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東的八月正彌散著讓靈魂都為之碎裂的森寒,然而京城此刻依然在享受著一年中最閑適自在的“桂花蒸”里。 . .
東岳廟、蟠桃宮、白云觀的當家道士們忙著寫疏文、備紙馬,為月府素曜結(jié)璘太陰元君籌辦道場,法源寺、廣濟寺的當家和尚則是要替月光遍照菩薩供養(yǎng)整堂的經(jīng),就連雍和宮的喇嘛也不甘人后,捏了大大小小的酥油食子,為當今天子、八旗貴人祈禱護法諸尊護佑,福緣增長。
皇城根下討生活的人,這個時候心中沒有神仙與菩薩,但卻多了些生活的喜悅。夏末的果子還未退場,秋初的果子已經(jīng)一股腦地涌上來,小葫蘆一般紅脆的棗子,肉質(zhì)柔軟而又多汁的小白梨,還有姑娘們拜月才用的小西瓜綠色的瓜皮下裹著蜜塊兒一樣嫩黃色的瓜肉,都叫人格外地心情愉快。
各處府里,房里的佛手柑都換成了當令的海棠木瓜,牛乳葡萄還沒有退場,那種口味甜蜜、幾乎沒有核的烏玉珠葡萄就迫不及待地出來搶風頭了。還有赤瑪瑙、朱砂紅、棠梨黃,果行的掌柜會用盛了冰雪的壇子將它們珍而重之地送入地窖里去做一個秋天的好夢,直到大雪紛飛的季節(jié),才將它們送到各府上去,給貴人們一點對夏末秋初風光的懷念。
掛爐燒烤在這個時候,還不如后來的全聚德那么聞名遐邇,但也算是八月里應節(jié)的一道好菜。南爐鴨子、脆皮乳豬、掛爐烤方,用來佐酒,正是再妙不過。哪怕是力巴市上的小工,就著鴨架子熬白菜,也能混一個肚兒圓。
禮部要忙著在月壇祭月,旗人也好,漢人也罷,也要在家里辦起拜月娘的供桌來,蓮藕、蘋果、甜蘿卜是必不可少,特別講究的人還要用西瓜雕出蓮花的模樣,用荷葉剪成梭羅樹,擺在供月的大月餅上。
對小孩子而言,這個時候總能得到一兩只兔兒爺作為秋日里的玩具。京城的兔兒爺,都是泥捏的小兔,有騎著虎裝成玄壇元帥趙公明的,有穿著官袍像一位太平宰相的,也有挑著貨郎擔、扛著鋤頭,卻眉眼清秀得像個唱戲的小倌一般。
這樣可愛的泥兔兒,哪怕是上了年紀的人,也會像小孩子一般地去喜愛它。
比如說宣武門里的一處頗體面的宅邸里,此刻就多了不少這樣的泥兔兒,三瓣嘴和耳朵都描上了淡淡的紅暈,外面上了油,使得泥兔們的笑容帶了些容光煥發(fā)的意思。
在這大院里聽用的全管家,則要仔細地分別清楚,這些泥兔兒哪些是藥王門的程姑娘買的,哪些又是韋陀門的王夫人定的,又有哪些是自己的主家魏掌門替家里人挑的。
至于道海宗源的門人們買回的那些大包小包的泥兔,全管家差不多早已經(jīng)弄不清楚了。
如今在這宅院里,也只有全管家在意著這些小事,而魏野卻是對另一件事更頭疼些
一道箭光穿風而過,將三十步之外的標靶一貫而過,隨即帶起了一股狂野燥意。
一瞬間,花園里的樹葉轉(zhuǎn)眼就被熱力燎得卷曲起來,卻在下一刻就遇到了一股冰寒之氣,一瞬間就將這股熱浪壓制下去。
然而鐵箭在空中劃過的同時,依然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高溫焦灼后的難看黑斑,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看到黑斑表面留著草葉瞬間碳化后的炭結(jié)晶。
“這是怎么回事?就你們幾個剛剛掌握了洞陽劍祝的修為,居然熱力外放到了這個水準?一支六甲箭,搭配上洞陽劍祝,要是真有這個水準,當初咱們在涼州,何至于打成那么辛苦的樣子?”
魏野皺著眉,原本還算收拾妥帖的花園,就這么變成了一片疑似火災撲滅現(xiàn)場的凄慘模樣,只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
“剛才測算的能級,比起強效火球術(shù)來,也就是缺了最后的爆炸效果,論殺傷力都超過那些個大將軍炮了。”
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要不是魏野催動玄霜青女真符,壓住了道兵們的洞陽劍祝效果,只怕這花園早就變成了一片廢墟。
這樣突然強化的法術(shù)效果,固然將洞陽劍祝搭配六甲箭的攻擊力提高到了一個極駭人的程度,但是隨之而來的,就是道海宗源,或者說魏野麾下道兵部隊的戰(zhàn)術(shù)風格也要隨之改變。
原本道兵部隊所使用的速成六甲箭的有效殺傷范圍,只在二百五十步內(nèi),超過這個距離,六甲箭的穿透力和機動性都隨著道兵的修為不足而極大降低。
就算是附著了洞陽劍祝的速成六甲箭,在超過了二百五十步的范圍后,準確度也遠遠不及。
但是這幾天里,隨著魏野上京的道兵們,卻是像是統(tǒng)統(tǒng)磕了“筑基丹”之類強行提升修為的虎狼之藥,一瞬間就掌握了本該是數(shù)年苦功才能掌握的強化法術(shù)技巧。
或者正確地說,是六甲箭與洞陽劍祝本身的能級,猛然被提高了數(shù)倍。
如果說原本的六甲箭與洞陽劍祝的組合,其能級只比軍用步槍高一線的話,現(xiàn)在這個組合的能級就妥妥的是戰(zhàn)術(shù)火箭筒的等級。
而戰(zhàn)術(shù)火箭筒的應用戰(zhàn)術(shù),哪里能和軍用步槍是一個樣?
原本道兵們應用六甲箭在實戰(zhàn)中,是以“排隊槍斃”式的列隊射擊作為最大效果有效輸出的。但是當六甲箭搭配洞陽劍祝的殺傷力達到了戰(zhàn)術(shù)火箭筒的檔次,列隊射擊戰(zhàn)術(shù)也就隨之報廢了。
畢竟,就目前魏野所見,施加了洞陽劍祝后的六甲箭,其暴烈程度,足夠讓擦著六甲箭而過的人瞬間化為一具焦尸。這樣的六甲箭對施法者本人以外的任何人,都是相當大的威脅,再繼續(xù)保持列隊射擊的傳統(tǒng),只會演變成全體重傷的事故。
沒奈何下,魏野只好在星界之門數(shù)據(jù)庫下載了單兵戰(zhàn)術(shù)火箭筒的操作手冊與相關(guān)操典,臨時抱佛腳地將道兵們重新操練起來。
經(jīng)過數(shù)日來的緊急特訓,總算是將道兵們訓練得有了些模樣,但是全管家也好,胡斐、程靈素也罷,甚至劉鶴真夫妻倆,都對后園里道海宗源的特訓有了些奇怪想法。
哪門哪派的傳藝習武,會成天把園子折騰得像是在訓練放火一樣?
對此,魏野只好一概以“今天天氣啊哈哈”混過去。
反正馬上就是福康安那天下掌門人大會召開的時候,也沒有人有什么多余心思在這上面多操什么閑心
也正在中秋節(jié)到來的那天正午,道海宗源、胡家刀、藥王門、韋陀門四派掌門人,隨著那一輛極惹眼球的黑熊輦車招搖過市,停在了福康安帥府之前。
福康安這天下掌門人大會,門首卻是以他府中侍衛(wèi)官充任知客,何思豪正擔著知客主管之責,見著那一輛輦車遙遙而來,兩旁皆是幘巾佩劍的道士拱衛(wèi),比起那些只帶一二門人弟子上門赴會的掌門不知豪闊多少倍。
他也頓覺面上有光,笑吟吟地上前來將魏野迎了進去。
只是福康安雖然號稱是要廣招天下武林各派掌門人與會,但是仍然留了一個心眼,各派掌門人只能帶著一個弟子入內(nèi)。
不論是少林寺、武當派,還是南北武林大派小門,一概如此辦理。
這也是福康安的遠見處,不然的話,叫少林寺方丈帶著達摩院、羅漢堂高手與會,或者武當派精英盡出,到時候不管是在帥府里擺出十八銅人羅漢陣,還是武當真武七截陣,那就真有樂子瞧了。
別的不提,就算讓少林寺擺出個金剛伏魔圈來,也足夠福康安麾下這些侍衛(wèi)喝一壺的。
魏野聽著何思豪在那里小心翼翼地解釋,隨即一揮手道:“眾人聽令,留守帥府外面,無魏某號令,不得擅入帥府一步!”
道海宗源眾道兵同聲道一聲:“得令!”隨即就守在紫云降真車畔,不言不動。
只這樣令行禁止、雄壯如軍容的表現(xiàn),就讓旁的掌門人紛紛側(cè)目。
“道海宗源?哪一路的門派,沒聽說啊!”
“這哪里是些道士,瞧著動作,說是哪個督撫身邊得用的親兵戈什哈還差不多!”
“噤聲!江湖上最近那么多綠林寨子被洗了,你們沒有聽說過?就是這道海宗源下的黒手,看著像是出家人,可對江湖朋友出手狠辣,可是連吳瞎子和黃天霸都比不過!”
“同樣都是出家做道士,瞧瞧人家金錢幫的慕容幫主是個什么做派,這道士和道士,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魏野也不管這些人扯閑話,只是點了點頭,便帶著胡斐、程靈素、劉鶴真走入帥府之中。
那些隱隱約約聽到些風聲、自家又和鳳天南一般勾結(jié)綠林勢力的掌門人,見著這竹冠錦服的年輕道者,大都是一臉躲瘟神的表情。
有些聽差了江湖傳言的小派掌門,則是竊竊私語些:“此人就是號稱‘一人屠七省’的竹冠子?他背上那口劍,便是號稱一斬百人不留血跡的血不染?看起來也不是什么三頭六臂的人物!”
至于那些常靠鏢行混飯吃的小派掌門,如金剛?cè)T、猴拳大圣門的掌門,見著魏野雖然不曾貿(mào)然上去搭話,但是目光中卻是流露出欽佩神色,只恨魏野掃蕩綠林山寨沒有掃到那些劫了他們鏢的山寨上去。
這一路上的目光,有敬的,有畏的,有好奇的,但是大凡能做到一派掌門的人物,莫不是老成精明,對魏野這個近來風頭極勁、殺性極重的道海宗源之主,誰也不肯隨便上來湊近乎。
魏野也不理會,直接就在何思豪引路下,占了福康安招待天下掌門人的筵席最上一桌。
那一旁早有知客的武官唱名道:“道海宗源魏掌門、韋陀門劉掌門、胡家刀胡掌門、藥王門程掌門,四位掌門人到!”
原本劉鶴真隱居多年,江湖上還認得這位韋陀雙鶴老大的人本來就沒幾個,還以為這身材干瘦、滿面病容的老兒是道海宗源的客卿、長老之流。至于胡斐與程靈素,一個是虎虎有生氣的弱冠少年,一個是身量瘦小的少女,只道是跟著長輩前來長見識的小輩,這一唱名,也頓時惹來一片議論紛紛。
“韋陀門的掌門人不是萬鶴聲嗎?這老頭子又是哪里來的?”
“萬鶴聲都已經(jīng)死了幾個月啦,這老兒聽說是萬鶴聲的師兄。師弟做了這么多年掌門,論理也該他過一過癮了。”
“乳臭未干的娃娃,居然也是什么掌門,他們家沒什么大人了嗎?”
“胡家刀……胡家刀……江湖上的胡家刀,只有遼東大俠胡一刀那一路。可是胡一刀都死了多少年了,這少年人是個什么路數(shù),敢自稱胡家刀的掌門人?”
“藥王門?老哥,兄弟我見識少,這藥王門是個什么字號,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哇!”
“噤聲!藥王門沒有聽說過,毒手藥王這名頭你聽說過沒有?多吃菜少說話,得罪了毒手藥王,睡覺都要睜一只眼!”
原本這招待各派掌門人的宴會,是八人一席,可魏野他們坐定后,有人畏懼魏野這個專找綠林晦氣的殺星,有人畏懼程靈素的師尊毒手藥王,也有人不屑與胡斐這樣的小輩平等論交,竟是讓他們四人占了這一席。
魏野抬頭望去,只見最上首處列著錦障,釘著“群賢畢至,以武會友”八個金字,下列四張蒙著虎皮的太師椅,各別一席。
仙術(shù)士指著那四張虎皮席位向胡斐笑道:“胡兄弟,這四張?zhí)珟熞危斒菫樘煜掠袛?shù)大派所設。少林寺、武當派,號稱武林泰山北斗,大概總要占去兩席,你我兄弟,有沒有興趣將剩下兩席占了下來?”
胡斐聽了,正色道:“大哥在四大掌門人里理所應當該占一席,至于小弟,連這個掌門人的虛名也是大哥抬舉來的,何必上去占一把椅子,惹得天下的英雄好漢恥笑?”
兄弟倆正說笑間,卻見一個身穿二獅子補服、頭戴珊瑚頂官帽的武官走上來,大聲通傳道:“天下四大掌門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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