被取名為s。
從今日起,她也是個沒有故鄉(xiāng)的人,決意自由追夢去。
地球同緯度的另一側(cè),天上也在飄羽毛似的雪。縱然天寒,人有其路要行。
雪盡之處,炮火連天。
55,暴徒式后期型,二三零五年完成研并大量生產(chǎn)的主力機種,以形態(tài)在上天盤旋,將炸彈空投,在地上炸開好看的鐵與雪的花。
連綿的白色山嶺深處,是機動戰(zhàn)士在互相廝殺。部隊對真愛爾蘭共和軍的圍剿正逐步走向結(jié)局。
“這么暴烈沒有關(guān)系嗎?”
戰(zhàn)地臨時指揮中心內(nèi),皇憂心問卡蒂。
恐怖分子可以為所欲為,反恐部隊卻可能處處受限,二十四世紀的怪現(xiàn)狀之一。
雖稱之為怪,實際背后有著非常的世界政治軍事博弈的原理,其中的縱容與培養(yǎng)、支持與反對,變幻莫測。
“沒關(guān)系,大不列顛各國已經(jīng)很厭煩這跳蚤了。這次是死命令,你不必為我擔憂。”
卡蒂也是個美麗的人,氣質(zhì)平常凜然嚴肅,一旦露出笑顏時便作無限柔情,在軍隊里追求者眾多,卻一直保持單身。
“倒是你在n逗留太久了,九條。你都在做些什么?”
回眸處,皇垂頭不語。
卡蒂出于同窗情誼、忍不住開口,又自知失言。而她不知道的是她這位學妹早已在另外的境界上了,皇這數(shù)年以來所見光景上窮歲星盡頭、下盡靈魂所在,所見愈多,所想越遠,早已尋到自己的歸處。
于是兩人對視,一笑了之。
各自前程各自知,君子之交淡如水。
忽然一陣風起,穿過群山,向遠處撲去了。
這時,萊爾和尼爾兩人則在輔助軍隊行動。
他們在后,而便裝私服的士兵則分散開來按指令做事,地點則為大量恐怖分子藏身的附近城鎮(zhèn),任務(wù)是把所有真愛爾蘭共和軍的隱秘據(jù)點全部揪出來。
自然有一系列事變、反抗、爭吵、辱罵與斗爭。
“我們這樣做是對的嗎?”走出中央聯(lián)絡(luò)場地的萊爾,深呼吸一口氣,遙望乳白天際,自顧自地說,“不說那些可能已經(jīng)變質(zhì)的組織領(lǐng)導者們,但這些被領(lǐng)導的人其實真的是懷抱著愛爾蘭復(fù)歸與崛起的希望而在不斷努力著的吧?固然其中確實存在一消極腐化的流氓但真正的理想主義者們或許也不少。”
“最后卻落得進獄或槍斃下場,最初起于美好的憧憬,卻行走于罪孽,終結(jié)于毀滅!可萊爾,可他們所將承受的相比起他們所犯下的罪過,并不可怕。為他們所殺死的無辜的人更可憐!”
這世上有很多種罪過,若要站在不同的立場上,還能翻好幾倍,其中多數(shù)可以被理解、甚至去原諒,但毀滅無辜者的生活與殺死無辜者從來不在其中。
萊爾卻想得更多。
亮灰色的天空下,這高大的青年人平靜地說:
“對,我明白。但假如他們勝利的話,這一切指責也都沒有了吧?”
倘若說這世上最血腥的真理名為復(fù)仇,那么這世上最冷酷的真理叫力量,而最瘋狂的真理則叫做勝利。
人們通常會期待一種類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形而上的真理來幫助失敗者反抗以惡取勝者、弱者反抗強者,好讓那些邪惡的勝者不能順利善終,甚至死后都不平靜。
譬如輪回讓那些強大的惡人轉(zhuǎn)世成豬狗、譬如十八層地獄直接鞭笞強大的惡人。
可惜世間從來不存在這么一種方便的真理去保證大地的愛與正義,最終往往淪為一種虛幻的美好追求,唯有敢于追求正義的堅強的人們腳踏實地地、自己在反抗。
“他們的行徑太過卑劣,哪里能取得勝利啊?萊爾。何況有良心的人們絕不會失敗,即便現(xiàn)在失敗了,也不會永遠失敗。”
“你說得太虛無縹緲了,尼爾。世上哪里有東西能保證某一類善良的人就一定在未來會取得勝利!”
“萬事萬物的展規(guī)律,自有定論。”
“這樣嗎?”
萊爾回一聲,就不多說了。
尼爾順手出最后的訊息,這樣這次任務(wù)就算做完了。他便起身,走到門外,與萊爾立在一塊,受著天地虛無縹緲的雪。
“還是來談?wù)?n吧?。”
遠處山嶺一片白,飄零的雪花好不容易積成一片,將炮火與鋼鐵的尸體掩埋,又被相關(guān)部隊破壞,將其挖起。
三天后,真愛爾蘭共和軍全軍覆滅,宣告其三百年歷史的終結(jié)。
一周后,皇、萊爾、尼爾以及其他任務(wù)成員返回rsr,宣告這臨時任務(wù)的完成。
經(jīng)過國際各界的檢用,經(jīng)過短暫的國內(nèi)試行過后,第一類納米機器正有條不紊地進入國際市場,按照須臾計算得出的規(guī)劃,最初將從高端市場起,提供給達官貴人們的醫(yī)療與健康使用。
第一類納米機器的技術(shù)含量并不很高,不比三大聯(lián)合實驗室內(nèi)的納米機器技術(shù)更先進,和腦量子波的啟與運用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但在醫(yī)療與藥物世界而言堪稱革命。在計算中,大約
對于rsr而言,生產(chǎn)成本雖然低,但可以進行人工偽造形成高昂假象,并通過技術(shù)的獨一無二作為斂收暴利的基礎(chǔ)。
“總而言之,須臾計算的方案和我預(yù)想的計劃有些差別”剎那搖搖頭,說道:“不能直接進入平民醫(yī)用市場嗎?”
“即使放棄在資本家與權(quán)貴頭上套利的可能性,也只能惠及一般群眾,更下層的無產(chǎn)者也是沒辦法的。第一類納米機器的成本雖然低廉,但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我們的工人努力工作生產(chǎn)的。而納米機器即使被我們以低價放出,但過了海關(guān)、到世界各地零售商手里,一層層的成本累計,也難便宜。”
第一顧問冷靜地說道。
當代財富分配得極其不均勻,只是蛋糕做得太大,隨便漏下一點微不足道的要夠人茍活、甚至在平時還能有點尊嚴和顏面。可一旦到了大災(zāi)難臨頭時,茍活的本質(zhì)就暴露無遺了。
沉思中的剎那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我們不是有自己的銀行可以受理國際業(yè)務(wù)嗎?開個特別的納米機器相關(guān)貸款作為偽裝吧?就現(xiàn)在情況推想而言,那件事的生幾乎是必然的。”
“我對此沒有異議,但是否能夠通過須臾的審理,我并不清楚。”
話音未落,須臾通過建議,第一顧問無話可說,直接收起文件,事情就這樣簡單地初步定下來了。
之后的麻煩事還多,但并非不能克服。
與最初剎那和提耶利亞預(yù)料的相似,第一類納米機器涌入市場后,對舊有的醫(yī)療產(chǎn)業(yè)幾乎是破壞性的。
最初還招致許多基于利益的懷疑和攻擊,但面對實在真切的對包括癌癥在內(nèi)的多種絕癥的治療效果以及延年益壽的理論可能,大量權(quán)貴階層都傾心于此,一路保駕護航。
意料不到的則是許許多多在納米機器功用涵蓋范圍內(nèi)的藥物開始大降價,反而惠及低端市場。倒是遮遮掩掩中的特別納米機器急用貸款很少有人用到。
“那些原本號稱巨資研、需要回收成本的,終究被市場碾了過去。大量公司因此破產(chǎn)重組,進而引失業(yè)。第一類納米機器的技術(shù)與設(shè)想相同,很快被三大聯(lián)合破解本來他們也只差臨門一腳,邁過了也就邁過了。大量由納米機器帶動的新型企業(yè)開始涌入市場。”
第一類納米機器的技術(shù)在日益更新的rsr內(nèi)部,已算不得什么。何況天人的監(jiān)視者集團與變革者集團如今散在世界各地,也有出第一類納米機器的技術(shù)水平,只是不知如今他們的企圖。
提耶利亞的眼神不時落在一邊的男孩子身上,嘴上卻有條不紊地作報告:
“對n的財政而言倒是一針強心藥。醫(yī)療行業(yè)的市場真是驚人。短暫的壟斷期間,收入幾乎累積到尋常達國家一年生產(chǎn)總值。”
聽罷,席琳笑道:
“這世上那些掌握最多財富的人們總會為他們的健康與長壽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剎那則在一側(cè)涂涂畫畫新的設(shè)計,隨心而起,落在高達、機器或者飛船之上,倦怠的時候,就放下手中事,平望窗外白茫茫大地,想著將要到來的種種事情。
席琳和提耶利亞又交談幾句后,就走了。她走后,又有新人敲響門。
“請進。”
敞開的門后,站著一大堆人,最前面是阿雷路亞和瑪麗,以及里西典達爾和克莉絲汀,多數(shù)曾是兵或少年兵,也有一些天人的人們一同來了。
剎那這才從冬天的倦怠中醒來,問道:
“有什么事嗎?”
但這群人倒是奇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居然一個都不說話。倒是幾個害羞的臉上已經(jīng)飛起紅霞。
最后是阿雷路亞開的口:
“是這樣的,剎那。”
這青年人今天不知怎的、格外含蓄,站在這兒和瑪麗牽著手,緩緩道來他們的意圖。
一頭霧水的少年人好不容易才從隱約的言辭中聽出他們的意圖。原來不是別的,是這些情侶們想要確定下來關(guān)系了。
“婚禮,是這么說的吧!”阿雷路亞越說越流暢,溫和道,“一種神圣的、用于宣證兩人攜手組成家庭、歷史悠久的用于獲取社會承認與祝福的儀式!我們希望能夠得到好朋友的祝福,自然由你和提耶利亞的祝福。”
這些人大多是已經(jīng)確定關(guān)系的情侶,私下商量決定在今年的圣誕節(jié)來臨之際舉行一場集體婚禮。
于是少年人自在微笑:
“當然、當然,非常樂意。”
他和提耶利亞一起接下邀請。
“心情稍微有些奇妙。”
等他們走后,剎那帶著點說不出的興奮,有點快樂,又有點說出的煩惱。
不過基于這人的天性,種種情緒總是隱于他平靜的面色中,讓人看不清晰。
提耶利亞手撐著下巴,觀察剎那,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然后說:
“怎么,是感覺很遙遠嗎?”
剎那突然不說話了,好似在回想什么似的,然后鄭重地搖了搖頭:
“已經(jīng)并不遙遠了,就在當下,就在眼前,是嗎?”
“是的。”
話音剛落,敲門聲又響了。
“請進。”
來者是王留美。進屋時,她瞥了一眼坐在一邊的提耶利亞,不動聲色地走到剎那面前。
這少女落落大方,流暢地說出自己的來意與邀請:
“是這樣的,冬天天冷,我在誠英市投資的溫泉酒店已經(jīng)竣工,我想邀請大家還有你一起來玩。”
說是誠英市,其實開在誠英市所靠的幾座山上,其中一座是有名的溫泉火山,與馬贊德蘭省的階梯泉可以并舉。不過庫爾吉斯這帶連年戰(zhàn)亂貧窮,也未開過、就算一時開也很快冷落,直到如今方得到王留美的商業(yè)投資與利用。
這自然沒什么理由拒絕。
少年人愉快地應(yīng)下了。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