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要得到的心情是如何的呢? 那就是所謂的**吧? 她想。 **,不是需要、不是愿望、不是希冀,直達任何善與惡的彼岸、超越一切倫理學,它是一種無意識間便發生卻無法被任何幻想滿足且無法實現的源源不竭的動力! 是的、無法實現,所以才是**,所以任何自為的幻想都無法滿足。 這個早熟的女孩早就看到了這一點。 看到一層不變的世界會感到無趣。 被一層層家族的責任束縛會感到厭惡。 人們常說的**,其實只是一種需要,好比食物、好比水,只不過是消極的、被動的、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去做的。 對于她而言,所有需求輕易地就可以獲得并占有,從而滿足。 而滿足之后則是更多的空虛,并欲求著超乎自存的需求的東西。 無法占有的他者、無法得到的天空、純然自由的鳥兒,那是一個她所無法得到的她自己——自由、解脫、了無牽絆、沒有終結的生命。 所有需求都讓人回到他自己的樣子,但**卻讓人向著陌生的領域進發。 在這個天底之下,她默默地觀察了太多所謂的精英人士了。 可沒有一個人不是消極的在原有的體系之中尋覓,只不過是即將被世界征服的人—— 無趣至極。 “剎那,你在看什么呢?” 她壓著自己的帽子,好奇地伸頭問。 日光燦爛,風過原野,與綠植間的碰撞發出沙沙的響聲。樹上的葉子微動、不像是風,而像是光的撫摸。 聽到這話,那個男孩順從地把個人電腦的屏幕放下。 整整齊齊的電子書格式,王留美掃了一眼,大致是關于名為浮游單元的假象武器的設計猜想書——完全技術性、充滿了復雜的數據推演、沒有任何外行介入的余地。 浮游單元,這是剎那為了能天使與els00q所準備的武裝。 王留美最近也接觸過一些有關機動戰士的知識學習,但也絕無可能交談這個話題。 “這是機動戰士的未來武器假想吧,”王留美很謹慎地斟詞酌句道,“剎那很喜歡機動戰士嗎?” 剎那訝異地看了她一眼。 喜歡機動戰士嗎? 高達也算是機動戰士。 那么…… “我應該是喜歡機動戰士的。”他答道。 應該? 一個不自信的詞。 她敏感地把握到其中的變化,又問 “為什么?剎那。機動戰士很可怕吧?駕駛著機動戰士便意味著奔赴戰場。戰斗是很可怕的事情吧?直面死亡卻無法逃避。往往有太多的無奈與痛楚。我和那些孩子們也有過交流哦。那些孩子們回憶起少年兵的歲月,他們都說很可怕。” 幾次的相遇讓王留美摸清了這個男孩的習性,知道他絕不會因此生氣,就放心地以可怕來形容。 樹下人間、綠蔭橫斜。 斑駁的光影之上,是孩子們躍動的身姿。風箏、足球、追逐、模玩還有快樂的笑聲。 光輝之下連陰暗都顯得明亮。 剎那注視著眼前的和平,心也不自覺地柔軟。 他人的幸福足以讓他也感到幸福。 “因為機動戰士擁有著變革的力量。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非要以力量來保證。這世界上,有一些矛盾、非要以紛爭來調解。” 話音未落,風過葉飄零。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 “越是閱讀歷史,就越是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一切都是要靠自己的爭取。既得利益的階層決不會放棄其既得的利益,不要去期待與你的利益不一致的人們的道德。理解……唯有紛爭之后才會到來。” 光是說服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已經擁有的人不會分享給并不擁有的人。 奴役他人的人也絕不會放開對他人的奴役。 中東的戰爭之上,所有的談判皆無濟于事。即使知道結局的失敗,也要以戰爭來償還—— 最終仍是力量的差別征服了彼此。 花與劍、缺一不可。 法律與輿論,這一切沒有什么是不可以修改和操控的。 王留美努力地跟上他的思緒,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你那么厭惡現存的世界和秩序嗎?” 男孩抱著終端站起來,遮住了日光,平靜地看向她。 “是的。” 從上一世作為一個少年兵開始、到驅逐as結束。這個世界的秩序都讓他感到不適。 “包括你,王留美。” 他的目光直刺這個女孩,讓她感到心慌。 剎那的話語沒有任何的猶豫和斟酌,不假思索、就那樣脫口而出。 “權勢與家族、這也在我想要消滅的范疇之內。” 另一邊,提耶利亞輕輕地旋開礦泉水瓶,一飲而盡。 他的身邊,紅龍正怔怔地看向王留美和剎那那邊。 提耶利亞就走到這個少年身邊,輕聲問他 “你才是王家的長子吧?為什么是王留美被預定繼承家族而不是你?我聽說在這種家族中,長大于庶,女不敵男常常是一種成文的規矩。” 紅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提耶利亞的疑問。 “因為我的性格被認為并不合適。大小姐她雖然比我小很多,但是隱約之間,老太太說她已經有大家風范。在相關的學業之上,大小姐她早就是天才一般的人物,而我卻總是做不太好,只有一些膚淺的拳腳功夫值得稱道。” “大家風范?” 提耶利亞笑了笑,不置可否,又說 “你其實是無法適應那種權利吧?所以把這一切拋給了那個女孩去面對。在對待那些王家的隨從時,你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據我所知,你們這些家族里面有關尊卑的秩序是緊要的事情。” 這一下子把這個少年逼到了一個奇怪的死角。 他激烈地反駁道 “無法適應又如何呢?你們不也是拋棄了即將到手的巨大權力!反而、反而置身事外似的什么都不做嗎?” 提耶利亞平靜地說 “我不覺得無法適應是一種無能,反倒認為這是一種難得的才能。這個世界上的組織大多是為了訴求自己的利益而聚集成的團體。這其中無非歸結為兩個字權力。 而我們raiser并非是為了祈求權力而做的組織,我們也并非是為了祈求權力而為的人們。” 這倒讓紅龍疑惑地問 “那你們究竟追逐什么?竭盡所能又能得到什么?不為了權與利。” 提耶利亞回想起剎那的話,照著那孩子的樣子正色道 “是為了世界永遠的和平與人類永恒的幸福而奮斗。” 聽到這回答的紅龍一下子噎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樣的話對他而言太過奇幻,像是一些三流教科書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或是一些垃圾影視作品強硬的宣傳,不那么深刻、不那么現實,與世界真實的距離太過遙遠。 “紅龍,你想加入raiser嗎?這里沒有一切舊有的秩序、禮法與規矩,是自由的人之所在哦。” 王留美這才回過神,故作優雅地撇開話題道 “就這樣在投資人面前說這樣的話題不好吧?剎那。” 她想要把這一切當做一個玩笑似的輕輕揭過,誰知道剎那卻真誠地答道 “我不想欺騙你。在我所奮斗的未來,你必然會失去現在所積聚的巨大財富和地位。如果確實是絕對的對立面,我不是不會使用欺詐的迂腐之人,但你并不在這個范圍之內。我希望你可以理解這一切,王留美。這或許對你還太早,但我希望我能將我的心情傳達給你。” 王留美自然無法理解剎那跳脫的說話回路,但確實領會到了他的意思。 她站起來,迎向這個已經比她更高大的男孩,驀然升起一種爭強好勝的心理,強問他 “哦?那反倒是我所希望的。我對我的家族可從來沒有任何興趣。”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如何,只知道她很慌亂,她對剎那的話無法全盤理解,卻又感到一種毒藥似的感染力——一種與她以前所接受過的全部教育都不一樣的理念。 但這個念頭剛起,她又想到眼前之人也只不過是和她一般大的孩子,固然心智和能力同她一般(她自矜地認為)都遠超常人,但他又能做到些什么呢? 這人果然也只不過是個幼稚的孩子!她又想到這一點。他在重要的投資方面前,就這么暴露自己險惡的想法,真是不懂任何上流社會交涉的禮節—— 可這種禮節不正也是她所厭惡的嗎? 但他以為他可以反抗這一切嗎? 她的目光迎上前去,卻發覺剎那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那是一種直視生命的鋒銳、偏偏又含蓄且沉靜得很,隱隱約約地卻不全透出來,從而有一種致命的神秘。 她無法面對這種直視,忍不住像以前那樣撇離目光,投向更為遼闊而無所束縛的天地,營造一種神秘和心不在焉來。 從前見過的廣闊花海現在殘留得不多。一年的生滅過后,大自然將其重塑后的模樣讓這里看起來有些陌生。 她又問 “那倘若我與我的家族站在你們的對立面呢?倘若我會威脅到你們呢?” “我會竭盡全力地打敗你們。” 他毫不猶豫地答道。 “然后把我們殺死嗎?” 王留美嘲諷道。 到底不過是少年兵的戰爭思維。 突然之間,她就對自己曾經的著迷感到了失望—— 真是毫無意義。 “請不要誤會,王留美。” 那個大男孩輕輕地抱住滑翔過來的哈羅。哈羅的小眼睛瞪視著這女孩。 剎那的目光沒有任何的偏轉,沉靜地像是……像是…… 她的目光在其他的地方游離,才終于找到了那么一個修飾—— 廣闊的天空。 “你不會是我的敵人。我的敵人從來不是任何具體的個人,也不可能會有任何具體的個人會成為我的敵人。我的敵人從來是人類現有的秩序本身,那將人類切割、分別彼此的秩序本身。” 她的目光一下子又回到了這個男孩身上。 真是幼稚、真是中二病、真是可笑。 她清脆的笑聲遠遠地傳了出去,驚醒了陷入沉思的紅龍。 “你以為你是誰啊?” “你又以為我是誰?” 剎那反問。 “真是無趣。” 她故作不屑一顧的姿態,瞥了他一眼,輕聲地告離走遠。 夜幕降臨,游客未歸。 篝火在原野上升起。其旁,孩子們架設起來幾臺簡單的觀星望遠鏡,準備夜觀天象。 夏日日落時候,西南方向的天空中,熒惑正亮。 “那就是火星吧!”瑪麗興奮地對阿雷路亞說道,“那么旁邊那顆亮星就是角宿一!再那邊就是……夏季大三角!好漂亮啊!阿雷路亞。” 觀察星星,并將之于腦海中既有的知識對應。 曾經失去了感官的少女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好奇地觀察著一切。 阿雷路亞在她身后為她調整望遠鏡的定位,應聲道 “是的,瑪麗。” 而在他們的腦海之中,哈雷路亞和索瑪則開始爭鋒起來。 ——這兩個人、四個人格的關系可真是復雜得緊。 “夏季大三角是由織女星、天津四和牛郎星組成的。” 有人一本正經地宣讀自己的所知所學。 “織女、牛郎,那不是神話故事嗎?我聽說過誒,在我祖國的傳說里他們是一對戀人,每年鵲橋相會。” 孩子們就這樣說開了。 “啊,那天津四呢?” “呃,據說是鵲橋本身。” “那也太可憐了吧……其他兩顆星星變成了戀人,結果天津四卻成了讓戀人相會的橋。” “古人是真的投射了自己真切的想象來解釋星象的,哪像現在的我們都知道它們不過是恒星罷了。” 晚夜天淡,銀河垂地。 就連夜幕也像是清澈的溪水,浸沒滿天星。 無數的恒星在太空之中不停地、不停地運轉著,在宇宙之中將那千萬年之前的光輝直送到千萬年之后。 誰也不知道那些星星現在的樣子是如何的。 或許有的世界從其中誕生,就像人類一樣仍然蹣跚地生存著;或許有的世界已經毀滅,燦爛的文明也早就隨之消亡。 “剎那,倘若你的目標全部達成了呢?人類的秩序被重造而確實獲得了永久的幸福。之后你又會去做什么?” 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了這些的王留美又冒出來問他。 那個大男孩愣了愣,徑直望向遙遠的星空。 語氣卻罕見得興奮起來。 “那么……我想要見見這個宇宙的盡頭。” 他突然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若有若無,卻無比的熱烈,充滿著一種早已被大人們忘卻的好奇與活力。 那雙總是沉靜的眸子突然靈動起來,直要比肩天穹最亮的星。 “我想要知道這片神秘的星海究竟是什么樣子的!想要了解這些星星之上,是不是也有著與人類相似的種族的生存!黑洞的里面是什么?宇宙的盡頭又是什么?宇宙之外是否還有著其他的宇宙?其他的文明是什么樣子的?是否它們也造出了機動戰士一樣的兵器?它們是否也有著幸福、和平與愛的概念!是否它們也在追尋著和平?它們與人類又會演繹怎樣的故事?” 對話的真相又是如何? 宇宙又是否是一個精致的設計? 野火之旁,人們歡悅的聲音遠遠地在風中消散,只讓那天上的星星將這一切銘記。 真好呢,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等待著人去相遇。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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