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似乎剛開始沒多久。

    輕輕推開后門，看了背對著教室板書的中年教授一眼，陸舟沒有打擾到他和其它聽課的同學(xué)，甚至沒有打擾到門口旁邊趴著睡覺的哥們兒，只是在階梯教室的后排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很低調(diào)地坐下。

    靈感是不會自己找上門來的，得自己去尋找。

    陸舟很認同費米曾說過的一句話，思考一些顯而易見的問題為何顯而易見，有助于加深對那些深奧難懂的問題的理解。

    這句話無論是放在物理學(xué)上還是數(shù)學(xué)上，都是有先例可循的。

    以前在普林斯頓的時候，如果遇到了解不開的難題，陸舟便會抽時間去給本科生門上幾堂課，或者偶爾也會去其他教授的課堂上尋找靈感。

    比如在研究哥德巴赫猜想時，費弗曼教授的一堂數(shù)論課，便給他帶來過很大的啟發(fā)。而這并非因為他在課上講了多么深奧的東西，恰恰相反的是，當時他所講的都只是一些很通俗易懂的東西……

    完成了在黑板上的板書，站在講臺上的那位中年教授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量子力學(xué)是一門很深奧的學(xué)科，如果你們真正深入去了解它，它的存在甚至將顛覆你們對微觀世界，對物理學(xué)，甚至是經(jīng)典哲學(xué)的理解。雖然我知道我的聲音可能會很好助眠，但我不推薦你們從第一堂課就開始睡覺……”

    教室里響起了善意的笑聲，坐在后排的陸舟也不禁莞爾。

    看來這位教授也算是個有點教學(xué)水平的年輕學(xué)者，至少沒有一翻開課本就照著ppt念序言。

    只不過，他的聲音并不洪亮可能是個硬傷。

    至少坐在陸舟旁邊的那位哥們兒，目前還沒有醒來的打算。

    掃了一眼已經(jīng)醒來的幾位，以及還沒醒來的幾位，那位中年教授幽默地聳了聳肩，也不在意地繼續(xù)講道。

    “我們都知道，前段時間海州那邊的star-2示范堆，在咱們學(xué)校的陸教授的指揮下點火成功，咱們國家的可控聚變發(fā)電技術(shù)也由此走在了世界的最前列，成為了唯一一個建成商業(yè)堆的國家。”

    聽到這句話，正坐在后排聽課的陸舟頓時就不好意思了。

    怎么講個量子力學(xué)都能扯到他身上去？

    這又不是等離子體物理。

    不過臺上的教授倒是講的挺帶勁的，階梯教室里的學(xué)生們顯然對這個話題也充滿了興趣，就連陸舟旁邊趴著睡得正香的那哥們兒，都睡眼惺忪地抬起了頭來，一臉懵逼地向講臺上看去。

    這時候，陸舟注意到，壓在他胳膊底下那本量子力學(xué)教材翻開的扉頁上，寫著的任課老師名字以及電話。

    張中慶？

    沒聽說過……

    “……據(jù)公開數(shù)據(jù)，star-2示范堆——或者說現(xiàn)在的盤古堆，堆芯內(nèi)部溫度峰值高達1.3億攝氏度，是太陽中心溫度地近9倍！”

    看著教室里發(fā)出驚嘆聲的學(xué)生們，站在臺上的張教授心中暗喜，知道自己成功抓住學(xué)生們注意力的他，立刻趁熱打鐵道。

    “這樣的溫度，一般的材料肯定是承受不住的。所以我們國家的star-2示范堆采用了磁約束的方式，將參與反應(yīng)的電離態(tài)i的氘氚混合物，約束在閉合的磁籠中。”

    “那么問題來了，我想問同學(xué)們，為什么可控聚變需要如此高的溫度才能進行反應(yīng)？或者換句話，為什么聚變反應(yīng)不能在常溫下進行？”

    教室里安靜了下來。

    坐在陸舟旁邊的那哥們兒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句。

    “這不廢話嗎？”

    恰好聽見了這句吐槽，陸舟饒有興趣地抬了抬眉毛，正打算問問他有何高見。不過還沒等陸舟開口，他便繼續(xù)說了。

    “……這要是能在常溫下進行，那不是個東西都能核聚變了。”

    陸舟：“……”

    “請問有哪位同學(xué)能站起來講講？”

    掃了眼沒有人舉手的教室，站在講臺上的張教授只得補充了一句，“這個問題有平時成績。”

    唰唰唰！

    聽到有平時成績，教室里一半以上的人瞬間把手舉起來。

    “我知道！”得到了教授的示意，坐在第一排、戴著眼鏡的女學(xué)霸站起身來，語速飛快地回答道，“由于原子核帶正電，核與核之間存在庫倫斥力。只有當兩個原子核足夠接近的情況下，強相互作用力才能夠克服庫倫斥力，將兩個原子核聚合在一起。在宏觀上，只有提高體系內(nèi)熱量，加速體系內(nèi)分子的熱運動，才能夠使原子核以足夠的動能碰撞在一起，發(fā)生聚變反應(yīng)。”

    “回答的不錯，”在名冊上隨手寫下了個分數(shù)，那中年教授清了清嗓子，笑著繼續(xù)說道，“那么問題來了，你們有沒有思考過，為什么強相互作用力只有在極短的距離下才能發(fā)生？”

    “因為……是短程力？”

    “這是高中物理課本的解釋，而且說了和沒說沒什么兩樣，”張教授笑了笑，示意那位起立回答的學(xué)生坐下之后，繼續(xù)說道，“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學(xué)生了，除了應(yīng)該知道‘是什么’之外，更應(yīng)該去了解‘為什么’。”

    “量子場論告訴我們，粒子間相互作用不是超距作用，而是通過某種玻色子作為介質(zhì)來展開的。比如電磁作用交換的是光子，強相互作用交換的是膠子或者介子，弱相互作用交換w與z玻色子……可能有人會問，這和我們說的力的作用范圍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說著，張教授轉(zhuǎn)身面向了黑板，邊寫邊講道。

    “設(shè)兩個可分辨的費米子之間發(fā)生散射（p+k→p+k），則在伯恩近似下，可以求得散射截面和相互作用是能有如下關(guān)系……”

    【amp;amp;lt;p|it|pamp;amp;gt;=-iv（q）（2π）δ（ep-ep），（q=p-p）】

    【……】

    我是誰？

    我在哪？

    抬頭看著黑板上的算式，坐在陸舟旁邊的那哥們兒一臉懵逼的表情，懷疑自己是不是上課睡到穿越了。

    “握草？不是在講核聚變么……今天是幾號來著。”

    明明只是走神了那么兩秒鐘，他卻有種錯過了一學(xué)期的課程的感覺。

    事實上不只是他。

    坐在教室里的人，能看懂這位張教授在上面講什么的不到一半。

    看了旁邊那一臉懵逼的哥們兒一眼，陸舟笑了笑，輕聲問。

    “想知道？”

    “想……你能看懂？”那哥們兒一臉懵逼地看了陸舟一眼，可能是沒睡醒的緣故，到是沒反應(yīng)過來坐他旁邊的人是誰。

    陸舟笑了笑說：“想的話，那我教你好了。”

    停下了手中的粉筆，張教授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一臉懵逼的學(xué)生們，嘴角翹了下。

    看不懂很正常。

    量子力學(xué)本身就是物理學(xué)中的難點。

    尤其是涉及到了計算，沒有一定的數(shù)學(xué)基礎(chǔ)是不行的。

    單說他自己，記個結(jié)論是沒什么問題，但讓他現(xiàn)場計算的話，倒還真不一定能在下課之前算出來。

    “這其中的計算過程很復(fù)雜，”將手中的粉筆丟在了講桌上，張教授雙手背在了身后，微笑著說道，“誰要是能完成剩下的部分，這門課的平時成績我全給他，以后這堂課也不用來上了。”

    階梯教室里死一樣的安靜。

    眾學(xué)生面面相覷。

    就是那些來蹭課的研究生，也是一臉懵逼。

    張教授笑著搖了搖頭，就在他打算將這個問題作為思考題布置下去的時候，教室的后排傳來了一道聲音。

    “我可以用下黑板嗎？”

    張中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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